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韩信的幸福生活再现

汉五年正月，徙齐王信为楚王。都下邳。信至国，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南昌亭长赐百钱。曰：“公小人也。为德不卒。”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为楚中尉，告诸将相曰：“此壮士也。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故忍而就於此。”

(《淮阴侯列传》)

将韩信由齐王徙为楚王，是刘邦化解韩信潜在威胁的高明手段。刘邦的地位是来自其落实了楚怀王先入关者王之的号令，而楚怀王先被尊为义帝，后被项羽指使黥布杀害，这样一个有大功于社稷的人因没有后代而失去香火显然是不合适。正好韩信是楚人，刘邦又不想让他长久王齐，于是便以奉义帝香火之名义将韩信迁为楚王，诚可谓一举两得，既化解了韩信在齐坐大之弊，又解决了义帝的香火延续问题。但此举的真实意义在于，韩信已在齐地经营了一段时间，齐地人口众多，远甚于楚，改封韩信为楚王，实为调虎离山之计。据徐朔方先生考证，韩信封楚实得八十九邑，数量上超过了齐之七十余邑。看起来韩信的地盘更大了，但在国力上应该是下降的。因为秦末之楚乃边陲之地，人烟相当稀少，八十九邑之人口，远少于齐地的七十余邑。所以刘邦对韩信搞了个明升暗降，化解了潜在的威胁。对此韩信会怎么想，当然不会太高兴，但他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有大功，但他的一切都在刘邦掌握之中，除了服从，别无他法。不过从他回到楚地的情况来看，似乎还蛮爽，不像很失意的样子。

这样的内容来自司马迁在淮阴当地的采风，按这样的记录，看来韩信被夺齐王之位而回到楚国并没有太多的不快，甚至有衣锦还乡、快意恩仇的感觉，还是蛮爽的。楚都下邳，距韩信老家淮阴还有一段路，要报恩报怨的韩信并没有特意从都城赶路回到淮阴，而是派人找到这一干人。韩信的做法快意固然是快意了，稳妥则未必。如果是答谢恩人，应该诚心诚意前往，派人去召见，其感激之情当大减。如果属实的话，估计漂母的心态又会如当初数落韩信那样。羞辱亭长一事，也很没有道理。因为无论是亭长还是漂母，都是有恩于他，羞辱亭长之举很没有意思。像韩信这样在一个人家吃了几个月，耗费颇大，如果没有相当的涵养，难以为此，所以亭长太太失去耐心与涵养也无须过多指责。如果换位思考，亭长到韩信家吃上几个月，韩信又会如何对待?漂母接济韩信的时间短于亭长家，而且只供一个中餐，对韩信的贡献率并不大于亭长。不过漂母行善时，韩信更加落魄，可能因此感触更深。尽管如此，也不能抹杀亭长的贡献。因为韩信不是穷困，也不会长期寄食于人，人家几个月没让你难堪也非常难得了。韩信一发达，便将最后的羞辱压倒此前的恩惠，显然不妥。所以后来所谓的锺离眜指责韩信不厚道非长者的故事，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的轮回，可笑可叹。当然这种司马迁亲身在当地的采风，也是当地的传言，未必是真实的。人们可能要说，菜九怎么什么都要怀疑啊?不是菜九多疑，而是因为韩信回到的家乡也是饱经战乱之地，怎么巧的是发迹前的三个有关联的人都还存活着，这应该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三个故事算是首尾完整，韩信对待三个故人采用了三种形式，对漂母以德报德，对亭长以怨报德，对泼皮以德报怨。所以有始有终的韩信对待家乡故人的故事，可能是家乡人的文学创作。家乡人可能想体现善恶有报的思想，但这样的创作快意固然快意，实际上是陷韩信于不义啊。家乡人也只图编造时的痛快，全然没有考虑到这种故事对韩信没有半点好处。

附　韩信徙楚相关史料汇集

正月，诸侯及将相，相与共请尊汉王为皇帝。汉王曰：“吾闻帝，贤者有也。空言虚语，非所守也。吾不敢当帝位。”群臣皆曰：“大王起微细，诛暴逆，平定四海，有功者辄裂地而封为王侯。大王不尊号，皆疑不信。臣等以死守之。”汉王三让，不得已。曰：“诸君必以为便，便国家。”甲午，乃即皇帝位氾水之阳。皇帝曰：义帝无后。齐王韩信习楚风俗。徙为楚王，都下邳。立建成侯彭越为梁王，都定陶。故韩王信为韩王，都阳翟。徙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都临湘。番君之将梅鋗有功，从入武关。故德番君。淮南王布、燕王臧荼、赵王敖皆如故。《高祖本纪》。

(汉五年正月)齐王韩信徙楚王。(齐王韩信)徙王楚。(齐)属汉南四郡。(汉)二月甲午，王更号，即皇帝位于定陶。《秦楚之际月表》。(www.xing528.com)

(高祖五年)齐王信徙为楚王。元年。《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

(高皇帝五年)春，(汉王)践皇帝位定陶。《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

项籍已死，天下定，汉王为皇帝。韩信徙为楚王，齐为郡。参归汉相印。《曹相国世家》。

春正月，追尊兄伯号曰武哀侯。下令曰：“楚地已定，义帝亡后，欲存恤楚众，以定其主。齐王信习楚风俗，更立为楚王，王淮北，都下邳。魏相国建城侯彭越勤劳魏民，卑下士卒，常以少击众，数破楚军，其以魏故地王之，号曰梁王，都定陶。”又曰：“兵不得休八年，万民与苦甚，今天下事毕，其赦天下殊死以下。”

于是诸侯上疏曰：“楚王韩信、韩王信、淮南王英布、梁王彭越、故衡山王吴芮、赵王张敖、燕王臧荼昧死再拜言大王陛下：先时，秦为亡道，天下诛之。大王先得秦王，定关中，于天下功最多。存亡定危，救败继绝，以安万民，功盛德厚。又加惠于诸侯王有功者，使得立社稷。地分已定，而位号比拟，亡上下之分，大王功德之著，于后世不宣。昧死再拜上皇帝尊号。”汉王曰：“寡人闻帝者贤者有也，虚言亡实之名，非所取也。今诸侯王皆推高寡人，将何以处之哉?”诸侯王皆曰：“大王起于细微，灭乱秦，威动海内。又以辟陋之地，自汉中行威德，诛不义，立有功，平定海内，功臣皆受地食邑，非私之也。大王德施四海，诸侯王不足以道之，居帝位甚实宜，愿大王以幸天下。”汉王曰：“诸侯王幸以为便于天下之民，则可矣。”于是诸侯王及太尉长安侯臣绾等三百人，与博士稷嗣君叔孙通谨择良日二月甲午，上尊号。汉王即皇帝位于氾水之阳。尊王后曰皇后，太子曰皇太子，追尊先媪曰昭灵夫人。

诏曰：“故衡山王吴芮与子二人、兄子一人，从百粤之兵，以佐诸侯，诛暴秦，有大功，诸侯立以为王。项羽侵夺之地，谓之番君。其以长沙、豫章、象郡、桂林、南海立番君芮为长沙王。”又曰：“故粤王亡诸世奉粤祀，秦侵夺其地，使其社稷不得血食。诸侯伐秦，亡诸身帅闽中兵以佐灭秦，项羽废而弗立。今以为闽粤王，王闽中地，勿使失职。”《高帝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