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危机与欧洲和平秩序的研究

乌克兰危机发生之后，针对欧洲和平秩序的学术思考开始屡见于世。其中，有学者的个人思考及相应成果，也有群体性的学术研讨结论。如艾伯特基金会于2015年5月4—5日举行的主题为“面对威胁的欧洲和平和安全秩序”（The European Peace and Security Order under threat）的研讨会^[16]。该研讨会有34位来自欧洲和中亚国家，在和平、安全和冲突领域有突出研究成果的学者专家出席。会议提出了三个议题：

1.以《赫尔辛基最后文件》《新欧洲巴黎宪章》为基础建立起来的欧洲和平秩序已经不再适用了吗？如果认为不再适用，下一步怎么办？我们的未来方向将是什么？

2.2015年是否将成为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成为安全“乱序”（disorder）的起点？我们应当如何继续寻求和平？我们获得和平的概率如何？

3.德国能否利用2016年担任欧安组织主席国的机会，为建立一个有效的、渐进式的欧洲和平秩序打下基础？

在两天的陈述、研讨之后，会议得出以下结论：

1.按《赫尔辛基最后文件》中所体现的精神和价值观以及按《新欧洲巴黎宪章》建立起来的欧洲和平和安全秩序应当继续留存；应当通过国际会议、协商的模式，重新建构欧洲和平的理念，并重新强调欧洲的核心意义和价值。此外，应将现存的欧洲安全合作模式向欧盟外部延伸，使欧盟外部国家也能共同参与建设欧洲和平合作框架。

2.对于目前发生的乌克兰危机，与会者普遍认为是一种“相互排斥的身份认同在相遇时采取攻击性扩张的结果”（aggressive expansion of exclusive identities）。因此，为了在欧洲大陆上建构一种相互尊重、和平共处的环境，使持不同身份认知的国家能够平等合作，需要增进彼此之间的理解，使身份认同差异不致发展为零和对抗关系。

3.与会者从国际关系理论的不同视角分析了此次乌克兰危机。现实主义者普遍认为，乌克兰危机的发生源于西方世界未能好好利用冷战后与俄和解的契机，没有使俄罗斯发展成为国际事务的平等合作者，也不曾尊重其国家利益；自由主义者则认为，俄罗斯对权力的孜孜以求，且因此极力阻挡欧盟的东扩，才是导致乌克兰危机的根本原因。但双方都认为应当增进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的交流，开展更多共同政治行动和直接磋商，以此重新建构互信的平台。

4.过去，欧盟在与东部伙伴国家进行合作时，经常会忽视它们与俄罗斯之间的经济与安全联系，也忽视俄罗斯希望推广欧亚联盟的诉求和它在一些悬而未决的领土纠纷中的角色和作用。这些东部伙伴国家经常会面对非此即彼的选项，从而引发与俄罗斯的争端。因此，未来应尽量使用更具灵活性和相容性的接触手段，通过展开与俄对话，更体现出对俄罗斯利益的尊重。与其将俄罗斯推广欧亚联盟的尝试视为俄的地缘经济控制手段，不如将之看作是开展经济区域合作的新机会。任何国家都应能够在不受政治压力的情况下，自主决定国家经济政策，并自由选择加入任何经济联盟。

5.美国将持续在欧洲的安全政策上扮演一个特殊角色。乌克兰危机表明，欧美之间的分歧是非常明显的。在新的欧洲和平与安全秩序框架下，欧洲需要美国的合作，以应对全球范围内出现的新型、超越军事领域的安全挑战。因此，会议认为，欧美之间应在北约之上发展出一个更为广泛的共同欧盟—美国安全框架，在该框架下，应特殊考虑土耳其的区域影响力。(www.xing528.com)

6.针对乌克兰危机，与会者均认为，解决危机的第一步应当是在乌克兰开展政治改革、重新稳定经济。克里米亚问题应继续被看作一个开放性问题。为了避免乌克兰危机的再升级，应更多考虑非军事手段，继续保持所有沟通渠道的畅通，以重建互信为核心利益导向。此外，欧洲方面应坚持其现有的规范和原则（norms and rules），与此同时，对俄罗斯的安全利益给予应有尊重，避免双重标准。

7.在上述背景下，会议的最终结论是：在乌克兰危机和其他新型安全挑战下，欧洲应当树立一个超越军事的、与具有不同身份认同的欧盟外部国家以及俄罗斯能够进行多层次交流合作的新型欧洲和平与安全秩序，以保证欧洲和平秩序的包容性、开放性和共赢性。在该秩序框架下，美国和土耳其的角色作用应当被适当强调。

2017年，乌克兰危机已经发生四年，但西方与俄罗斯关系依然未能缓和，欧洲安全秩序前途未卜，德国国际安全学术论坛（WIFIS）推出了最新一期的主题论文集，其标题即为“乌克兰危机、俄罗斯与欧洲安全秩序”。在该论文集中收录的九篇论文分别从乌克兰危机对欧洲安全秩序的影响、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之间的地缘政治冲突、北约与俄罗斯的关系走向、德国与西方国家的俄罗斯政策、普京的乌克兰政策、德国2016年担任欧安组织主席国时所做的努力等方面出发，对乌克兰危机中的俄罗斯因素及其对欧洲安全秩序造成的影响进行分析，并得出以下结论：

1.乌克兰危机代表着现有欧洲安全秩序的终结；

2.俄美之间存在地缘政治利益冲突，这种冲突体现在乌克兰危机中，也体现在双方在中部欧洲问题的较量上，这种冲突是不符合欧洲自身利益的；

3.从西方国家的角度出发，乌克兰危机代表着以欧盟和美国为主导，在冷战后建立起来的欧洲安全秩序宣告终结，而从俄罗斯的角度看，乌克兰危机之前的欧洲安全处于失序（Unordnung）状态，乌克兰危机中俄罗斯的作为是在试图使欧洲安全从失序重回有序；

4.欧洲安全秩序必须建立在与俄罗斯合作的基础之上；

5.和平解决乌克兰危机、重建欧洲安全秩序的核心应当是在“共情”（Empathie）基础上，通过理性的外交与安全政策，理解和尊重彼此的安全利益，从而寻求一个被各方都能接受的和平秩序模式，并使这种新的秩序模式成为一种被各方遵守的“新常规”（neue Normaliaät）^[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