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真的很美好。
一个女子,如果没有经历过美好的爱情,没有感受过爱情的甜蜜,那实在很遗憾;但一个成熟女子,如果把爱情当作终极归宿,那她收获的便不止是遗憾了。
科学研究告诉我们,爱情之所以有“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力量,是因为一系列生理物质对脑神经的短暂刺激。当这种刺激的强度到达顶点后,爱情的抛物线便会由升高转为下行,爱意便会逐渐衰退。因此,不但爱情来时挡不住,爱情走时也留不住。那些因恋爱受阻而选择殉情的,多半是处于生理物质的刺激最活跃的阶段,才做出了极端行为。
人们痴迷于爱情的美丽销魂,坚信爱情的力量可以成就一段完美的婚姻,所以把爱情和婚姻相结合,融入了意识形态。于是,便有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和“婚姻应该以爱情为基础”的行为准则。人们坚定地践行着“爱情绑定婚姻”的道德规范,将以爱情为开端的婚姻作为常态。结婚,成为爱情的终点,而爱情,也要成为婚姻的起点和初始阶段。
然而,如果将我们耳熟能详的那些爱情经典带入到婚姻情境中,可能会让仙女必须下凡,让情圣必须落地,让连绵的情话必须适可而止,让永不落幕的激情必须趋于平淡,那么我们很可能会看到另一种结局。灰姑娘与王子结婚后,可能会因价值观不合而争吵不休;罗密欧与朱丽叶,也许会因两边老人的仇怨而各自站队;田螺姑娘有一天可能会幡然醒悟,觉得自己整日操持家务,就像一个保姆;七仙女与董永可能会因为双方家庭背景过于悬殊,而最终分道扬镳……
与婚姻相比,爱情是有些过来人眼中的玩闹;而与爱情相比,婚姻是诗人口中的“坟墓”。
爱情基于想象,婚姻基于生活。人们对爱情的理解和诠释,本身就充满了瑰丽的想象。从爱情里酿出的诗情画意,成就了多少文学艺术大师;而沉浸在爱情中的人们,“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幸福想象,将他们抛上快乐的巅峰。
爱情不用思考,只要感受就好。他们在睡前跟心上人聊天,然后带着思念和相见的憧憬入梦;他们勾勒着远方的那个人也在思念自己的画面,同时描画着未来,以及未来的未来。如果你深陷于爱情之中,从某个角度说,其实你是在跟一个想象中的人谈恋爱:心上人那些闪光的特质,在别人看来,或许平凡极了,可是在你看来,会觉得无比珍贵;可能你所感受到的来自对方的爱,也是你经过大脑处理的,或者过滤,或者放大。
你以为他深爱着你,但也许他只是不忍心告诉你,他并没有那么投入;你以为他常常安慰你是关心你、爱你,但也许他只是在客套、敷衍而已;你以为你们无所不谈,你以为你很了解他,但也许他并未像你一样无所保留,对你隐藏了很多秘密。
你以为他不爱你,但也许他只是没有按照你所期望的那样去爱你;你以为他不记得很多事情,不关心你,不在乎你,但也许他只是有时粗心而已,又或许他对事物有自己的注解,他只会记得那些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你以为他骗你,对你不够坦诚,但也许他只是因为过于担心而说谎,他害怕失去你。
看,爱情中的我们多么自以为是,不但会演绎出一个比平常更加优秀和敏感的自己,也创造出一个更加优秀并难以俘获的对方。所以,爱情更像是想象,总是放大或缩小一些东西,有时很难贴近实际。你与想象中的“人”谈着恋爱,而那个“人”为你提供了精神上的支点,让你误以为,你在人世间找到了无可替代的爱侣。
相反,在婚姻中的人们却无暇想象、无心想象,甚至无力想象,因为他们把精力都集中在现实的点滴细节中。对于已婚的人而言,生活的重心在于,如何摆平眼前利益,如何在琐碎中将日子向前推进。今晚的菜什么时候买?我今天加班,孩子放学谁去接?家里冰箱的门关不上了,是修一下还是添置一台新的?这个月的花销又超支了,那个心爱的包只好缓缓再买……
恋爱时,你们俩深夜携手在河边看星星,而婚后某晚,当你们再次路过河边时,看到一对仰望星空的情侣,第一反应可能会是——“快走,离他们远点,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不是什么好人”。
恋爱时,你收到一大捧玫瑰,就会心生激动、面色潮红、心旌摇荡,沉醉于被宠溺的欣喜中。而到了结婚后,你同样手持一大捧蓝色妖姬,想的却是“这么贵的花,真不如去吃一顿火锅划算”。
是的,爱情凌驾于现实,婚姻却回归现实。爱情兀自完美纯洁,不用理会现实中的阴霾;婚姻却将你从云端狠狠拽进现实,让你去感受平凡岁月的单调冗长,品味人间烟火中的繁琐细碎。爱情可以自由放飞、勇往直前,而婚姻却不能无拘无束、脱离正轨。爱情鸟可以盘旋飞翔、择木而栖,泰坦尼克号可以乘风破浪、破冰而行,因为爱情代表着自由、新鲜、浪漫和刺激,而婚姻是巢穴、是港湾,让鸟儿栖息,让船儿停泊,它代表的是稳固、重复和温暖。
爱情里没有理智,爱情是飞蛾扑火,讲的是轰轰烈烈,要的是璀璨绽放。坠入情网的人,只知道义无反顾地向对方飞去,艰难险阻不会减弱他们与爱人厮守的欲望。
对,爱情会衍生疯狂的欲望,让人们去占有并奉献、掠夺并牺牲;爱情会催生自私,没有人不想在爱人身上留下专属的印记,哪怕只是一个专属的昵称。所以,如果你还能冷静地剖析利弊,那么我告诉你,你并没有恋爱!
但在婚姻里,却少有浪漫。婚姻是细水长流,是柴米油盐;日子是家长里短,是一地鸡毛。如果你在婚姻里还想蠢蠢欲动,那只能说明你还没有准备好安定下来,不能将自己浸润在庸常的生活中。
婚姻是两个相看不厌的人坚定地在一起生活,接受岁月的磨合,即使细节上争执无数,手还是紧紧相握。婚姻中充满了倾听、守侯、经营和维护,不允许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和出格的行为冒出。
生理上的互相占有,已经在婚姻中退为其次,没有哪个丈夫,会在车来车往的街头,捧起爱人的脸毫无顾忌地热吻,也没有哪个妻子,会因为没有在情人节收到999朵玫瑰而伤心抓狂。
所以,爱情的终点不一定是婚姻,而婚姻中的爱情,则会用另一种形式呈现,失去了热恋时“爱情”的一些显著特点。很多人刻意将恋人和未来伴侣作以区分,虽然道德上难以说通,但实际上却可能符合规律。
很多爱情止步于婚姻,那是因为恋爱时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其实并不适合结婚;很多婚姻里又好像没有爱情,那是因为适用于爱情的某些标准,一旦到谈婚论嫁时便失去了实际意义。因此,爱情可以为婚姻带来美好的憧憬,却不是决定婚姻质量的唯一因素。
我一直认为,最理想的状况应该是:当热恋中的冲动逐渐退却的时候再去谈婚论嫁,使婚姻成为半情感半理智的产物,因为尚未耗尽的爱情会让婚姻有一个充满甜蜜和希望的开端,而相对冷静的心智也会兼顾到很多现实状况。
然而,相对于男性而言,女性更痴迷于爱情,也更执着于爱情。爱情的魅惑,就如同地球的万有引力,让广大女性甘愿沦陷。(www.xing528.com)
我们相信爱情,因为我们必须承认爱情的正向力量——让人勇敢、催人奋进,但我们不能过分执着于爱情,甚至沦为爱情的奴仆,因为当爱情渐逝,那份执着会无处安放。
台湾地区作家三毛(原名陈平)与西班牙人荷西的爱情堪称经典。遗憾的是,当荷西英年早逝后,三毛的爱情仍然久久缱绻在回忆之中,无法断绝,也无法释怀。最终,三毛追随荷西而去,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这样不对,爱情不该这样。我们推崇的爱情经典,怎么成了婚姻的反面教材?
三毛与荷西在马德里相识,当时只有十几岁的荷西,对三毛一见钟情,并对她说:“你等我六年,四年上大学,两年服兵役,六年一过我就娶你。”
三毛当时有未婚夫,并一直把荷西当做朋友,所以她拒绝了荷西的示爱,但荷西却念念不忘,还经常逃课去见她。在之后的六年中,三毛遭遇了她第一次情感不幸,她的未婚夫意外身亡。六年后,荷西仍然记得自己当初的承诺,千辛万苦找到三毛履约。可重逢不久,三毛又被“前世的乡愁”所驱动,要到撒哈拉沙漠旅行生活一年。荷西既不笑话三毛,也不阻止她,更不拖累她,而是默默地收拾了行李,先去撒哈拉沙漠找好工作,安定下来,等三毛去非洲。
三毛在书中写道:“在这个人为了爱情去沙漠里受苦时,我心里已经决定要跟他浪迹天涯一辈子了。”1973年,三毛与荷西在西属撒哈拉沙漠当地法院公证结婚。至此,这段爱情有了完满的归宿——婚姻。
然而,三毛是一个喜欢沉浸在自我世界,有着不羁灵魂的女子,她为什么会选择荷西成为与她厮守余生的丈夫呢?在那六年里,三毛至少有三位追求者,一位是日籍富商,一位是德国外交官,还有一位是我国台湾地区的旅美博士,他们的条件都要比荷西好。但三毛还是选择了荷西,因为三毛知道,只有荷西爱的是她身体中的灵魂,也只有荷西能给予她真正的爱情。
此后,在沙漠的六年间,三毛与荷西聚少离多,但三毛用与生俱来的浪漫情怀不断在艰苦的日子中制造惊喜,悉心维护他们的爱情,硬是将恶劣环境中的贫瘠日子过得像春花一般绚烂。
在荷西不幸殉职后,三毛几近疯癫。荷西的死,让她四处流浪时可以依靠的那棵橄榄树倒下了;荷西的死,令她创作的灵感源泉枯竭了;荷西的死,让长久以来滋养她精神华彩的爱情终止了。
事后,三毛把荷西安葬在他们经常去散步的墓园里。在埋葬了爱人之后,三毛写下这样的话:“埋下去的,是你,也是我。走了的,是我们。”爱人已去,流浪便再也没有意义。三毛回到台湾定居,结束了长达14年的异乡生活。在服丧期间,三毛有过极其强烈的自杀欲望。后来,好朋友琼瑶苦苦相劝,直到三毛答应绝不自杀,琼瑶才放心离开。
从那以后,三毛试图努力振作,回归正常生活,但失去爱情的她精神日益消沉,灵魂渐渐空洞,虽然表面上一直忙于写作和演讲,内心深处却每天依靠回味昔日美好而支撑下去。她在散文集《梦里花落知多少》中写道:“许多个夜晚,我躺在床上,住在一栋海边的房子里,总是听见晚上的风,带着一种呜咽的呻吟,划过我的窗口。我坐在那个地方,突然发觉,我原来已经没有家了,是一个人。每一个晚上,我坐在那里等待黎明。那时候,我总以为这样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1991年,在荷西离去12年以后,三毛在台湾的一家医院里,用丝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三毛,将婚姻过成了爱情。对她这样的女子来说,没有了爱情,生命就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有这样的结局,才能成就她期待中的爱情的全部意义。
在爱情中的死去,是唯美主义的挚爱;而婚姻,却是关于活着的命题。
因此,爱情并不适合被用来作为婚姻的唯一对比参照物,因为婚姻的现实本质,根本不足以承载爱情的热烈、浓稠与激越。如果你选择了婚姻作为你的存在形态,那么请你听听那首巫启贤的老歌《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
在多数人的婚姻中,昨日爱情曾来过,足矣,可供心灵常追忆;如今爱情已散尽,无惧,但求你我幸福,岁月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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