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之困固陵,用张良计,召齐王信。遂将兵会垓下。项羽已破。高祖袭夺齐王军。
《淮阴侯列传》这样含糊其辞地以“用张良计,召齐王信。遂将兵会垓下”将韩信爽约会击楚军之事及垓下决战场面一笔带过的记述,根本看不出张良为什么要献计设计,及垓下会战的场面。而这两件事是韩信生涯中较为重要的事件,是关乎其形象及生死的事,其中的内涵颇多,就这样简单地草草处理,感觉上怪怪的。与韩信密切相关、被《淮阴侯列传》失载的张良之计的内容及韩信依从始末,可见于二本纪及《魏豹彭越列传》:
汉五年,汉王乃追项王至阳夏南,止军。与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至固陵。而信、越之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自守。谓张子房曰:“诸侯不从约。为之奈何?”对曰:“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即不能,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陈以东傅海,尽与韩信。睢阳以北至谷城,以与彭越。使各自为战,则楚易败也。”汉王曰:“善。”于是乃发使者告韩信、彭越曰:“并力击楚。楚破,自陈以东傅海,与齐王。睢阳以北,至谷城,与彭相国。”使者至。韩信、彭越皆报曰:“请今进兵。”韩信乃从齐往。《项羽本纪》。
项羽解而东归。汉王欲引而西归,用留侯、陈平计,乃进兵追项羽,至阳夏南止军。与齐王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至固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之。用张良计。于是韩信、彭越皆往。《高祖本纪》。
汉五年秋,项王之南走阳夏,彭越复下昌邑旁二十余城,得谷十余万斛,以给汉王食。汉王败,使使召彭越,并力击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汉王追楚,为项籍所败固陵。乃谓留侯曰:“诸侯兵不从。为之奈何?”留侯曰:“齐王信之立,非君王之意。信亦不自坚。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彭越为魏相国。今豹死毋后。且越亦欲王。而君王不早定。与此两国约,即胜楚。睢阳以北至谷城,皆以王彭相国;从陈以东傅海,与齐王信。齐王信家在楚。此其意欲复得故邑。君王能出捐此地许二人,二人今可至。即不能,事未可知也。”于是汉王乃发使使彭越,如留侯策。使者至,彭越乃悉引兵会垓下,遂破楚。《魏豹彭越列传》。
纵观三条资料,《高祖本纪》没有提到计策的具体内容,只讲了计策的背景与效果。另外两个史料算是较为完整地交代了整个计策的出笼及实施。经分析发现,张良计的核心内容应该是围绕韩信设计的。是不是可以这样说,这个牵涉到韩信、彭越而为《淮阴侯列传》不载的内容,实际上是韩信传说的重要构成,至于彭越,不过是陪衬而已。
先简单考察一下《魏豹彭越列传》记载的疏漏处,再说整个计策与事件的真实性。《魏豹彭越列传》的五年秋当为四年秋。因为五年冬,项羽已死,距五年秋早半年。彭越供汉王军粮不当在项羽走阳夏之后。按此记载,汉王一次败召彭越,二次败又召彭越,一次败后又如何能再追击?按当时的交通条件,几次召彭越的可能性本身就不成立。
为什么对多处记载的史料还要怀疑其真实性呢?这不是菜九怀疑成癖,实在是因为这样的史料存在严重的不合理之处。比如,只要仔细推敲就会发现,如果确实发生了刘邦背约击楚遭受惨败一事,也实在怪不到韩信等失期。因为如果刘邦原本准备遵守与项羽的约定,只是临时发动追击战,应该来不及通知各路诸侯。在这种情况下,约和罢兵休战的程序估计也启动了,重开战端在汉军内部也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汉军发起的追击肯定也准备不充分。按临时毁约计,当此之际,刘邦估计是一面率兵追击,一面通知韩信等诸侯,而以当时的通讯条件,刘邦的命令抵达韩信处,楚汉双方已经接战了,这种情况下,韩信没有赶到就与所谓的失期爽约造成汉军惨败无关了。但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因为在所谓的固陵失期之前,汉军已在陈取得大胜,而这一战韩信可能还真的参加了,这有《曹相国世家》为证,其曰:“韩信为齐王,引兵诣陈,与汉王共破项羽。”这表明,在固陵之败前,韩信与刘邦已经会师,地点就在陈,楚汉会战的地点也在陈,而汉正好在陈取得胜利,不存在韩信爽约的问题。考虑到在齐的韩信与刘邦大军悬隔千里,如果是仓促行动,不可能在陈下之战前就两军会合。这个情况表明,刘邦之毁约是既定方针,而不是听了张良、陈平的计谋才毁约的。
至于《项羽本纪》等史料记载到的刘邦、张良对话内容,极有可能是他人编造的。因刘邦许诺给韩彭二人的封地,是互相交叉的,根本没有办法落实。像给彭越的“睢阳以北至谷城”就包括在给韩信的“自陈以东傅海”范围之内,意味着彭越的封地在韩信封地之中。另外,历史上齐的疆域从来没有扩大到陈,张良怎么可能提出、刘邦又怎么可能批准这种与历史及现实均不符合的方案呢。《魏豹彭越列传》对此许诺有补充,曰:“齐王信家在楚。此其意欲复得故邑。”把对韩信开出的价码放在彭越传记中说是比较奇怪的,难道这又是一个成型的文字模式被司马迁采用了?“自陈以东傅海”更像韩信日后楚王国的疆界,日后韩信就是在陈这个地方被汉捉拿,废王为侯的。所以,当时不可能将与韩信之齐毫无关系的地方拿出来诱使韩信守约。据现有史料,韩信与垓下之战关系甚大,而彭越的作用似乎看不见。奇怪的是,这个与韩信关系甚大的记载被放在《项羽本纪》与《魏豹彭越列传》之中,按人们总结出来的司马迁的撰述风格,这种情况表示司马迁对这种资料来源不敢确定,但又难以舍弃时的一种委曲求全之法。之后《项羽本纪》所说“韩信乃从齐往”,与《曹相国世家》之韩信“引兵诣陈”不符。陈为今河南淮阳、周口,固陵为河南固始,两者悬隔数县。有关固陵一地,有两说,现多以其为河南太康,另有《集解》引晋灼曰:即固始。应以《集解》说为正。因为汉在陈大败楚军之陈,即河南太康一带,楚汉军队都是规模庞大,汉军岂能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在一地又大胜又大败?楚汉战事记录之混乱真是无处不在,此又一例证矣。
项羽与虞姬
二本纪均称汉追击楚军“至阳夏南止军”,似乎汉军停下来召唤韩信、彭越,然后写韩信失约的事。阳夏即太康,好像楚军胜汉军在此,但各传记与此正相反。《樊郦滕灌列传》记:(樊哙)从高祖击项籍,下阳夏,虏楚周将军卒四千人。围项籍于陈,大破之,屠胡陵。(灌婴)从击项籍军于陈下,破之。《傅靳蒯成列传》记:(靳歙)还击项籍陈下,破之。根据这些干将的记录,可以肯定,楚胜汉并非实情。需要追究的事实是,《曹相国世家》之韩信“引兵诣陈”是陈下会战之前还是之后不详,简言之,韩信是否参与了破楚陈下的大胜。按说,既然韩信与汉王会于陈,很可能是在会战前就赶到了。如果汉取胜后韩信才赶到,意义就小多了。刘邦击楚志在必得,肯定要征集能够调动的全部军队,韩信之外,吕泽、陈豨都应该到场。根据刘邦的行事模式,破楚一役,肯定会将自己阵营的重要力量全部调集。日后擒拿韩信、破燕王臧荼都调集了所有重要大员,击楚之决战更不可能例外。从项羽后方一连串反叛及战场取得大胜来看,刘邦阵营除了军力可能占压倒性优势外,各种军事行动也配合得丝丝入扣,所以汉方对楚汉最后一战应该是谋划已久的事了,而不是突然间一时性起之举。这也排除了刘邦只是如史料记载那样临时决定违约,仓促行事,于匆忙间等不及征召各路人马,就匆忙开战的可能性。可以说,在灭楚的最后战役中,真正运筹帷幄的是刘邦而不是其他人。刘邦先是诱使项羽缔结和约,暗地里又在做瓦解楚军后方的工作,挖项羽的墙角,并同时调集整个汉阵营全力绞杀,这才是造成强大的楚军突然溃败的内在原因。这个情况史料上没有说,但实际情况应该与此相距不远。
现在来分析一下汉遭失败的情况。
汉之固陵大败有两种可能,一是确实存在,一是根本不存在。这不是在说废话吗?是不是废话,看官不妨听听再下结论。
先来看看匪夷所思的固陵大败存在的情况。因为汉作为毁约方,在战略上掌握主动,应该会将楚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才有在陈下之战的大胜。但楚军并没有就此迅速覆灭,而是覆灭于垓下之战后。表明楚军在陈下战败后,成功地阻击了汉的攻势,这就是固陵之战存在的理由。分析一下汉先胜后败的原因,可能是汉之毁约,楚一方对汉的突然攻击没有准备,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战役,加上楚将领陈公利几叛楚投汉,也影响了楚之军心,所以遭遇大败。当然,楚军之败也有因前期作战困乏不堪,加上回乡心切,势必作战意志涣散、士气低落等因素在起作用。但项羽超强的战争能力在这种危急时刻显现出来了,他迅速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让追击的汉军吃足了苦头。估计项羽对部下作战争动员时,还会历数汉毁约之无耻,于是哀兵必胜的因素起作用了。楚军战胜的应该是包括了韩信在内的汉军主力。所以在军事一道上,项羽还是棋高一筹的。问题是楚军大胜之后,为什么又会转到垓下会战的局面,然后迅速溃败,这就需要分析了。楚汉约和之后,楚军从荥阳相持前线选择退却路线,本应该向彭城方向退却,但这个时候彭城在汉军掌握之下,估计这个时候,项羽先选择南下向楚军控制的淮南即旧九江国退却。也许这也是和约的约定,因为汉要从东部占领区退出,还是需要时间的,其中的技术性因素很多,所以退到淮南九江等待汉军出让地盘也是符合实际的选择。退却过程中在陈一带与追随而来的汉军打了一仗,因楚方面的陈公利几突然战场叛变,使楚军阵脚大乱,所以落败。看来汉在选择交战地点方面也是有精心布置的,所以汉之毁约,绝不是什么人怂恿的结果,而是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很好地执行和约。楚军从荥阳相持线退却时,估计也把陈作为重要的中继站,没料到陈公利几突然叛变,造成阵脚大乱,损失惨重,估计损失近半,因为樊哙一人就有四千斩获,整个汉军的胜利规模可想而知。在固陵这个地方,楚军对追击之汉军展开攻击,取得大胜,但这个胜利不是决定性的,汉强楚弱的态势没有改变。就在汉暂时选择固守的时候,楚退却的方向上,形势突变,汉在淮南九江方向取得了胜利,楚军淮南九江去不成了,于是楚军折向东面,目的地不是很明确,大概楚军将士多为东部之人,所以选择了向家乡退却,至于前面会遇到什么,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这时汉军尾随其后,并且部队越聚越多,所以最终汉的胜势也不是韩信等会聚而来,而是在军队数量上大大超出已丧失斗志的楚军,从而决胜垓下。
再来看看固陵大败不存在的情况。大胆怀疑一下,会不会根本没有发生过所谓的固陵大败?因为楚汉缔约就是汉四年九月的事,仅隔三个月,即汉五年十二月,汉即斩杀项羽。感觉上进行三场大战(汉大胜、汉大败、决战垓下)的时间很紧。虽然这个念头太匪夷所思了,但推敲一下也没有坏处。
《项羽本纪》与《魏豹彭越列传》记载到的韩彭失约之事,会不会像魏豹反叛一事一样是采自一个成型的文字版本,而非事实呢?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因为事件可以造假,而时间是否容假则要靠推算,让我们来看看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事。
张良之计发生的时间,《项羽本纪》与《魏豹彭越列传》均记为汉五年,《高祖本纪》为汉四年。因《秦楚之际月表》记(汉四年九月)太公吕后归自楚,则汉毁约应该在此稍后发生,因为太公等家人回来后,和约乃成,所以才会“项羽解而东归。汉王欲引而西归”。联系到两军实际交战及项羽最后失败的时间,应该以计策出自汉五年比较合适。楚汉战争这场大戏落幕的最后几个月的事特别少,《秦楚之际月表》除了汉四年九月有太公归之外,汉五年十月十一月无事,十二月就是诛项羽。如果中间真有几场恶战的话,安置在什么地方,估计司马迁也非常为难。从和约到决战,一共只有三个月,《秦楚之际月表》的汉五年十月十一月无事是不可能的,实际上是有事而且很有事,只是事件发生时间不详而已。《荆燕世家》记“刘贾南渡淮围寿春”为“汉五年,汉王追项籍至固陵”之后事。《黥布列传》记“布使人入九江,得数县”为汉五年事,“布与刘贾入九江,诱大司马周殷。周殷反楚”又为六年事。六年为笔误,即以五年计,完成这一连串任务还是颇费时日的。所以汉五年应该是这一连串事件的爆发而不是开始。其开始时间还应该早得多,即在楚汉约和商谈时就着手进行了。
推算一下具体时间,大概在汉四年七月,即约和之前二月,汉立黥布为淮南王时就开始部署这一工程。《秦楚之际月表》(汉四年)七月,淮南王英布始,汉立。(汉)七月,立(黥)布为淮南王。《黥布列传》同。问题是黥布此前是什么身份,从来没有交代,当为无解之题。在这一年《汉书·异姓诸侯王年表》记“四年九月,置梁国”,不详所据。置梁国,则当属之彭越。此前彭越的状态是中立,在楚汉两边作骑墙状。如果确实有此封,则彭越应该彻底倒向汉一方。如果确实属实,则张良之计纯属多此一举。推测一下,汉封彭越的时间应该在楚汉约和之前。那么汉梁双方应该有协同作战的计划。《高祖本纪》记汉五年正月才宣布立彭越为梁王,而《高帝纪》正月诸侯上疏劝刘邦登基书里已经有梁王彭越,则立彭越为梁王应该在正月前就完成了。时间应该是楚汉决战前,也就是《汉书·异姓诸侯王年表》所记的“四年九月”。
韩彭如果如约来会的地点应该是什么,计策没有讲,《项羽本纪》记韩信从齐动身未提彭越,而《魏豹彭越列传》记彭越直接到垓下会师。这就怪了,在最后决战之前,是不可能预设交战地点的,尤其在几个月前更不可能,考虑到齐之辽远,这种情况更不可能发生。像韩信在最后指挥决战的描述,是一种精心布置的战斗,提示韩信和刘邦在一起的时间很长,基本的磨合已完成,绝非仓促上阵。难道张良可以替刘邦做那么大的主,为了诓骗二人加入会战,就暂时开出空头支票,大片的土地随口就划给了二人,日后再将二人干掉。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分析至此可以肯定,没有固陵之败就没有张良计,而被张良计算的韩彭二人已彻底搞定,梁王都封了,张良之计应属多余。所以,对所谓的韩信爽约及张良献计持高度怀疑。
对张良之计始末,《高帝纪》的记载归纳得很好,很像菜九现在要干的事,或者更接近市面流行的原始文本。(www.xing528.com)
五年冬十月,汉王追项羽至阳夏南,止军,与齐王信、魏相国越期会击楚。至固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谓张良曰:“诸侯不从,奈何?”良对曰:“楚兵且破,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天下,可立致也。齐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坚。彭越本定梁地,始,君王以魏豹故,拜越为相国。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阳以北至谷城皆以王彭越,从陈以东傅海与齐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复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许两人,使各自为战,则楚易败也。”于是汉王发使使韩信、彭越。至,皆引兵来。
其实在列传未载的垓下之战中,韩信是很有表现的。垓下之战的详情只有《高祖本纪》有记,其曰:“五年,高祖与诸侯兵共击楚军,与项羽决胜垓下。淮阴侯将三十万自当之。孔将军居左,费将军居右,皇帝在后。绛侯、柴将军在皇帝后。项羽之卒,可十万。淮阴先合。不利。却。孔将军、费将军纵。楚兵不利。淮阴侯复乘之,大败垓下。”项羽死后,汉王“还至定陶,驰入齐王壁夺其军”。孔将军为蓼侯孔,费将军即费侯陈贺,二人皆刘邦起义之初的老弟兄,这二人破秦时即为左司马,与曹无伤同,又以都尉随韩信征战。这既体现了刘邦对韩信的支持,也体现了刘邦对韩信的监督,所以韩信若要叛汉真是一点可能也没有。从战况上来看,汉军以多击少,由韩信打头阵,但没有占到便宜,韩信暂时退却,仍由韩信阵中的孔、陈贺对楚军实施两翼包抄攻击,压制住楚军,然后韩信挥军返身杀回,这才造成楚军大败。在这过程中,刘邦所部引而不发以为声援,如果韩信不能取胜,刘邦才会出手。所以从记载上来看,垓下之战的战场胜利基本上是韩信一人之功,但实际过程可能要复杂一些。因为不仅刘邦部下众将参加了,彭越、刘贾、黥布也参加了,所以功劳不得归韩信一人所有。而且韩信指挥的三十万众,并不完全是韩信从齐国带来的,而是齐军加上了刘邦调拨给他的军队的总和。垓下之战汉对楚的胜利可能不是楚军兵员上有多少损失,而是楚军的士气受到毁灭性打击,纵然项羽仍拥众约十万,也觉得取胜无望,所以才发生弃军逃跑的事情。
《项羽本纪》中垓下没有战斗,只有楚军驻扎的记录,颇奇怪。可能垓下确实不是主要战场,而只是楚军战败后退却路上选择的一处营地,就是这个营地,也被汉军团团围住。项羽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了弃军逃跑。可以考虑韩信、刘邦主导的“垓下之战”的实际发生地不在垓下,并且汉军取得战场优势后,楚军也没有崩溃而是有序地退却到垓下,又被汉军围住。如果在最后的决战中汉军彻底压倒楚军,楚军或不可能从容安营驻扎。
楚汉最后决战示意图
刘邦夺韩信军并不是发生垓下之战后,而是彻底平定楚地后,在安葬了项羽之后,在定陶完成的,距垓下之战至少一个月以上。由此记载可见,刘邦在决战结束后立即夺韩信军未必成立。这样的记载像是刘邦对韩信一点也放心不下,实际上刘邦在夺韩信军权一事上的做法还不是迫不及待的,而是从容不迫的。考虑到楚汉决战时韩信指挥的军队并非全部是他从齐带来的人马,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夺军权的事,而是在决战结束后,一度受韩信指挥的军队包括原本是韩信所部就各自开始了平定楚地的战斗。所以类似下三滥式的夺军权事件,极有可能根本没有发生过,这又是神话韩信的传言之一。
附 楚汉决战史料汇集
汉五年,汉王乃追项王至阳夏南,止军。与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至固陵。而信、越之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自守。谓张子房曰:“诸侯不从约。为之奈何?”对曰:“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与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即不能,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陈以东傅海,尽与韩信。睢阳以北至谷城,以与彭越。使各自为战,则楚易败也。”汉王曰:“善。”于是乃发使者告韩信、彭越曰:“并力击楚。楚破,自陈以东傅海,与齐王。睢阳以北,至谷城,与彭相国。”使者至。韩信、彭越皆报曰:“请今进兵。”韩信乃从齐往。刘贾军从寿春并行,屠城父。至垓下。大司马周殷叛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随刘贾、彭越,皆会垓下诣项王。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忼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于是项王乃上马骑。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直夜溃围南出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百余人耳。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田父绐曰:“左。”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向。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遂斩汉一将。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檥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项王身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头。余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后,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故分其地为五: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阳侯。项王已死。楚地皆降汉。独鲁不下。汉乃引天下兵欲屠之。为其守礼义为主死节,乃持项王头视鲁。鲁父兄乃降。始楚怀王初封项籍为鲁公。及其死,鲁最后下。故以鲁公礼葬项王谷城。汉王为发哀。泣之而去。诸项氏枝属,汉王皆不诛。乃封项伯为射阳侯。桃侯、平皋侯、玄武侯皆项氏。赐姓刘。太史公曰:吾闻之周生。曰:“舜目盖重瞳子。”又闻项羽亦重瞳子。羽岂其苗裔邪?何兴之暴也?夫秦失其政,陈涉首难,豪杰蠭起,相与并争,不可胜数。然羽非有尺寸,乘势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难矣。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不觉寤。而不自责过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岂不谬哉?《项羽本纪》。
项羽解而东归。汉王欲引而西归,用留侯、陈平计,乃进兵追项羽,至阳夏南止军。与齐王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至固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之。用张良计。于是韩信、彭越皆往。及刘贾入楚地围寿春。汉王败固陵。乃使使者召大司马周殷,举九江兵而迎之。武王行屠城父,随何、刘贾,齐、梁诸侯,皆大会垓下。立武王布为淮南王。五年,高祖与诸侯兵共击楚军,与项羽决胜垓下。淮阴侯将三十万自当之。孔将军居左,费将军居右,皇帝在后。绛侯、柴将军在皇帝后。项羽之卒,可十万。淮阴先合。不利。卻。孔将军、费将军纵。楚兵不利。淮阴侯复乘之,大败垓下。项羽卒闻汉军之楚歌,以为汉尽得楚地。项羽乃败而走。是以兵大败。使骑将灌婴追杀项羽东城。斩首八万,遂略定楚地。鲁为楚坚守不下。汉王引诸侯兵北,示鲁父老项羽头。鲁乃降。遂以鲁公号葬项羽谷城。还至定陶,驰入齐王壁夺其军。《高祖本纪》。
(汉五年十二月,汉)诛(项)籍。《秦楚之际月表》。
(高皇帝五年)冬,破楚垓下。杀项籍。《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
(颖阴侯灌婴)以车骑将军属淮阴,定齐、淮南及下邑,杀项籍。
(阳都侯丁复)为大司马破羽军叶。(曲成侯蛊逢)以都尉破项羽军陈下。(宣曲侯丁义)为郎骑破锺离眛军固陵。(魏其侯周定)为郎中骑将破籍东城。(涅阳侯吕胜)以郎将击斩项羽。(中水侯吕马童)以司马击龙且,后共斩项羽。(杜衍侯王翳)以郎中骑汉王三年从起下邳,属淮阴,从灌婴共斩项羽。(赤泉侯杨喜)以郎中骑汉王二年从起杜,属淮阴,后从灌婴共斩项羽。(吴房侯杨武)以都尉斩项羽。(高陵侯王周)以都尉破田横龙且,追(项)籍至东城。(堂邑侯陈婴)项羽死属汉,定豫章、浙江,自立为王庄息,侯,千八百户。(费侯陈贺)为将军,定会稽、浙江、湖阳。侯。(汾阳侯靳彊)击项羽,以中尉破锺离眛。(绛侯周勃)定泗水、东海。(阳义侯灵常)以荆令尹汉王五年初从。击锺离眛及陈公利几破之。《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汉五年,汉王追项籍至固陵。使刘贾南渡淮围寿春。还至。使人间招楚大司马周殷。周殷反楚,佐刘贾,举九江,迎武王黥布兵,皆会垓下,共击项籍。《荆燕世家》。
(汉四年)其秋汉王追楚至阳夏南。战不利而壁固陵。诸侯期不至。良说汉王。汉王用其计。诸侯皆至。《留侯世家》。
还守敖仓,追项籍。籍已死,因东定楚地泗川、东海郡。凡得二十二县。还守雒阳、栎阳。赐与颍阳侯共食锺离。《绛侯周勃世家》。
《魏豹彭越列传》略。
汉五年,布使人入九江,得数县。六年,布与刘贾入九江,诱大司马周殷。周殷反楚。遂举九江兵,与汉击楚,破之垓下。《黥布列传》。
项羽引而东。(樊哙)从高祖击项籍,下阳夏,虏楚周将军卒四千人。围项籍于陈,大破之,屠胡陵。(郦商)以陇西都尉从击项籍军。五月出钜野,与锺离眛战,疾斗,受梁相国印,益食邑四千户。以梁相国将,从击项羽二岁。三月,攻胡陵。(夏侯婴)复常奉车,从击项籍,追至陈,卒定楚,至鲁。益食兹氏。(灌婴)击破楚骑于平阳,遂降彭城,虏柱国项佗,降留、薛、沛、酂、萧、相,攻苦、谯。复得亚将周兰。与汉王会颐乡。从击项籍军于陈下,破之。所将卒斩楼烦将二人,虏骑将八人。赐益食邑二千五百户。项籍败垓下去也,(灌)婴以御史大夫受诏,将车骑别追项籍,至东城破之。所将卒五人,共斩项籍。皆赐爵列侯。降左右司马各一人,卒万二千人,尽得其军将吏。下东城,历阳。渡江,破吴郡长吴下,得吴守。遂定吴、豫章、会稽郡。还定淮北。凡五十二县。《樊郦滕灌列传》。
(靳歙)还击项籍陈下,破之。《傅靳蒯成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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