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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古诗和汉、魏诗转变为晋诗的优化措施

时间:2023-07-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古诗”和汉、魏诗各以经典的姿态成为时代的标识。那么,张华是如何从“古诗”和曹植、王粲中腾挪变化出“晋造”来的呢?其标志就是“情多”。“古诗”中有不少游子思妇、夫妻生离死别的诗,描写了人间失意、彷徨、痛苦、伤感的相思。“赋法”是汉魏乐府创作中的传统,同时是西晋诗变化汉魏诗的一个突破口。晋人喜欢“博物”,“物”浸润“诗”,成晋诗中的典故写作《情诗》的张华,同时又

将古诗和汉、魏诗转变为晋诗的优化措施

“古诗”和汉、魏诗各以经典的姿态成为时代的标识。那是那个时代的诗人蘸着自己的鲜血和痛苦抒写出来的情志。三国的废墟还在冒着袅袅的余烬,西晋统一的人们已开始放声歌唱。虽然诗歌内部的体制会有继承性,但西晋诗歌不会重复以前同样的旋律不再发展、不再前进。

张华的《情诗学习王粲、曹植和“古诗”,但张华不以“拟古”为目的,不是拟“古诗”得“古诗”,学曹植得曹植,学王粲得王粲。而是学习前人的艺术手法,写出新体式的晋调。其中的变化,如江淹《杂体诗三十首》并序说:“蓝朱成彩,杂错之变无穷;宫角为音,靡曼之态不极。故蛾眉讵同貌,而俱动于魄;芳草宁共气,而皆悦于魂。”那么,张华是如何从“古诗”和曹植、王粲中腾挪变化出“晋造”来的呢?

(1)用“私我化”的儿女情,悄悄改变建安诗歌的主题基调

首先,张华改变了建安诗歌的主题基调,使诗歌从带风云气的国家社稷的宏大主题,转向“私我化”的儿女小感情;这种“私我化”,与建安时期建功立业的誓言是不同的;建功立业虽然也是私人的,但它的指向却是国家和时代;张华《情诗》的指向,则完全是私我的日常生活。在和平统一、建功立业不再是主旋律,风云气已经用不上的时候,诗歌自然会朝着小我、朝着闲情逸致和儿女情多的方向发展。正如在邺城取得短暂和平安逸的时期,丕、植和建安诗人也写饮酒、看花、走马、斗鸡之类的诗一样。

具体说,在张华以前,直接以“情诗”作诗歌题目的很少,曹植“情诗”写的是朋友之情,表达的是怀才不遇的愤慨,和送别诗差不多。张华则扬弃了曹植、王粲抒发政治怀抱的风云之气,用“情诗”来写夫妻之情,以表达思妇旷夫相思的主题。

可见,“晋造”区别“汉风”“魏制”的第一个不同,是主题基调的变化。其标志就是“情多”。从张华的“情多”,到潘岳写作《悼亡诗》——那是一种特指丈夫悼念妻子的情诗。在妻子的灵柩前,时间已失去意义;因此房栊伤心、山冈悲悼,诗之不足,继之以赋,赋之不足,继以哀永逝文,以表达夫妻之间的感情——那是比张华《情诗》更悲痛、更“私我化”、更“精细化”的永恒的离情——这不仅是潘岳的极致、晋诗的极致,也开辟了中国诗学的极致——这些,就是从张华晋调的“情多”中分化发展出来的。

(2)学汉魏乐府铺陈刻画,为镶嵌对偶,变“比兴之法”为“赋法”

张华《情诗》的主题,是从“古诗”借鉴过来的。“古诗”中有不少游子思妇、夫妻生离死别的诗,描写了人间失意、彷徨、痛苦、伤感的相思。但是,张华的写法和“古诗”多有不同。这就涉及“晋造”与“汉风”“魏制”的第二个不同,即在写作方法上的差异。

我们先对比一下张华《情诗》(其五)和他所学习的“古诗”《涉江采芙蓉》之间的不同:

“古诗”《涉江采芙蓉》中“兰泽多芳草”五字,在张华《情诗》中被铺衍成“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十字;“古诗”中“采之欲遗谁”一句,在张华《情诗》中被铺衍成“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两句;“古诗”中“还顾望旧乡”一句,在张华《情诗》中被铺衍成“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伫”两句;“古诗”结尾“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两句,在张华《情诗》中被铺衍成“巢居知风寒,穴处识阴雨;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四句;在数量上都增加了一倍。

其中“巢居”之鸟,“穴处”之蚁,“知风寒,识阴雨”,都怀有卑微者的敏感,而不像建安时代动不动就出现诗人宏大的自我抒情形象;而鸟的感觉、蚁的感觉,也是人的感觉,是人内心最深切、最细腻的感受。比喻“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的体会,独特的创造,成了《情诗》艺术上的高标

这种一句变成两句,两句变成四句的铺陈是“赋的写法”。“赋法”是汉魏乐府创作中的传统,同时是西晋诗变化汉魏诗的一个突破口。我们只要看看西晋,乃至宋、齐、梁、陈诗人对“日出东南隅”等汉魏乐府民歌不亦乐乎的模拟,就可以知道,从西晋开始,大量运用汉魏乐府中的“赋法”,刻画铺陈,改造此前“古诗”中“比兴”的传统,成了此后延绵不绝的风习。

同时,汉字“形、声、义”特点与诗歌有着与生俱来血缘关系,对偶是汉语诗歌之树必然结出的果子。不同时代,有的果子结得少,有的果子结得多。汉代的果子结得少,到魏的时期多起来,到了西晋则更多。王粲和曹植在诗中已大量使用对偶,曹植还追求响字和亮字。这一倾向,到了西晋的张华那里更是变本加厉。翻开张华的诗页,对偶句法触目皆是。如《情诗》的“清风动帷帘,晨月照幽房”,几乎从开始对偶到结束;如《杂诗》“逍遥游春宫,容与缘池阿。白苹齐素叶,朱草茂丹华。微风摇茝若,层波动芰荷。荣彩曜中林,流馨入绮罗”,也全是对偶。张华的其他诗都是如此,如《博陵王宫侠曲》写侠客:“雄儿任气侠,声盖少年场。借友行报怨,杀人租市旁。吴刀鸣手中,利剑严秋霜。腰间叉素戟,手持白头镶。腾超如激电,回旋如流光。奋击当手决,交尸自纵横。宁为殇鬼雄,义不入圜墙。生从命子游,死闻侠骨香。身没心不徵,勇气加四方。”喜欢对偶到这种程度,恐怕连唐代的杜甫看了都会吃惊。

为什么少用“比兴”,多用“赋法”呢?因为随着社会生活的变化,诗人想把越来越多的琐细的生活内容写进诗里,而源于《诗经》感发兴起的“比兴”,很难对生活进行细致入微的描写和刻画,必须用赋法,因为越来越多的对偶句,大面积的铺排,只有用赋的写法才能镶嵌和承载。

文论家也看到了这种源于《诗经》“赋、比、兴”之一的赋法的必要性,但提出适度,不能完全用“比兴”或用“赋法”,钟嵘《诗品序》说:“弘斯三义,酌而用之,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使咏之者无极,闻之者动心,是诗之至也。若专用比兴,则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则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嬉成流移,文无止泊,有芜漫之累矣。”张华《情诗》用了很多“赋法”,但第五首末四句“巢居”“穴处”,乃是比兴,而且用得很奇妙,《诗品》说张华“兴托多奇”也许正因为此。但不管怎么说,其时的刻画描写正作为诗歌发展的内驱动力成为流行的时尚,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艺术潮流。[15]

可以说,除了诗歌主题基调的改变,越来越盛行的对偶句法,大面积的铺排,致使句法和诗歌排列的改变,也是诗风改变的一个重要原因。(www.xing528.com)

(3)晋人喜欢“博物”,“物”浸润“诗”,成晋诗中的典故

写作《情诗》的张华,同时又是博物君子。张华编撰了我国第一部博物学著作《博物志》,分类记载了山川地理神话古史、神仙方术、飞禽走兽、人物传记等内容,是《山海经》后,我国又一部包罗万象的奇书。在和平的环境下,晋人的眼界不断开阔,眼里的“物”不断多起来。认识“物”的本质是认识自然、认识历史、认识人自身、认识一切与人有关的事物,这是不错的。但这种认识,很容易与其他意识混淆起来,浸润到诗歌里。虽然以后中国诗学证明,恰到好处地运用典故,可以增加诗歌的内涵和张力;但刚开始的时候,“物”浸润入诗变成典故不啻是诗中的“结石”。对偶同义反复,容易削弱诗歌的凝练;典故也直接影响到诗歌进行的“速度”,导致注重描写、铺排、对偶和典故的西晋诗,节奏缓慢,阅读不畅。

张华的《情诗》虽然不染“博物”,但风气影响宋、齐、梁,愈演愈烈。因此,“晋造”改变“汉风”“魏制”,还与“博物”带来的“典故”有关。

(4)用晋人的“描述”,改变“古诗”的“叙述”

“古诗”、曹植、王粲的诗歌中也有“描述”的成分,特别是曹植、王粲的诗歌,“描述”的成分有时还比较多。但发展至晋初的张华、张协、陆机、潘岳,乃至鲍照谢灵运那里,“描述”的句法越来越多。钟嵘评张华“巧用文字”,评张协“又巧构形似之言”,评鲍照“善制形状写物之词”,评谢灵运“尚巧似”,等等,所有的“巧用”“巧构”“巧似”和“形似”“形状写物”,都是指他们在写景状物时用了“描述”的方法,生动地描绘场景、摹写事物、刻画人物形象,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主要运用“比兴”作线性的叙述。

张华改变了“古诗”多用简练、朴实、醇厚、清新的语言,对景物的变化和人生的感慨作叙述,而用“描述”的方法,低回婉转,技巧翻新,即以设喻、排比、绘声绘色的方法,生动、形象地还原事物存在的形态,这就使诗歌的风格更加绮靡华丽,成了晋调。

由于直线的“叙述”能推进诗歌情节的发展,而曲线的、暂作停留的“描叙”较难推进情节发展;“比兴”抒情节奏快,“赋法”铺陈节奏慢;汉魏诗歌“直抒胸臆”节奏快,张华细腻的“描叙”和暗示节奏慢;张华用慢节奏的《情诗》,改变了节奏相对较快的“古诗”和建安诗。“汉风”“魏制”“晋造”的区别,还与诗歌的节奏感不同有关。

同时,晋诗使“古诗”中原来可能具有的象征意义,如曹植《杂诗》可能有的寄托,到了张华的《情诗》里,变成“知风寒”“识阴雨”“不曾远别离,安知慕俦侣”的生活感受,变成纯粹的思妇游子诗,不再具有象征上的意义。[16]

不管怎么说,魏至西晋,诗学观念变化引起创作、诗风上的变化。虽然语言多、节奏慢、比兴寄托缺失,但在描写刻画和铺陈烘托方面,则显然进了一步;语言更“精致化”,也更“文人化”了。对女性心理的描绘更细腻、更深入了;并且,因为节奏慢而形成回环往复、一往情深的特点——这些就是张华《情诗》与“古诗”以及王粲、曹植诗歌的联系与区别——这是时尚和风潮,也是当时诗歌主流的趋向。

(5)张华《情诗》之“晋调”,与唐人句法更近

张华对诗歌从内涵、形式上作了进一步的拓展,经过改造的《情诗》句法,往往与唐人的近体诗更近。故王闿运评《情诗》说:“‘巢居’二句,选言不妍,始知枯桑二语之妙。结二句则意新苦语也。”又说:“‘轻衾’句,凄凉如画。”评《杂诗》(晷度随天运)说:“司空琢句,往往逼近唐人,如‘死闻侠骨香’‘朱火青无光’是也。”王闿运说得一点不错。假如我把张华这首诗删去几句,变成:

晷度随天运,四时互相承。繁霜降当夕,悲风中夜兴。朱火青无光,兰膏坐自凝。重衾无暖气,慨然独拊膺。

平仄再调一调,那就是初唐的五律了。

郑振铎《中国文学史》说张华“能以平淡不饰之笔,写真挚不隐之情”,说张华的诗“意未必曲折,辞未必绝工,语未必极新颖,句未必极秾丽,而其情思却终是很恳切坦白,使人感动的”。正是张华《情诗》新变后给他的艺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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