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般的新社长林敬的首次亮相

3月25日，是我到人民文学出版社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分管行政事务的副社长林敬和行政处处长张功卯已经在办公楼门前等候。他们要领我到我的办公室去。事先给我安排的办公室就在二楼西头，门已经打开，保洁工人正在用水淋淋的墩布拖地，显然一切都很仓促。按说署里早在22日就已经决定24日召开任职大会，怎么说也应该在24日这天把办公室整理出来吧。可是，此刻工人还在舞弄着湿湿淋淋的墩布，汲汲皇皇的。年代久远的水泥地，经过潮湿墩布拖擦，显得愈发乌黑，愈发油光瓦亮。林敬告诉我，这间办公室原先是老社长严文井的。他这么一说，一时间我觉得这间办公室很好。严文井何许人也？乃存世已经不多的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的老作家，特别以散文和儿童文学名世，《小溪流的歌》《“下次开船”港》是我初中时读过的作品。他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第三任社长，还担任过中国作家协会党组副书记、书记处书记。我能坐到他的办公室，不能再有什么不满足吧。于是，我对迅速参与整理房间的行政处长和有些手忙脚乱的保洁工人连声安慰道：“不着急，不着急！”

副总编辑高贤均也赶过来看我。林敬建议，他陪我先到各个部门办公室转一转。高贤均说他也一起去。显然二位都出于好意，也正合我的打算。新领导看望老员工，这是常规做法，何况我是新社长履新，更应当去看望每一位同事。于是，我们三人就先前楼再后楼到每一个部门每一间办公室看望社里各位同事。

与其说去看望同事，还不如说是新社长巡展，因为很多同事并没有参加任职大会，还不知道从广西来的那个社长是个什么样子。我自己尽管颜值不高，更谈不上什么高大上，但自信生得不怪，平常人不会太挑剔，见个面只会保值甚至增值，相信不会贬值，会有利于工作的开展。林敬年长一些，上海人，性格偏文雅沉郁，但也努力热情介绍行政和经营管理部门的同事；高贤均则热力四射，在所有编辑部门都努力营造热烈氛围，大声介绍每一位同事，当代文学、现代文学、古典文学、外国文学编辑室和装帧设计室等等。他一面介绍还不忘幽上一默，抬举一些有突出业绩或者突出性格的同事，引来一片喧声、一片笑声。在《当代》杂志编辑部，他正要介绍常振家副主编，我和老常已经熟悉地握手了。我说我是《当代》的作者，过去为了顺利发表作品，就叫常老师；以后是同事了，就叫老常吧？老常很是愉快。在正在筹备中的文化编辑室，我们见到了王培元。高贤均说为了扩大选题面，准备成立文化编辑室，我连声赞成。王培元握着我的手，故作凝重神情地说，社长，你再不来，我们穷得老婆都要离婚啦！我心里有点感动。我相信他说的是心里话，而且相信他以后会支持我的工作。果不其然，后来他对我工作支持的力度一直不减。(www.xing528.com)

当然，也有个别部门的反应是冷淡或者偏于冷淡的，我只当没有察觉。对付没来由的冷淡，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感觉，如果我表现出失望，不仅助长对方的气势，还会显得自己虚弱；如果当场生气呢，则不仅会激发矛盾，同时也显得自己有失风度，“君子受辱，拍案而起，乃匹夫之勇也！”总之意义不大。我不是一位前来拜访的客人，而是从现在起要领导他们的社长。领导和被领导者要尽可能地避免消极情绪滋长，更要防止矛盾冲突，否则会产生内耗，坏了大局。通常情况下，冲突到最后是领导一方占到上风；可是，领导也占不到便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成本太大，自损五百、三百也不好呀！记得那天，对于冷淡的反应，我还是依然主动上前，微笑着友好握手，微笑着说上几句赞扬的话——在这个老社名社，要赞扬哪个编辑部门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随时我都可以拎得出人文社很多好书来说道。我这么做，也算是见招拆招吧，不在困难面前却步。让我聊以自慰的是，三年多后，中国出版集团成立，我从出版社社长成了集团领导，一个偶然的机会，有同事跟我说，某某说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他说的某某是一位资深编辑。我愕然，问是怎么回事。同事回答，某某说你第一次到编辑室看望大家，他对你的态度不好。我依然表示愕然和诧异，连声说：没有没有，我怎么不记得！我确实是忘记了。这种不愉快的事情我会尽快努力忘记。但经过这么一说，我这才依稀记起。可是想到自己平和地处理这种窘境而且用时间改变了某些成见、偏见，不禁也有一点小小的快乐。

在我的记忆中，在人文社上班第一天到各部门看望同事，好像走得很快，像一阵风似的，把50多间办公室扫了一遍。扫一遍是新社长应有之举，可是一阵风的速度是我故意的。我故意走得快一些，目的是让大家注意到这是一个身体好、年纪不大的社长。再就是故意不要停留太长，免得有人临时提出一些繁难的问题，我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仓促接受事情，往往招致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