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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诗学的历史评价与品鉴

时间:2023-07-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要弄清楚对张华诗学的历史评价,就必须弄清齐梁时代钟嵘《诗品》的品评——那是对张华诗歌最全面的品评。另一方面,钟嵘又赞同张华对陆机等人的评价,甚至赞赏张华的创作方法。由此可见,张华的诗歌创作,至少部分“羌无故实”的诗歌,与钟嵘不贵用事的诗学理想和“即目”的创作方法是不谋而合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对张华诗歌的理解,也影响了人们对钟嵘评张华原意的理解,唯王叔岷《读钟嵘诗品札记》指出为张华断句。

张华诗学的历史评价与品鉴

要弄清楚对张华诗学的历史评价,就必须弄清齐梁时代钟嵘《诗品》的品评——那是对张华诗歌最全面的品评。

(1)考察异文:弄清张华品第的真相

钟嵘《诗品》把张华放在“中品”。“中品·张华条”说:

其源出于王粲。其体华艳,兴托不奇;巧用文字,务为妍冶。虽名高曩代,而疏亮之士,犹恨其儿女情多,风云气少。谢康乐云:“张公虽复千篇,犹一体耳。”今置之中品,疑弱;处之下科,恨少。在季、孟之间耳。

以上品评,除了“其源出于王粲”难解外,还有两个疑点:一是“兴托不奇”;二是“今置之中品,疑弱;处之下科,恨少”。一般人的理解是,钟嵘不满张华《情诗》中“儿女情多,风云气少”而给予了贬抑。

置于中品的诗人,有几种情况:一种如“魏尚书何晏、晋冯翊太守孙楚、晋著作郎王赞、晋司徒掾张翰、晋中书令潘尼”等人,是“宜居中品”的;[8]第二种如“任昉”,是“擢居中品”的;[9]第三种如“晋处士郭泰机、晋常侍顾恺之、宋谢世基、宋参军顾迈、宋参军戴凯”等人,是“越居中品”的。[10]对比之下,张华连“中品”都“疑弱”,有点不够格,这不符合张华在西晋文学史上的地位,也不符合张华在《诗品》中的地位。因此,引起了许多人的疑惑。

王叔岷《钟嵘诗品疏证》[11]说:“‘中’疑‘上’之误。上品疑弱,下科恨少,明其所以列之中品之故,故下文云‘在季、孟之间’也。”眼光敏锐,判断正确,但没有版本根据。我经过考证,有一点发现。宋人何汶《竹庄诗话》、魏庆之《诗人玉屑》引古本《诗品》“张华条”云:

兴托多奇。

今置之甲科(即上品),疑弱;抑之(《诗人玉屑》作“乙之”,意同)中品,恨少,在季、孟之间耳。

第一个疑点“兴托不奇”,《竹庄诗话》、《诗人玉屑》引作“兴托多奇”,意思和通行本文字完全相反;第二个疑点“今置之中品,疑弱;处之下科,恨少”,《竹庄诗话》、《诗人玉屑》引作“今置之甲科(即上品),疑弱;抑之中品,恨少”。“中品”变“上品”,“下品”变“中品”,比原来的品语几乎相差一个等级,且变“处之”为“抑之”,字面的感情色彩也不同。

宋诗话以外,《诗品》中最具校勘价值的明刻宋本《吟窗杂录》及其系统的《格致丛书》《诗法统宗》《朱评词府灵蛇》诸明本,均作“兴托多奇”,与宋诗话所引古本《诗品》同,成了有力的旁证。又,《诗品》张华条末句“在季、孟之间耳”,语式、语意,全本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史记·孔子世家》说:“鲁乱,孔子适齐……异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集解》孔安国曰:“鲁三卿:季氏为上卿,最贵;孟氏为下卿,不用事。言待之以二者之间也。”钟嵘以张华比孔子,说他虽名高曩代,但置之甲科,却有所不能,只能抑之中品。(www.xing528.com)

(2)《诗品》对张华评价的两重性

《诗品》对张华的品评始终很矛盾:一方面,张华放弃建安刘桢风骨的方向,走王粲“情”、“辞”的道路,主张诗歌的词藻、修饰和一系列的形式美学,并在《情诗》的创作实践中,“巧用文字”、“务为妍冶”,形成了“靡曼”和“华艳”的风格,与钟嵘主张风骨的诗歌美学背道而驰,因此,尽管《情诗》在魏晋诗坛享有盛名,钟嵘也说张华“名高曩代”,但仍给予一定的贬抑,把他列入中品,并引用“疏亮之士”的话说——“恨其儿女情多,风云气少”。

另一方面,钟嵘又赞同张华对陆机等人的评价,甚至赞赏张华的创作方法。《诗品序》说:“至乎吟咏情性,亦何贵于用事?‘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台多悲风’,亦唯所见;‘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明月照积雪’,讵出经史?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写诗不贵用事,不贵故实,提倡“自然英旨”,“直寻”、“真美”,是钟嵘体现在《诗品》中最重要的诗学观之一,而“羌无故实”的样板,钟嵘就举张华的“清晨登陇首”一诗为例,这使张华的佳句在《诗品》中与曹植(高台多悲风)、谢灵运(明月照积雪)等人的佳句并列为“古今胜语”。由此可见,张华的诗歌创作,至少部分“羌无故实”的诗歌,与钟嵘不贵用事的诗学理想和“即目”的创作方法是不谋而合的。

问题在于,历来注家多不知“清晨登陇首”为张华诗句。如陈延杰《诗品注》此句“未详所出”;古直《钟记宝诗品笺》说,作者“今考未得”;许文雨《钟嵘诗品讲疏》以为钟嵘误合吴均《答柳恽》与沈约《有所思》首句而成。[12]杜天縻《广注诗品》亦谓“未详所出,待考”;叶长青《诗品集释》失注。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对张华诗歌的理解,也影响了人们对钟嵘评张华原意的理解,唯王叔岷《读钟嵘诗品札记》指出为张华断句。[13]

《诗品》除肯定张华“清晨登陇首”诗“羌无故实”外,《诗品序》末列举五言警策时,还有“茂先寒夕”一语。注家以为,可能指张华的《杂诗》,因诗中有“繁霜降当夕”之句。

日本学者林田慎之助教授在《中国中世纪文学批评史》中论述张华时,用了“博物的记录”“鹪鹩之赋”“情诗的系谱”“游侠乐府的世界”等语,称张华是“魏晋南朝文学、思想上的坐标”,是很有识见的。[14]由于通行本《诗品》文字讹误,影响了我们的理解;弄清《诗品》张华条原文,就弄清了钟嵘对张华和《情诗》评价的真相。

(3)从古到今诗人:张华独享“情多”

在《诗品》品评先秦至齐梁,从古到今一百二十三位诗人(“古诗”算一人)中,张华是唯一一位被称为“情多”的诗人。“情多”的品评,不仅为张华所独享,也为《情诗》所独享。

其实“情多”一词,并不是钟嵘的发明,钟嵘是借鉴谢灵运评王粲来的。因此,还是和张华的诗风源出王粲有关。

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八首》其二写王粲,小序说王粲:“家本秦川,贵公子孙。遭乱流寓,自伤情多。”钟嵘对谢灵运这首诗非常欣赏。《诗品序》末列举五言诗警策佳作,就有“灵运《邺中》”之句,即指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因此,对“情多”一语自然熟知。谢灵运说王粲“自伤情多”,钟嵘拈出“情多”二字,用到张华身上。王粲是张华的“源”,张华是王粲的“流”;通过“情多”的贯穿,不仅有语言上的承袭,也有源出上的暗示,这也许是钟嵘的一种匠心。不过,同是“情多”,其内涵并不完全相同:王粲是遭乱流寓,悲士不遇;张华则写男女相思。这从一个角度告诉我们,西晋太康诗人的“情多”,正源出建安诗人的“情多”;同时,西晋诗人以“儿女情多”,向遭乱流寓“自伤情多”的“建安”诗歌告别。《情诗》——“情”——“多”。从某种意义上说,张华的《情诗》,就是告别建安诗歌美学的宣言书——这就涉及张华《情诗》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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