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统中医理论中,眼疾与风眩有密切关系。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风头眩候》载:
风眩是体虚受风,风入于脑也。诸脏府之精,皆上注于目。其血气与脉,并上属于脑。循脉引于目系,目系急,故令眩也。其眩不止,风邪甚者,变颠倒为癫疾。[20]
既然风眩的病因是“体虚受风,风入于脑也”,而唐高宗“柔弱好内”[21],“柔弱”本就是身体单薄,也就是体虚,而“好内”即好色又加重了他的虚弱,那么他得风眩也就不足为怪了,其得病机理是:“今人纵情嗜欲,以致肾气虚衰,根先绝矣。一或内伤劳役,或六淫七情,少有所触,皆能卒中,此阴虚阳暴绝也。”[22]
风眩的治疗,中医有多种方法。《备急千金要方·风眩》载:
所治风眩汤散丸煎,凡有十方。凡人初发,宜急与续命汤也。困急时但度灸穴,便火针针之,无不差者。初得针竟便灸,最良。[23]
贵为皇帝的唐高宗,掌握的医疗资源最多,因而其风眩的治疗方法,也呈多样化,计有减负疗法、“饵药”静养、避暑疗养、温泉疗法、针刺放血疗法等[24],有时是两种方法的巧妙结合,针刺放血疗法只是众多方法之一。
明朝名医李中梓说:“故富贵之疾,宜于补正;贫贱之疾,利于攻邪。”[25]这是说,富贵人的病宜于“补正”,贫贱人的病宜于“攻邪”,造成这种区别是富贵人的体质弱而贫贱人的体制强的缘故。正是因唐高宗的体质弱,所以对他风疾的治疗,应以“补正”为主,在这方面,孙思邈和“善疗风疾”的侍医张文仲应该都发挥其作用了。
《备急千金要方》卷一《序例·服饵》载:
凡人忽遇风发,身心顿恶,或不能言,有如此者当服大小续命汤及西州续命排风越婢等汤。于无风处密室之中,日夜四五服,勿计剂数多少,亦勿虑虚,常使头面手足腹背汗出不绝为佳。服汤之时,汤消即食粥,粥消即服汤,亦少与羊肉臛将补。若风大重者,相续五日五夜服汤不绝。即经二日停汤,以羹臛自补将息四体。若小差即当停药,渐渐将息。如其不差,当更服汤攻之,以差为度。[26]
据此可知,得“风疾”的人,须在无风处密室之中服汤药或粥,常使头面手足腹背汗出不绝为佳。若有好转,即当停药,慢慢将息;如果没有好转,当更服汤药急攻。他又说:“凡患风服汤,非得大汗,其风不去。所以诸风方中,皆有麻黄。至如西州续命即用八两,越婢六两,大小续命或用一两三两四两,故知非汗不差。所以治风非密室不得。”这是说,治疗风疾,需把握两点:一是非处于密室不可;二是须发汗才有望痊愈。(www.xing528.com)
张文仲,洛州洛阳人也。少与乡人李虔纵、京兆人韦慈藏并以医术知名。文仲,则天初为侍御医。时特进苏良嗣于殿庭因拜跪便绝倒,则天令文仲、慈藏随至宅候之。……文仲尤善疗风疾。其后则天令文仲集当时名医共撰疗风气诸方,仍令麟台监王方庆监其修撰。文仲奏曰:“风有一百二十四种,气有八十种。大抵医药虽同,人性各异,庸医不达药之行使,冬夏失节,因此杀人。唯脚气头风上气,常须服药不绝,自余则随其发动,临时消息之。但有风气之人,春末夏初及秋暮,要得通泄,即不困剧。”于是撰四时常服及轻重大小诸方十八首表上之。文仲久视年终于尚药奉御。撰《随身备急方》三卷,行于代。[27]
张文仲乃唐代名医,两《唐书》皆有传。张文仲最善于治疗风病,在王焘《外台秘要》中就引录了张文仲《疗诸风病方九首》。《外台秘要·卒中风方七首》引〈崔氏〉记说小续命汤云:
余昔任户部员外,忽婴风疹,便服此汤,三年之中,凡得四十六剂,风疾讫今不发。余曾任殿中少监,以此状说向名医,咸云此方为诸汤之最要。
崔氏指崔知悌,他遇到治风疾的“小续命汤”药方有奇效,就与其他名医交流;崔知悌在高宗时官户部尚书,并撰有《产图》《崔氏纂要方》《骨蒸病灸方》。既然小续命汤治风疾有奇效,却不曾看到张文仲用于高宗的治疗。
有唐一代,“服饵风气仍然盛行,特别在官僚阶层”[28]。唐高宗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他深知自己的体质柔弱,故对其“风疾”的治疗以“补正”为主,对域外的医疗也不排斥。咸亨初,“胡僧卢伽阿逸多奉诏合长年药,高宗将饵之”[29],大臣赫处俊以太宗服胡僧药暴薨的事实加以劝阻[30],高宗才不服其药。
但到后来,在治疗中出于“补正”的需要,他又开始“饵药”了。
乾封二年(667)九月庚申,高宗“以饵药,皇太子监国”[31]。开耀元年(681)七月(闰月)庚戌,高宗“以饵药,皇太子监国”[32]。《资治通鉴》也载,开耀元年“上以饵药,令太子监国”[33]。永隆二年(681)闰七月庚申,唐高宗“以服饵,令皇太子监国”[34]。
所谓“饵药”,也就是孙思邈所说的“服饵”。饵“是金石之药,性烈,唐太宗即因饵金石中毒暴亡”[35]。唐高宗这次治疗前,做了两手准备:一是任命裴炎为侍中,负宰相之责;二是为防不测,又令太子监国。可见这时病已不轻,而“服饵”虽能令高宗产生短暂的精神焕发,但却加重了他的病情。而对于年过50岁且大虚的人,孙思邈认为“服三石更生,慎勿用五石也。”开耀元年(681)七月(闰月),年已54岁且身体大虚的唐高宗,他的“服铒”之“饵”应是“五石”(礜石、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石钟乳)或“三石”(“五石”中的三种),而“五石”之一的礜石,“就是砷黄铁矿(FeAsS),又叫毒砂,是一种含砷的有毒矿物,辛热有毒,有去风痹、除腹中寒癖、治鼠瘘、明目利耳之功”,其功效与高宗身患风疾且大虚的身体状况是对症的。而五石中的石钟乳“味甘温,无毒。主咳逆上气,明目,益精,安五藏,通百节,利九窍,下乳汁,益气,补虚损,疗脚弱庝冷,下焦伤竭,强阴。久服延年益寿,好颜色,不老,令人有子。不炼食之,令人淋”[36]。与高宗的病情也是对症的。唐太宗曾因服金石药而患“痈”[37],唐高宗“服饵”(饵为“五石”或“三石”)对其“风疾”虽有效果,但也导致了他后来的脑痈,证据见前引《唐语林》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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