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承祯是唐朝著名的道教宗师,他著的《坐忘论》,为道教徒的修炼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方法,成为道教史上的名篇。司马承祯在唐朝被尊为全国道教的首座,他的著作《坐忘论》能成为唐朝的道教名篇,与唐朝的多位皇帝重视老子分不开。
从唐初到唐玄宗,正处于盛唐时期,唐朝的政治、经济和文化都有很大的发展。道教作为文化的一部分,当然也会发达起来。唐高祖李渊建立唐朝以后,为了提高自己家族的门望,就以老子姓李,与自己同姓为荣,唐武德七年(624年)他亲自到终南山参拜老子庙,武德八年(625年)下诏书把道教列在佛教和儒家的前面。唐太宗下诏说,老子是朕的祖宗,唐太宗贞观十一年(637年)曾到怀州(今河南沁阳),并到济源打猎。唐高宗咸亨五年(674年)十二月诏令“请王公臣僚皆习《老子》”(《旧唐书·纪》卷5,第99 页),并规定明经考试要加试《老子》的题目。唐玄宗开元二十一年(733年)正月“制令士庶家藏《老子》一本,每年贡举人量减《尚书》《论语》两策,加试《老子》策”(《旧唐书·纪》卷8,第199 页)。在这种背景下,就为司马承祯写《坐忘论》提供了很好的外部环境。
司马承祯在《坐忘论》一文中提出什么叫坐忘以及信敬、断缘、收心、简事、真观、泰定和得道七个层次的修炼方法。
首先,要明白什么是坐忘。司马承祯说:“庄周云,隳支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是谓坐忘。夫坐忘者,何所不忘哉?内不觉其一身,外不知乎宇宙,与道冥一,万虑皆遗。”[《全唐文》(十)卷924,以下引文未注明书名者,均见此文]这段文字前面引《庄子·大宗师》一文中的话,用孔子与其得意门生颜回的对话。颜回说他忘了仁义,忘了礼乐,达到了坐忘。孔子惊奇地问,什么叫坐忘?接着司马承祯给的解释说,隳支体,黜聪明,内不觉有其身,外不觉有宇宙,与道合一,即达到了坐忘。
要完成坐忘的修炼过程,司马承祯提出两个要点:一是修炼有途,二是修炼要靠自身的努力。他说修炼有途,就是说要按照一定的道去修炼。这个道,就是道路或规律。他说:“夫人之贵者生,生之所贵者道也。人之有道,如鱼之有水。”这就是说人的修炼,要有一定的道路或规律,才能成功。人修炼的道,就像鱼离不开水一样重要。二是强调自身的努力,他引《西升经》的话说:“我命在我,不属于天”,“修短在我,得非于天”。这就是说,修炼坐忘这种功,要依靠自己,不能靠天赐予,也不能等待神的赐予,只有依靠自己才能成功。明白了坐忘的重要性之后,下边具体分析了修炼的七个阶梯。
信敬是修炼的前提。司马承祯在《坐忘论》一文中说:“夫信者道之根,敬者德之蒂,根深则道可长,蒂固则德可茂。”这就是说信敬特别重要,信是道之根,只有信道的人,才可以修道。只有对道坚信不疑的人,再加上勤快的修炼,才能得道。如果信心不足,不仅不能得道,还可能祸患及身。
断缘,就是断绝一切俗事和有为之事,这是修炼的第一步。他说:“弃事则形不劳,无为则心自安。恬简日就,尘累日落,迹弥远俗,心弥近道,至神至圣。”只有放弃有为的俗事,才能达到身心不老心自安的程度,他引用《老子》第52、56 章的话“塞其兑,闭其门”,即关闭对外的一切窗口。
司马承祯要断有为的俗事是什么意思呢?如夸耀自己的能力高,实际上是求人保护他;对于别人庆贺吊民,是希望别人也能一事返还;假装隐逸,实际上是升进;以酒食相邀,实际上是希望以后报恩。在他们看来,这些“巧蕴机心,以干时利,既非顺道,深妨正业。凡此之类,皆应绝之”。只有断了这些有为的俗事,才能清除有害的外部环境。但他认为这些有为的俗事,是经常发生的,不能一劳永逸,要“旧缘渐断,新缘莫结”。
收心是修炼的又一个重要的环节。收心是“净除心垢”,即去欲。他首先强调心的重要。他说:“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师。静则生慧,动则生昏。”这就是说心是思维的器官,是身体的主宰,百神之帅。所以心只能静,才能生智慧,不能胡思乱想,不能乱,乱了心就会昏迷。
收心,就要除去心病。司马承祯认为“修道之要,急则出病”。他认为心本来是清净之物,是虚无物,不外人,也不逐外。心若有毛病,就像田地里的荆棘一样,荆棘不除,就会妨害庄稼的生长。而爱恶思虑,就像荆棘,不清除这些疾病,就不能收心。在他看来,心病有三:一是心神被污染,蒙蔽渐深,就会与道隔离,所以要清除心垢,开释神本。二是不能“任心所起”,一无收制,与凡人无别。判断善恶,如果心无指归,就分别不出善与恶。三是心不能多思,“多思则以知害恬,为子伤本”。不能把烦邪乱思入于心。同时司马承祯也认为收心是一个逐步的过程,不能见卵就求鸡。要知道“蔽日之干,起于毫末。神凝之圣,积习而成”。
简事,是修炼的第三步。人的一生遇到的事物千千万万,这么多的事物,不能一齐接收,必须分清轻重缓急,这就叫简事。他说:“是以修道之人,要需断简事物,知其闲要,较量轻重,识其去取。”例如人们为了生存,必须吃饭穿衣,这是人生所必需的,但疏食敝衣,也可以延续生命,就没有必要去吃肉喝酒、穿绸缎了。司马承祯认为在人的一生中,名位与道法相比,当然是“名位假而贱,道德真而贵,能知贵贱,应须去取,不以名害身,不以位易道”。这就告诉我们,道德比名位重要。应当轻名位,重视道德的建设,没有必要去追求名位、金钱和荣华富贵。“触事皆为,则身老智昏”。
真观是善于观察,才能观本求末,寻求真理。司马承祯说:“夫真观者,智士之先鉴,能人之善察。究傥来之祸福,详动静之吉凶,得见机前,因之造适,深析卫定。功务全生,自始至末,行无遗累,理不违此,故谓之真观。”这是给真观下的定义。通俗些说,真观就是像智人和能人一样,有先见之明,善于观察,分清祸福、吉凶的情况,掌握变化的规律,达到避祸得福,避凶趋吉,不能舍本求末。
如何才能达到真观呢?一是无欲。他引用老子《道德经》第1 章的话“常无欲,以观其妙”,这里讲的无欲,不是一点欲望也没有,而是不要奢望。人的一生要有饭吃有衣穿,要有夫妻生活。他认为人生的衣食之需,正像过河要有船一样,衣食就是人们的船舫。衣食必须有,但不能贪多,不能积累。色情与衣食相比,他认为衣食是人体所需,但色情“非身心之切要”。例如人七天不吃饭,就会饿死。但百年无色,反而可以免去夭伤。所以色情是人生的仇敌,应当去掉。二是如何看待贫贱富贵的问题。他认为人生都是平等的,没有贫贱富贵之分。之所以有贫贱富贵的分别,乃是“业由我造,命由天赋”。不能怨父母,也不能怨鬼神,如果乐天知命,就没有贫贱富贵之苦了。三是正心。正心像勇士,而贫贱像仇敌。四是无身无心。他引用老子《道德经》第13 章的话“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有身就有邪恶,有心就会生妄念。如果“枯体灰心,则万病俱泯”,如果嗜欲横流,怎么会知鲍肆之臭呢?(www.xing528.com)
泰定是知道,而非得道,是致道之初基。关于泰定,司马承祯给下过定义,他说:“夫定者,尽俗之极地,致道之初基。习静之成功,持安之毕事。形如槁木,心若死灰。无感无求,寂泊之至,无心于定,而无所不定,故曰泰定。”泰定就是习静的结果,通过静的修炼,达到形槁心死,无感无求,寂静之至,无心于定,又无所不定的程度。
这里讲的泰定,即是心定。他引用《庄子·庚桑楚》中的话说:“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庄子集解》第344 页)宇是心,是道之器宇,虚静至极,天光是智慧,道居于虚静之中,就会发出智慧。
什么事物会妨碍泰定呢?司马承祯认为爱恶触乱,会使心昏乱。心能生慧,但不能生他慧。生他慧自以为多智,伤于定;生慧而不用,不能忘记自己的名位,富而奢,贵而骄,人之知道得慧之利,而不知道得慧之益;等等。这些有为的俗事,都妨碍泰定,皆应绝之。
怎样做到泰定呢?司马承祯认为应当恬知交相养。他引用庄周的话说:“古之治道者,以恬养知。知生而以知为也,谓之以知养恬。知与恬交相养,而和理出于性。”(《庄子集解》第242 页)这里讲的以恬养知,即以静养知。智与恬交相养,就可以达到定慧和道德。这就是说遇到疾雷破山而不警,百刃交前而不惧。视名利如过隙,知生死如溃痈。
得道是修炼的最后一个环节,也是修炼所要达到的目标。这一部分要说明两个问题:一是道,二是怎样才能得道。
什么是道呢?司马承祯说:“夫道者,神异之物,灵而有性,虚而无象,随迎莫测,影响莫求,不知所以然而然。通生无匮,谓之道。”这就是说,道是一个神异的东西,看不见,听不见,也摸不着,但人们会感觉到它的存在,“循名求实,全然有实”。道是一个有规律性或是最高道德的东西。道是司马承祯修炼的最高目标,也是他们修炼所要达到的目的。
怎样才能得道呢?司马承祯讲了得道的三种方法:一是上士纯信,克己勤行。只要认真修炼,就可以“空心谷神,唯道来集”。达到形神合一,故能长久。二是神与道合,谓之取道。是大人舍光藏晖,以期全备。达到道与神合的时候,就可以有罪能免。“形体得之永固,资薰日久,变质同神,练神入微,与道冥一。”这样就可以无时不有,无法不通。三是假神丹以炼质,知识洞忘。借神丹以改变气质,在这里是一种辅助的方法,同样可以改变气质,“能蕴虚心一涤累,形骸得之绝影”,同样可以达到无身无心的状态。
总之,这七个修炼的层次,名称虽不同,实际上是一个统一而又有联系的整体。信敬是修炼的前提,即信心要足才能修炼。断缘是清除俗事有为之事,即清理外部环境。收心是清除心垢,即清理内部环境。而简事和直观是选择轻重缓急,善于分辨是非、本末,只有这样,才可以抓住最重要、最本质的东西修炼。最后的泰定和得道是修炼所达到的目的。只有这样,才是“修道有途,习以成性,黜聪隳体,答焉坐忘”的最后状态。
司马承祯著的《坐忘论》为道士们修炼提供了理论和方法。在理论方面,他以老庄的思想为基础,同时吸收了佛教和儒家的有关部分形成了他的理论基础。在《坐忘论》这篇仅有5500 字的文章里,引用老子《道德经》的有15 处,引用《庄子》一书的有7 处。他的主要概念如道、坐忘、无为、无欲、无身、谷神、修道、真人、真神和养生等,都出于老子和庄子的书。不仅如此,他的主要思想“守静去欲”,也出于老庄的书。同时也吸收了儒家的一些观念。如信,出于《论语》一书中的“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论语》卷1)。在《大学》一书中有“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自天子以至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还有正心诚意等。在《中庸》一书中有“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这里讲的道、信、知止、安静、正心诚意等,都被司马承祯所接受。同时,他还吸收了佛教的止观和禅定的思想。止观是止息妄念。要止息妄念,正是《坐忘论》中反复强调的问题。司马承祯说修炼是一个逐步渐悟的过程,借助于佛教的渐悟的思想。在《天隐子》一文中说:“《易》有渐卦,老氏有妙门,人之修真达性,不能顿悟,必须渐而进之,安而行之。”(《天隐子》第1 页,载《丛书集成》0573 册)这可以说是对渐悟的解释,所以叫渐门。修炼的七个层次都完成了,就升到了最高的台阶上,所以“胜造七级浮屠”了。
修炼的方法方面,是由外丹功向内丹功的过渡。司马承祯之所以强调内丹功的修炼,是因为外丹功要依靠造炉炼丹服药的方法,容易中毒,轻者受伤,重者丧失性命。司马承祯在《坐忘论》一文中强调内丹功,他提出的信敬、断缘、收心、简事、真观、泰定和得道七个层次,名义上不同,实际上是一个统一的过程的不同阶段,一环扣一环,是缺一不可的过程,是去欲守静,以静习性的过程。司马承祯所说的得道的人,不是神仙,是修炼成功的人。他说:“人生禀得虚气,精明通悟,学无滞塞,则谓之神。宅神于内,遗照于外,自然异于俗人,则谓之神仙。故神仙亦人也。”(《天隐子》第1 页,载《丛书集成》0573 册)这足以说明他讲的修炼得道,就是修炼成功的人,而不是神。
(原载《王屋山道学研究》2010年第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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