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一词，来自希腊语中的“Symballein”，即把两件事物并置在一起做出瞬间的比较。其具体含义指某种用来代替或再现另一件事物的事物，尤其是指那些被用来替代或再现某种抽象的事物或概念的事物，即有意义的媒介。[9]在人们的日常交往中，符号是一种重要的交往、表达和传递信息的手段。从广义的符号概念来看，现实世界中的每一件事物都可以通过符号化的手段反映在人的精神世界。正如著名哲学家卡西尔所认为的，人是符号化的动物。符号作为一种具有表意功能的表达手段，是为了人们生存、交流而产生、发展起来的。人类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出于生存的需要，总是不断地寻求各种情感和知识的交流与表达方式。康定斯基在他的《论艺术的精神》中谈道:“感情总是在寻求表现的手段，即寻求一种物质形式，一种能唤起感受的形式。”人类从最初以手势、表情、肢体动作作为传播情感与知识的方式，到后来发展出了以语言、绘画、音乐等作为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产品的外观设计作为人工的产物，依然是人与人沟通的桥梁与纽带，只是这种沟通是通过产品外在的形状、图案、色彩及其组合实现的。设计者在创造产品的外观设计时，也将赋予外观设计以特定的意义。没有意义的产品外观在实际的世界中是不存在的。虽然产品的主要功能是发挥它的实用作用，但产品外观设计却不仅仅要经济、合理，还要考虑情感、环境、文化等意义，这样才能更容易让消费者接受。因为产品的外观设计依旧还是表达人类情感的符号形式，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产品的外观设计也是由简单的符号发展成为一种复杂的符号元素组合的，其是由线条、图案、形状、色彩等结合而成的视觉形式。
罗兰·巴特在追随索绪尔的基础上，提出了符号的两个层次的含义:第一层是符号的外延意义，即明示意义，是指使用语言明确表达意义，即某个符号与其所指对象间的字面关系；第二层是内涵意义，即隐含意义，主要是指使用符号表达所说的东西之外的其他东西，即言外之意，也就是形成意义中那些具有联想的、意味深长的意义。对于产品外观设计而言，其一方面通过产品设计形象直接说明产品的内容本身，通过产品的形象将产品的功能、属性、特征通过形象性的设计来予以展示；另一方面还通过外观设计新颖或独特的符号元素组合，向消费者传递产品所具有的社会内涵，以及产品所具有的社会评价。消费者也可以通过产品外观设计中符号的指示功能了解产品及其构件的功用，并结合以往的生产或生活经历，作出这是什么产品、如何使用这种产品等判断。符号的组合构成的外观设计还可以在特定的环境中，显示出某种社会性或文化性的价值。从消费者的角度讲，主要指消费者通过产品的外观设计中的象征符号元素及其组合产生一定的联想，这种意义是隐含的，可能会使得消费者觉得产品具有某种现代性、简约感，甚至让消费者觉得产品的生产者是值得信赖的。这种内涵意义，也是产品的外观设计与消费者的感觉、情绪或文化价值的互动，常因消费者的年龄、受教育程度、生活方式、文化背景等不同而有所差异。产品外观设计中的一个重要元素就是形状，而形状也是产品中最具视觉传达力的要素之一。同时，产品形状作为一种重要的符号要素是在不违背产品实用功能发挥的基础上结合设计者的艺术趣味和对消费者的审美理解而产生的。产品的形态通常由点、线、面等具体元素构成，这些元素的不同构成方式，会带来不同的情感表达。如直线多代表果断、坚定、有力；曲线多代表踌躇、灵活；螺旋线象征升腾、超然等。符号元素的不同组合，都会使得产品的最终外观设计在视觉整体感受上产生不同的意象和情绪体验。外观设计符号元素组合而成的图案变化也非常丰富，不仅能够传递信息，而且还可以激发消费者的情感。不同的图案可以引起消费者产生不同的视觉和心理感受。
技术的进步所带来的新材料给产品的外观设计造成了巨大的影响。20世纪60年代以后，塑料充斥在日常生活中的各个角落之中。塑料不仅进入了每个家庭，改造了家具、水桶、洗涤盆等日用品，同时还在汽车内部、服装和家居织物以及其他方面大展拳脚。“由于有了新的材料，无数技术复杂的产品可以被强烈统一的视觉特征转为艺术品。”[10]吸尘器曾经是让设计师非常头痛的物品，在新材料的大规模使用后，一体化的塑料外壳使其成了一种具有鲜明个性识别的产品。20世纪中期，“飞哥”(Phlico)收音机在英国家庭中非常流行，由于采用全新的塑料材料，收音机机身外壳由塑料模塑成型，弧度饱满，光泽焕然，同时内部繁杂的构造可以被掩蔽于内，整个收音机流线型的设计很容易激起消费者的审美情趣。这种效果的取得依赖于此种形状或图案符号元素的组合。符号的含义是由一定时期社会文化所赋予的，形状或图案及其组合展现给消费者的就是其在一定时空中所具有的符号化含义，生产经营者利用符号元素组成的形状、图案及其结合来满足消费者对于产品的精神需求。
各国专门的外观设计保护法所确立的保护对象就是这种存在于产品上的由符号元素组成的形状、图案及其结合。如英国法律中规定，产品的形状和结构多指立体对象，图案指平面对象，其中结构的外延要大于形状。颜色除非构成设计的一部分，否则与设计无关，同时，颜色是图案的组成部分，而不能是形状或结构的一部分。图案可以由某种材料的编织组成，且由机械构成的图案并不妨碍其注册。《日本外观设计法》第2条要求被保护的对象是具有实物的形状、模样或者色彩以及它们的结合物，即通过视觉能给人美感的有形物的形状、模样及色彩。我国知识产权局作为外观设计的行政确权机关[11]，在2010年《专利审查指南》中，对《专利法》第2条第4款的规定做出了进一步解释，此种解释也基本为司法机关所接受。[12]一件产品外观设计是由各种符号元素及其结合构成的。其中包括形状、图案或者其结合以及色彩与形状、图案的结合，产品的色彩不能独立构成外观设计，除非产品色彩变化的本身已经形成为一种图案。产品的形状是指产品造型的设计，也就是指产品外部的点、线、面的移动和变化、组合而呈现的外表轮廓，即对产品的结构、外形等同时进行设计、制造的结果。图案是指由任何线条、文字、符号、色块的排列或组合而在产品的表面构成的图形，图案可以通过绘图或其他能够体现设计者的构思方式。同时要求产品的图案是确定的、可通过视觉观察到的，而不是时有时无，或要凭借特定条件才能看见的图案。色彩是指用于产品上的颜色或颜色的组合，在产品制造中所使用材料的自有颜色不属于外观设计的色彩之列。虽然立法语言使用的是与产品相结合的形状、图案、色彩，但当形状、图案、色彩被人有目的地使用到产品上时，它们就是一种被赋予了意义的符号，这些符号元素组成了外观设计。
【注释】
[1][德]伯恩哈德·E.布尔德克:《产品设计——历史、理论与实务》，胡飞译，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7年版，第13页。
[2](晋)陈寿:《三国志·魏志·高贵乡公髦传》，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43页。
[3]尚仲贤:“汉高皇濯足气英布”(第一折)，载http://book.guqu.net/yuanzaju/12501.html.
[4]参见杜海滨主编:《工业设计教程》(第1卷)，辽宁美术出版社2010年版，第6页。(www.xing528.com)
[5]何颂飞主编:《工业设计:内涵、思维、创意》，中国青年出版社2007年版，第11页。
[6][英]彭妮·斯帕克:《大设计:BBC写给大众的设计史》，张朵朵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前言。
[7]各国对产品设计的保护都有不同程度的限制，如美国在“具体保护要求”中要求保护对象具有装饰性，欧盟和日本要求受保护的设计具有可视性。但是这个消费者显然并不是绝对意义上的，是待解释的。
[8]参见赵鼎新:《社会与政治运动讲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第164页。
[9]参见李幼蒸:《理论符号学导论》，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版，第2页。
[10][美]马克纳:《源于自然的设计——设计形式中的通用形式和原理》，樊旺斌译，机械工业出版社2012年版，第158页。
[11]笔者认为，无论是发明专利还是外观设计专利，民事主体对其享有的权利均是民事权利，而此种民事权利的享有并不是来自于行政机关的授予。因为发明或外观设计是源自民事主体的劳动而获得，就如同物的产生源自民事主体的劳动一样。不同的是，知识产权的客体因为其自身的特点，须要行政机关予以确认，以便更好地在此种财产权利领域中定纷止争。
[12]在笔者的阅读案例范围中，尚未见到司法机关在外观设计的定义上发表与外观设计专利确权机关不同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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