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万的爱情故事,正是由于记忆的连锁反应而促使作者回想起来的一件作者没有介入而只是听说的往事。在整部小说,唯有《斯万之恋》这一卷没有出现叙事者“我”。无论从形式看还是从内容看,它都算得上一部独立的小说,或称“小说中的小说”。它对于全书的意义在于:首先,它仍属于小说情节展开过程的“楔子”部分,其中许多人物承上启下,必不可少。其次,主人公斯万实际上带有作者的影子,至少他的心态、情感、思维方式等等都是作者的。第三,这部“小说中的小说”所讲述的是一个独立完整的爱情故事,既融进了作者的思想,又融进了他的经历,后文中写到的两次恋爱过程,都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次经历的复制,所以这个“楔子”,便具有了“三言二拍”中以小故事引大故事的意义。斯万之恋的秘密,也是普鲁斯特之恋的秘密。
整个有关斯万的故事,是顺叙、倒叙相结合的(在回忆的大前提下),大致被《斯万之恋》分成三段(自身为一段,即中间一段)。第一段属于第二段的“果”,也算得上悬念,使人想明白斯万娶了一个马塞尔家不愿接待的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明白这个“窜上窜下”,既与王公显贵来往密切、又与三教九流沆瀣一气的神秘人物究竟来路如何。第三段亦是第二段的“果”,不过显然较之第一段揭开了更多的谜底,使斯万从亮点附近的暗处完全走进了聚光灯下而真相大白。斯万夫人也随之从后台走向前台而成为主角。
第一段,即小说第一部第一卷中有关于斯万的大致情况是:他的已故父亲是马塞尔的祖父的好朋友,老斯万去世后他仍是这家的常客,即使他的妻子不受欢迎,他照来不误,大概也是为了弥补妻子给他带来的人际交往上的损失吧。马塞尔全家最初都不知道他是上流社会交际场中的一位大红人,只知道他住在被马塞尔的姑奶奶视作有失身份的奥尔良河滨的一幢老房子里,家中堆满古董和油画。姑奶奶瞧他不起,认为他继承的家当足可使他住到一个体面的地方的一所体面的住宅里;对他不正经发表一些关于艺术的见解、只提供一大套诸如作画年代、何处收藏之类的细节也充满不屑,甚至连他有意献殷勤也不买账。虽然偶有迹象表明斯万有非同寻常的交际,姑奶奶却一点也不相信,待到事实确凿无疑地证明了这点后,她仍认为以他所处的阶层去结识贵人是乱了尊卑的名分而保持对他的轻蔑。她认为请他来做客是给他面子,他献殷勤是理所当然。她还经常支使他干这干那。至于马塞尔的祖母,在她心目中,高雅同社会地位绝无关系,所以当她偶然发现一位出身望族的侯爵夫人与斯万相熟时,并没有抬高斯万在她心目中的身价,相反添了一丝对他的鄙夷。而在这之前,她对斯万则非常欣赏,甚至想到那个“有失身份”的地段去参观他的宝藏。还有马塞尔的祖父,他之所以欢迎斯万的来访则是热衷于向他打听王宫内幕、高层新闻。
斯万确实是在讨好这家人,这与第二部中斯万夫人的“外交攻势”是相呼应的——门第观念使这对身份地位不相称的夫妇遭到整个上流社会的冷淡,他们不得不“主动出击”。斯万来马塞尔家时,连门铃的两响也是“怯怯的”。不过这家还是欢迎他的(除马塞尔外),当报上有关画展的消息中注上了斯万的大名时,全家也为之兴高采烈。马塞尔的好心的母亲,总劝父亲别跟斯万提他那名声不好的妻子,而只提他钟爱的女儿——据说斯万是为了女儿才同他的妻子结婚的。
在这一段中,除了斯万本人是站在半明半暗之处外,他的妻子更是完全藏身昏暗之中,而其女儿则只具备一个名字,是一个没有任何实际内容的概念。这要随着文笔流动、意识流动,回忆之光才逐渐照亮有关她们的一切。
在《斯万之恋》中,灯光照到了斯万的正面。同时,又有一些人物随之出现并将各归其位等待灯光扫描与聚照。“小说中的小说”以小资产者维尔迪兰夫妇家的沙龙为中心,以位卑而气傲的维尔迪兰夫妇和一些三教九流人物为陪衬,描写斯万与奥黛特的既正常又反常的恋爱经历,展示了一个由爱到不爱、爱不是因为爱、不爱却又并未放弃爱的奇特过程,揭示了贯穿于这一过程的社会心理和个人心理的深刻原因,再次以情感的相对性体现了时间主题——正是时间,暴露了爱情的秘密,使一切都在前后对比中失去永恒。小说本卷与前后无过渡,单刀直入提起维尔迪兰家的沙龙。关于沙龙,在小说中,在当时的法国上流社会,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沙龙是身份的象征,因而是人们相当关注的。所以很多情节与沙龙相关。维尔迪兰家的沙龙要求来者默认女主人宠爱的钢琴家瓦格纳既胜过普朗岱,又压倒鲁宾斯坦,还要承认戈达尔大夫的医道比博丹更高明。如果维尔迪兰夫妇不能说服一个新成员承认别人家的晚会全都跟连阴天那样无聊的话,就会将其轰将出去。
这家沙龙的忠实信徒和固定成员,除了钢琴家、大夫,还有一位曾使女主人笑掉了下巴的幽默大师兼画家比施;大夫的年轻太太及一个“半上流社会”中的人,德·克雷西夫人,维尔迪兰夫人称她小名“奥黛特”,说她是个“爱神”;及钢琴家的姑妈,一个毫不怀疑萨尔亲王和盖尔芒特夫人只能花钱雇穷人到饭桌上去充数这种说法的头脑简单的女人。
要是哪位女信徒有情人,他们就要她带来,在他们家谈情说爱,只要不至于因为爱他而不爱他们就行。他们会考验这位新朋友,假如不合要求,就会力图使他们闹翻;反之,则就多了一个新信徒。
斯万作为奥黛特的朋友,就这样进入了维尔迪兰家的沙龙。
在此之前,斯万早已差不多认遍了贵族阶层的女子,当年欲望或爱情在他身上激起的虚荣心也早已摆脱了,而正是这种虚荣心将他导向上流社会的生活。现在,他可能会置一个愿以身相许的公爵夫人不顾而去追求她管家的乡下女儿。他有时也不免为自己身上残存的粗野劲儿哑然失笑。
假如他的情妇是上流中人,他也许会为了她而回到社交界。但他经人介绍认识了奥黛特。奥黛特在他眼里并不怎么样,只是她对他那样钟情,而一个男人,当他年轻时总是渴望占有他所爱的女子的心,到了斯万这个年纪,只要他感到一个女子身上有他,就足以使他对他产生爱情。奥黛特的每次来访都使他重温她的面孔给他的失望感,后来,这张脸孔的特征在他意识中也就模糊了。当他独自遐思时,他把她的形象与其他许多女人的形象并列起来;有时,则是她的形象占据了他的遐想,并与他的一切回忆密不可分,这时,她体态上的缺陷就不再重要了,因为当它成了他所爱的人的身子,它就是唯一能给他带来欢乐或痛苦的身子了。
斯万随奥黛特进入维尔迪兰家后,由于他早已对进出各类沙龙持无所谓态度,所以没有让维尔迪兰夫人等人不满的言行。他虽然骨子里与他们格格不入,但他由于司空见惯而无所谓了。偶有冲突,他也很快退让。他是因为奥黛特的缘故,才把大多数时间消耗在这里。
斯万尽量附和他们,比如当维尔迪兰夫人吹嘘她家椅子上的青铜铸件时,他便异常喜爱地去抚摩它,久久不敢放手。
但钢琴家的演奏确实打动了他。这首奏鸣曲唤起了他的一种美好回忆,使他产生追寻的兴奋和即将捕捉住的快感。他曾经听过它但不知作者与曲名,现在他可以记住它并在家里随时重温了——这是凡德伊的《钢琴小提琴奏鸣曲》。不过他不认为这个凡德伊就是贡布雷的那个凡德伊,因为他当时潦倒不堪,精神都快错乱了。
此后,钢琴家常为他和奥黛特演奏凡德伊奏鸣曲,它成了他俩爱情的国歌。这个乐句对斯万的种种魔力都消失了,只把它看作他的爱情的证明,使他坚定不移。
有一回,他突然从波堤切利的画作《耶斯罗的女儿》上看到了奥黛特的某些特征。从此,他就把奥黛特视作塞福拉的原型,而把塞福拉的肖像当作奥黛特的相片。
他很害怕他会厌倦奥特黛。可是有一天,由于他和一位漂亮的小女工厮混得太久,以至没能在维尔迪兰家见到奥黛特时,他突然如此渴望见到她。他觉得奥黛特会在哪个咖啡馆等他,于是逐家寻找——终于,他在一家餐厅门口碰见她了。他为来之不易的幸福所激动,奥黛特立时身价百倍。就在那个晚上,他以替她摆弄胸前的卡特来兰花为名,而占有了她的身子。
此后,他们就常在一起。他要她弹凡德伊奏鸣曲。它在他心中消除了对物质利益的关怀,消除了人皆有之的那些感情上的空白,却并没有找到什么来填补,他尽可以将奥黛特的名字镌刻其上。他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弹奏,而他则一次又一次地吻她。要不,他就将她的脸摆成《耶斯罗的女儿》的姿势,设想塞福拉正在期待和他“摆弄卡特来兰花”。
接下来,他陷入了新的烦恼。他想占有她的全部时间、全部肉体与心灵,可现在他只是晚上才和她在一起。他渐渐发现她还有另一种生活。他开始越来越多地迎合她的低级趣味,把模仿她的习惯、接受她的观点视为乐趣。他也越来越想探知她的秘密,以致有天晚上离开她家后,又想回去察看一下她有没有再接待别人,结果错把别人家的窗子敲开了。(www.xing528.com)
他甚至因此爱上了维尔迪兰家。只是维尔迪兰夫妇不爱他,因为他们发现他在他们无缘攀附的上流社会中有显赫的地位,并且感觉到在他灵魂深处还保留着一个别人无法进入的王国。他们家逐渐将斯万排斥出去,而又引进了一位新人——奥黛特的朋友福什维尔伯爵。
奥黛特对斯万也不再上心了。她知道冷淡是抓住男人的手段之一。有一个下午,斯万猝然来访,察觉了她的秘密,但她毫不惊慌地掩饰着,甚至将一封向那个她刚才正在接待而不得不匆匆将他打发走的男人解释此番情景的信交给斯万去寄发。斯万设法弄明白了这封写给福什维尔伯爵的信的内容。
他想将她和福什维尔隔离,但他发现,倒是维尔迪兰家的沙龙将他和她隔离了。她和他们一起去旅游,而他得不到邀请。
现在他和她的联系是每月给她几千法郎。这于他倒是个安慰,毕竟这使得他还能够见到她。
他已经不得不在为去上流社会的朋友那里太少而辩解的同时,却为怕去奥黛特那里太多而编造种种理由。他爱她到这个程度,以至当他听说马塞尔的叔祖父曾想对她强行非礼时,他立刻要去与其拼命。
斯万无法看住她的一切活动。他只能尽量让他的朋友夏吕斯男爵去陪着她,以便从信得过的人那儿掌握她的情况。要不,他就是自欺欺人了。
奥黛特终于向他袒露了一些隐情。她不仅有许多情人,而且并不拒绝妇人的引诱。斯万对此的反应已经麻木了。甚至,她供出那个销魂之夜,即斯万苦苦寻找她的那夜,她竟是从福什维尔家出来。还有,负有“监护”任务的夏吕斯男爵,也成了她的情人。斯万要痛苦也痛苦不过来了。
他不愿再回忆他和奥黛特共有过的欢乐日子。然而在圣德费尔特侯爵夫人家中,他又听到了那段奏鸣曲。当一个高音响起时,他仿佛看见奥黛特进来了,不由肝肠寸断。
从此,他知道奥黛特对他的感情不会再恢复了。
可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戈达尔夫人竟然告诉他,奥黛特竟然在别人面前常常充满钦佩和爱慕提到他。这使他在对奥黛特的病态占有之情上,加上了一种友好和感激之情。
他发现爱情已经离他而去了,唯一遗憾的是临去前没有与他打个招呼。他现在唯一希望的便是至少在精神上能跟激起他的爱情、燃起他的妒火、给他带来痛苦、从此他将永不与之再见的奥黛特道别。
但他还梦见过她一次。从此,他的执著的爱化作了对她首次印象的遗忘,他不再感到不幸,道德修养也有所降低。他在心中咆哮道:“我浪掷了几年光阴,甚至恨不得去死,这都是为了把我最伟大的爱情给一个我并不喜欢、也跟我并不一路的女人!”
《斯万之恋》的基本梗概大致如此。它给人一种不了了之的感觉,如果稍加推想,很多读者准会以为这写的是一出主人公由合到分的爱情悲剧。悲剧诚然是悲剧,但出人意料的是,男女主人公并未因爱情吸引力消失而分道扬镳,在第三卷中,奥黛特已成了斯万夫人。至于其中经过,前后文中均有暗示,因不重要,作者只是由合适场景顺便带出,不专作提示。
关于斯万之恋,同时也包括普鲁斯特的两次恋爱,著名传记作家、普鲁斯特研究专家莫洛亚在他的《从普鲁斯特到萨特》、普鲁斯特专节中有过论析。他认为普鲁斯特将爱情、嫉妒和虚荣视作地地道道的疾病,而《斯万之恋》正是对于一个病症完整的发展过程所进行的临床描写。面对着这一情感病理学饱含苦痛的准确、细微的描写,人们感觉到观察者本人就经受过他所描写的那些痛苦。正象某些勇敢的医生能将他们饱受痛苦折磨的自我和善于分析研究的自我分开、将自身疾病的进展情形一一记录下来一样,他也以惊人的魄力,直面人生和心灵的勇气,分析了自己的心灵症状。《斯万之恋》是他分析自我恋爱心理的初步尝试。而恋爱心理,也是他全部的个性乃至社会心理的折射。整部《追忆似水年华》,既是一部回忆录,更是一部心灵史(因为如此,人物、事件与实际经历、生活原型是否相符反倒不太重要),在这部心灵史中贯穿了心理分析。如果说作者在自叙中自我分析多少还有所顾忌或不自觉地失之冷静、客观的话,那么在对斯万的爱情心理分析中就全面、公正、准确得多了,反过来,由于对斯万的分析毕竟只是借助他所听说的材料(也可能是虚构的)移用于自我分析,又不免失之真切,而在自析中自我解剖,就更感性、更可靠了。处局中而不迷惑,出局外也不茫然,自剖与他析相结合,内心的秘密就层层揭开了。
《斯万之恋》一卷中,又揭示了什么样的爱情秘密呢?概括斯万爱恋奥黛特的心理原因,主要有三点:神秘感或曰好奇心诱发的向往、患得患失或曰愈是得不到和愈是已失去的愈珍贵的心理推动的追求;占有欲或曰征服欲支配的最后肉体结合。当然还包括生理需求、虚荣需求、精神需求等,这种种需求又互相影响、综合作用。如斯万对奥黛特的爱恋主要是想要有个家以及固定的合法的性爱对象,她的出身并不重要,可这又与他的美学修养,与他的社会地位,雅士尊严相冲突。不过作者主观上的注意点不在这儿。或者说,由于勇气不够,不愿承认某些隐秘心理,才有意回避。
以斯万的身份,是一个准贵族,又有丰厚家产,且艺术素养颇高,能得到盖尔芒特公爵夫人这样冷傲的贵妇的青睐和爱,根本不至于去为一名交际花而神魂颠倒。然而究竟是什么使他鬼迷心窍呢?这包括一个潜在原因:心中深藏的自卑。因为他毕竟不是一个贵族,虽然他在贵族沙龙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但这远不如在维尔迪兰家沙龙中那样轻松自如,有高人一等的自信与自足。又因他交际广泛、热爱艺术,前半生浪迹灯红酒绿和书画古玩之中,误了婚事,难免思妻若渴,向往家的安宁与温馨。既然他不敢接受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爱,又不可能与温顺有余、生气不足的小女工水乳相融,那么半贵族女子奥黛特与他倒真是天生一对。他们都是上流社会的寄居客,仅是混迹其间的方式不同而已。普鲁斯特也是个准贵族,他家颇有资财,父亲名望甚著,只是没有爵位;而普鲁斯特本人却又凭其家庭和个人优势得以象斯万一样出入贵妇沙龙,备受青睐,整个的他和斯万简直互为化身,所以他回避心中深藏的害怕的被贵妇轻视、抛弃的自卑,将斯万之恋的秘密主观上作了另一种解释。首先,他并不了解奥黛特的底细,这就给了他以充分的想像余地,神秘感象磁力一样将他紧紧吸住。好奇心使他愈想了解她的全部心灵与生活,便愈想进入和占有之。但这还不足以使他拿定主意,因为她毕竟不符他的审美眼光,或者说(尤其对于普鲁斯特那样的多思多幻、变化不定的青年来说)他心中根本就没有具体偶像,可以接受任何形象也就等同于根本不知道该接受什么形象。这时候,得失心起作用了。他们在维尔迪兰家聚会多次,他的心水平如镜;可一日不见,便掀起了波澜。“失去”的意识激起了一个强烈的得到的念头,他没命地、疯狂地满城追她、找她,愈是艰难愈觉珍贵,最后他渴望立刻占有她了,于是在占有欲下,他们的肉体结合了。此后,渴望了解她一切的好奇心,渴望拥有她的一切的占有欲,和担心她投向他人的得失心,使他的爱情进一步强化。
但这种爱情为什么最后却烟消云散了呢?这正是因为神秘感的失去、占有欲的淡化以及得失心的自我调节、趋于平衡。得失心导致心理失衡,人是很难持久承受的,必然自动调节,而神秘感、占有欲的消散又有助于这种调节。当爱不再成为一种压力的时候,它和痛苦也就同时到头了,婚姻便是可有可无也是自然而然的了。斯万与奥黛特的爱情结局已是无足轻重了。
普氏与希尔贝特、阿尔贝蒂娜的恋爱也是这段情形。比如阿尔贝蒂娜,她和海滩上那群少女,是在马塞尔渴望异性、经常想入非非的情况下进入他的视野和意识的,起初他并没具体爱上谁。由于一种好奇心和神秘感的驱使,所有这些少女都成为他的恋爱对象。但当他在一次游戏中看见阿尔贝蒂娜与另一个男孩坐在一起,两人的手经常相握时,嫉妒心与占有欲立刻使他的爱情定了向。而当他试图占有她的身子、遭到严拒时,愈是得不到的愈珍贵,他反倒真正深深地爱上她,至少是忘不了她了。至于失去之后的自我安慰,那种“狐狸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吃不吃无所谓的心理,本是一种人所共有的心理,但在他失去希尔贝特和阿尔贝蒂娜之后,通过他精妙的文笔,将其转化为一种怅惘,一种哀愁,一种深深打动人的艺术美。这种爱情方面的微妙复杂心理本来只存在于少男少女之间,普鲁斯特以一个垂垂欲老的人的心灵能感受得这般真切、这般细腻,自然是因为他永远是一个病孩子的缘故。少时能感不能思,老来能思不能感,唯有一个深居简出、不羁红尘的病孩子,才能在时间轴上发现爱情的秘密和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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