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拜大将的过程犹如一部舞台剧,看似热闹精彩,但经不起推敲。乍一看,拜大将的决定是萧何替刘邦做的,刘邦就是个傀儡,任萧何摆布,萧何怎么说,刘邦就怎么做,而且是在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情况下,刘邦就贸贸然拜韩信为大将的,情节不合理啊。按史料的表述,此前刘邦不仅没有听过韩信的高论,甚至连韩信的面也没有见过,一家伙就拜大将了,感觉非常突兀啊,过程非常儿戏啊。
这段记录中,刘邦与萧何的对话中有刘邦“吾为公以为将”的说辞,意思是我看在你的份上任命韩信为将。拜大将这种关乎汉室兴衰成败的事情是何等的庄重严肃,岂能如此儿戏待之?
萧何言“王必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所与计事者”,比较一下《留侯世家》之“而汉王之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说辞,很相像吧,如出一辙啊。
史料称韩信与萧何有几次谈话,萧何仅凭谈话就知道韩信非常人也,这本身就是靠不住的事,万一韩信跟宋义一样只是个玩嘴的呢,怎么办?再说啦,萧何的职能不是考察干部,他未必能接触到刘邦阵营中的全部将官,怎么会一口咬定其他人都不行,又岂能强行让刘邦安排韩信的职务。日后与韩信没有任何交道记录的张良也这样说就更奇怪了。萧何好歹一直追随刘邦,即使不管干部,了解众将官也是有条件的;张良在刘邦的阵营中时间很短,且身份为客,应该与刘邦阵营众将官接触不多,怎么会下这样的判断,未免过于鲁莽吧。所以三杰中的二杰,共同说余下一个人的好话,二口一辞,形迹可疑啊。所以高度怀疑这种形迹可疑的说辞极可能是同一创作来源。题外话是,韩信与宋义都有经一席谈而取得高位的经历,但二者之间还是有明显差别的。因为韩信是勇于任事的,宋义则是彻底露馅。自战国以来,以言谈说动人主而获高位者不乏其人,估计当时并没有形成固定的人才向上流动机制,所以出现这种情况。
记录中的刘邦拜将风声传出,“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场面非常喜庆,根据现有史料菜九以为,真正有资格当方面统帅(大将)的,也不过曹参、周勃诸人,连樊哙、夏侯婴尚且不能,樊哙总不会妄想指挥曹参吧。所以现实中不可能出现“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的场景。(www.xing528.com)
拜将台上,最能为韩信拿分的说话,即证明韩信大将地位是当之无愧的说辞里面的猫腻不少,因为说辞中纵论天下大势的内容已超出当时的认知程度,所以真实性大有疑问。韩信亡楚归汉,处于汉中这种闭塞的地方,应该不会知道项羽及其他诸侯的动向。像“诸侯之见项王迁逐义帝置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而自王善地”诸事,皆为项羽出关后所为。与之实际对应的就是项羽迁义帝及臧荼杀韩广事,尤其是后者月表在元年八月,即刘邦定三秦之月,此时尚未发生,韩信不可能知道。不仅是韩信,整个汉阵营可能都无法知道这些事。韩信说辞的内容不可靠者亦甚多,如“至新安,项王诈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独邯、欣、翳得脱”。实际上不独此三秦将得以生存,章邯弟章平、守开封的赵贲,亦不诛,这些人都出现在汉定三秦的过程中。但这种提法一直流传下来,甚至于在《项羽本纪》中作为一个事实固化了下来。所以说,不实的历史记载真是害死人啊。
另外,项羽都彭城之举,后人诟病不少,估计韩信言辞起了不小的作用。那么此举的得失是不是如韩信所言那么不足取,未必。清人恽敬有《西楚都彭城论》专门探讨过这个问题。其曰:
自淮阴侯斥项王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史家亦持此说。后之言地利者祖之,以为项王失计,无有大于此者。余谓项王之失计,在不救雍塞翟三王而东击齐,不在都彭城。何也?项王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而三分关中,王章邯于雍,司马欣于塞,董翳于翟,所以距塞汉王也。夫三人之非汉王敌,不必中人以上知之。项王起江东,败秦救赵,遂霸诸侯,业虽不终,见岂必出中人下哉?吾尝深推其故,而知项王都彭城,盖以通三川之险也。通三川,盖以救三秦之祸也。以彭城控三川,即以三川控三秦。是故都彭城者,项王不得不然之计也。何以知其然也?乃者,项王自王,盖九郡焉:自淮以北为泗水,为薛,为郯,为琅琊,为陈,皆故楚地,为砀,为东郡,皆故梁地。是时彭越未国,地属西楚。自淮以南为会稽,会稽之分为吴。灌婴传,得吴守是也,亦故楚地。九郡者,项王所手定也。军于手定之地,不患其不安;民于手定之地,不患其不习;国于手定之地,则诸侯不得以地大而指为不均。据天下三分之一,以争中原于腹心之间,此三代以来未有之势也。彭城者,居九郡之中,举天下南北之脊,关外之形胜必争之地也。故曰,都彭城者,项王不得不然之计也。虽然项王之不取关中何也?曰,项王非不取关中也。乃者,汉王先入关,义帝之约,固宜王者也。项王听韩生之说而都之,关中之人安乎,不安乎?关外诸侯无异议乎?项王所手定之九郡,将以之分王乎,抑自制乎?度其势,必自制之矣。自制之,而一旦有警,其将去关中自将而东乎?关中者,固汉王所手定也,舍己所手定之九郡,而夺他人所手定之关中,又不分己所手定之九郡,一旦自将而东,天下之人安乎,不安乎?是故,关中者,项王所必取之地也。取之而名不顺,势不便,则缓取之;取之而名不顺势不便,且召天下之兵,则以弃之者取之。何以知其然也?乃者,陈涉首难,诸侯各收其地而王之矣。三王,秦之人也,以秦之地付三王,此秦汉之际诸侯之法也。使三王者据全秦之胜,扼全蜀之冲,包南山之塞,窒栈道之隘,终身为西楚藩卫,则朝贡征发,何求而不可。若其以百战之烬,生降之虏,寄仇雠号令,驱乡党之俦匹,一有扰动,西楚废其主刈其民若燎毛射缟耳。指挥既定,人心自固,诚如是也。汉王不得援前说以争秦,诸侯不得举前事以责楚。名与势皆顺便矣。所谓缓取之也。所谓以弃之者取之也。是故不付之张耳、臧荼者,不以关外之将相制关中也;不付之共敖、黥布者,不以西楚之将相制关中也,阳示天下以大公,而阴利三王之易取。是故,三秦者,项王之寄地也。其告韩生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人谁见之。此项王之设辞也,非项王之本计也。虽然,关中重地也,取关中,重计也,其取之之次第奈何?曰,项王之计,不急于收三秦之地也,急于阻汉之东而已。何以知其然也?乃者,项王之所忌,唯汉王也。是故未为取秦之谋,先为救秦之策。三川者,救秦之要道也,以瑕丘申阳据三川,而北函谷,南武关,挈其要领矣。以司马卬辅三川之北,而函谷之军无阻矣。以韩成夹三川之南,而武关之军无留矣。二王皆赵臣,赵睦于楚,故道通。韩成不睦于楚,不使之国,而楚制之,故道亦通。然而西楚之都,不能朝发夕至,则犹之乎未通也。彭城者,去函谷千有馀里;去武关亦千有馀里,轻骑数日夜即可关。北收燕赵之卒,南引荆邾之师,关外可厚集其势,关中可迭批其隙,汉王一摇足,则章邯先乘之,司马欣、董翳累乘之。西楚倾天下之力而急乘之,汉何患不衄,秦何患不全。汉王且不能保巴、蜀、汉中,岂能移尺寸与楚争一日之利。故曰,以彭城控三川,以三川控三秦。都彭城者,项王不得不然之计也。不意四月诸侯就封,五月而田荣反齐,是月而陈馀反赵,六月而彭越反梁,西楚之势,不能即日西兵,而汉王已于五月破章邯,八月降司马欣、董翳矣。盖项王止策汉王,而田荣、陈馀、彭越三人,非其所忌,故有此意外之变。此则项王之失计也。然使当日不受汉间,东兵击齐,举三楚之士,分两路捷走争秦,其时申阳、司马卬未败,韩成已废,兵行无人之境,函谷破,武关必降;武关破,函谷亦不守。淮阴侯挟新造之汉,与旋定之秦,以当百战必胜之卒,胜负之计,必不如垓下以三十万当十万之数矣。如是则三秦可复;三秦复而三川益固,九郡益张,齐赵燕三国有不折而入于楚者哉?而卒弃之不为,此则项王之失计也。故曰,在不救雍塞翟三王而东击齐,不在都彭城也。(引自《项羽本纪·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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