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看《史记》,韩信迭宕起伏的人生轨迹令人感慨万端,韩信的功绩高盖天下,韩信的事迹广为人知,《淮阴侯列传》也由此成为《史记》中最有名的篇章之一,并成为司马迁整齐故事实践的最有代表性与说服力的范本。《淮阴侯列传》相当于当代人写当代史,照理说,较之于前朝历史人物,韩信的事迹应该更具有采信性,然而实际情况却大谬不然。《淮阴侯列传》的主要事实或曰主要功绩基本上都经不起推敲,稍一考证,即漏洞百出。为什么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可靠性问题,这就要了解司马迁的创作理念及资料来源,或曰写作主张与选材方式。这也是研究《史记》所必须具有的基本立场。
司马迁的写作主张是什么呢?基本上是沿着孔夫子述而不作的路数。司马迁自承其写作是“述往事,思来者”,与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的立意不遑多让。可以这样说,司马迁是以孔夫子为榜样,在写作时尽可能以述为主脑。司马迁继承其父司马谈的遗志,要使其著述成为继孔夫子《春秋》之后的另一巨著,其以春秋的写法要求自己也是很自然的事。虽然司马迁立志“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阙”,而在实际操作中,难免保持不了,一不小心就会在述的同时夹杂了作。在司马迁那里,作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主流是选材,通过选材让自己的价值取向与判断依附材料而行(不“载之空言”)。至于与选材方式相辅而行的评论,就更是作了。孔夫子微言大义的高要求,我等凡夫俗子欣赏不了,会觉得索然无味,而司马迁这种稍显宽泛的又述又作,就更容易走进寻常百姓家。愚以为,司马迁的选材,或者说资料来源大致为两种,首先基本的骨干资料应该是档案之类的官方记载。其次,是当时尚且存在的口述历史,与野史类的文字记载。日本学者町田三郎总结得更全面,他将资料来源归纳为三种:一,既已成文的记载(今日不明者,亦包含在内);二,汉宫中所藏记录(如功令、列侯功籍);三,口语相传者(含一般熟知的传说与个人专辑采录者)”(参见《〈史记·傅靳蒯成列传〉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92年03期)。《淮阴侯列传》的主体是以三种中的“既已成文”又“今日不明”的记载与口语相传者构成的,官方记录的痕迹反而不明显。口语相传者中有一部分是出自传主本人的家乡人的原始传说,项羽、高祖二本纪就有不少类似材料。同样,《淮阴侯列传》中也有不少类似材料:“太史公曰:吾如淮阴,淮阴人为余言,韩信虽为布衣时,其志与众异。其母死,贫无以葬,然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余视其母冢,良然。”这表明韩信的家乡可能会提供生平事迹的早期材料。另一部分就是市面上流行的传说故事,《淮阴侯列传》中多的就是这种材料。《淮阴侯列传》之所以形成历史困扰的,正是町田三郎归纳的第一种,因为列传夹杂了太多已成文的非官方档案文字,所以生动,也因此不可信。因为其中有太多的材料系别有用心的人编造的。早先作《重审韩信罪案》时,对这种别有用心的编造作过考证,下面还会具体论述到。以下以《淮阴侯列传》为剖析主干,检点韩信事迹。(www.xing528.com)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