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刚明访谈录
宋刚明
从影40年,尤以人文摄影见长,U型影像传感器发明人,首次在理论上提出“像眼睛一样的曲面影像传感器才是物理吻合系统”。著有画册《戒毒女》。作品《徽居映像》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贡献奖一等奖、第七届中国摄影金像奖创作奖。在各种摄影期刊撰文100余万字,其理论评论集《影觞》获第十届中国摄影金像奖理论评论奖,是首位摄影与理论跨类金像奖获得者。
我把拍获奖作品与个人作品分开,我更看中个人作品。
孙振军(以下简称“孙”):你说自己是因为走过很多弯路才成为摄影教授的。那么,你都走过哪些弯路?
宋刚明(以下简称“宋”):最初,我也迷恋拍美女片,曾拍过许多电影明星,后来发现只会拍美女根本成不了大师,我又去拍风景等。
一路走来,我如同尝遍百草的病人,最后成了良医。我不管拍哪方面,包括广告、花卉,都拍得不错,得过奖,能挣到钱。听说现在央视天气预报的广告栏超贵,其实几十年前我的风光片就在那儿播过,我还很是得意了一阵。但现在回头看,我走的许多是弯路,在那条道上跑,越用力,与大师之道就越是南辕北辙。我不希望摄影人再走冤枉路,天天等朝霞晚霞,三四点去拍云海,这赌的是运气,与水平没什么关系。因为它传达不了思想,最多评论个“美”字,如同徒有其表的美人。
孙:你每天用多少时间读书?读什么书?哪些书对你影响最大?
宋:这个真的没法统计,只要有时间,我就拿本书来看。但现在比较糟糕,经常会被微信牵着走,不过我正在慢慢克服它。我原来是个书呆子,小时候会借着灶膛的火光看书,我妈一筷子就抽过来了,没办法,我就跑到月亮底下去看书。我父亲说我以后肯定是个瞎子,但是我的眼睛一直很好,现在只是有点老花而已。我读书很杂,诗、小说、散文、画论、书法、建筑、木工书、皮匠、炒菜的书,抓着什么看什么。我摄影是个杂家,读书也是个杂家。
我过去看过许多摄影技法方面的书,现在基本不看了,只看大师画册。摄影理论方面的书我特崇拜台湾陈传兴先生的论述,而外国作者我则欣赏本雅明和苏珊·桑塔格,他们对影像的认知,让我有“醍醐灌顶之感、茅塞顿开之悟”。
孙:从1988年到现在,你的作品获过很多奖,比如《秋瀑》《采石场》《晨曦》《在路上》等。但艺术家需要不断超越自我,或者说艺术是需要不断否定自我的职业。如果你认同这个观点,那你对过往的获奖作品哪些现在还满意,哪些已经不再满意?
宋:我有一组作品获过三等奖,就是《戒毒女》,我对这组作品相对满意,其他的应景之作现在都不满意了。
获奖作品是拍给评委看的,我猜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现在我不太鼓励大家奔着获奖去,但我也不反对你们去获奖。(www.xing528.com)
其实,原来我就不满意我的那些获奖作品,而我喜欢的却基本获不了奖。我把拍获奖作品与个人作品分开,我更看中个人作品。朋友们很惊讶我怎么会在外国得奖,因为我在这其中浸润太久。
我们现在是摄影器材大国,但不是摄影表达大国。摄影是一个修行的过程,只有不断求索,才能悟出一些东西。
孙:中国已经成为摄影器材消费大国与摄影拍摄大国,可谓空前繁荣。但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你觉得这种繁荣背后有什么隐患?
宋:无论从哪个角度说,繁荣都是好的。摄影人去拍鸟拍风景都好,我不认为风景作品是视觉垃圾。风景、天鹅是完全审美的,它不承载思想,在摄影路上,大家完全可以按自己的兴趣来。只是,中国拍风景、拍鸟的队伍过于庞大,而忽略了对人的拍摄。
我们现在是摄影器材大国,但还不是摄影表达大国。确实,全世界的摄影都有初级阶段,都有风花雪月时期,但这个时期很快就会过去,中国摄影也会走过它的初级阶段,但大家不要等风向变了才发现自己几十年的工夫只拍了一些浅薄的东西。
孙:你的作品特别重视思想隐喻性和画面延伸性,普通摄影人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有什么诀窍吗?
宋:“诀窍”怎么能告诉你呢?若一句话能告诉你我早批发卖钱了。我认为摄影是一个修行的过程,只有不断地求索,才能悟出一些东西,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各人的善缘了。我曾经对学得不好的学生很着急,总想每个学生都学好。有一天,一个学佛的学生对我说:“佛渡有缘人,他与你无缘,为什么要渡他呢?”我那会儿就突然开悟了。我常常在学生那儿学到些东西。
孙:为了名与利,或者某种诱惑与需要,你是否造过假?如果造过假,你是愿意公开承认呢,还是默默忏悔?
宋:我也造过假。我过去拍的获奖作品,好多都是摆拍,应该理解为造假。我现在拍的像《黄河谣》,能得奖吗?这时有隐喻性的作品反而不好,因为不易一下子读懂,所以并不容易获奖。对于这个事儿,我的理解是,游戏规则如此,且非中国独有。还是那句话,我更看重个人作品,我现在对严肃题材,绝不摆拍。
孙:假如明天你要永远告别摄影,请总结一下你摄影人生最大的“得”和最大的“失”。
宋:最大的“得”就是摄影丰富了我的人生。再者,我通过摄影认识了很多的人,过去我是一个内向的人,现在成了一个话痨,就是因为摄影。最大的“失”是什么呢?摄影容易让人变得浮躁。我曾经有过一二十年非常浮躁,我30岁就得了大奖,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摄影成功很快,一夜成名,容易忘乎所以。绘画、音乐、书法不可以,因为那得需要几十年的工夫。我认为如果我不做摄影,我会去做文学或绘画,也许会比现在做得更好。
选自《黄河谣》 宋刚明 摄
1997年,珠海,翠微村的男人也烫发。李伟坤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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