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自由飞翔伴侣：鸟

边缘访谈录

拍鸟的过程就是环保的行动，少说高尚动人的大话空话，多一些身体力行的实际行动。

边缘

自然地理摄影师、艺术家、环保者，从事野生鸟类拍摄27年，足迹遍布中国60多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远行澳洲、美洲、欧洲、非洲、南北极拍摄。曾荣获中国摄影金像奖、中国国家林业局“森林文化奖”、世界自然基金会“自然奖”。

我拍鸟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10年，追寻和表现鸟类的美丽；第二个10年，思考鸟和人与自然的关系；第三个阶段，探寻用影像画意表现鸟的艺术哲学。

孙振军（以下简称“孙”）：很高兴能在黄河之滨、天鹅湖畔与边缘先生对话。请先谈谈你个人的摄影经历。

边缘（以下简称“边”）：我拍摄鸟类是从1989年开始的，到2016年，已经27个年头了。我拍摄鸟类经历大致分三个阶段：第一个10年，单纯追寻鸟类的美丽和如何表现鸟类的美。第二个10年，是获得中国摄影金像奖之后，开始思考鸟和人与自然的关系。最近六七年，我所思考的也是我最终的表现方式：探寻用影像画意表现鸟的艺术哲学。这对我来说是个挑战。

27年来，我跑过的中国的自然保护区应该不下60个，还去过南北极、各大洲，为什么要跑到这些地方拍摄？首先我认为，不走出去，就不能看到世界的精彩，就无法为自己寻找坐标。坐标点定在哪里很重要。我每一次行走计划性非常强，按照5年、3年、1年以及月份分阶段进行计划实施，鸟的迁徙、繁殖是有时节的，周详的计划会让行动更加精准。

从另一个角度讲，我认为一个摄影师的经历也很重要。我拍鸟，来自于我出生在新中国第一代空军家庭，从小仰望腾空而起、呼啸而过的歼击机。后来我在空军服役，与飞机零距离。转业后，我又到了中国民航系统工作，出生的环境、行业上的特点一直让我与飞翔结下深厚的情缘。

无论是我们对鸟的细微的观察了解，还是对鸟自身的深入的哲学思考，用摄影方式来表达，都具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简洁。因为你既要表达哲学思考，也要精炼影像的语言。

孙：你讲过拍鸟有三个阶段，为什么获得中国摄影金像奖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边：因为金像奖是中国摄影界的最高奖项，它是个综合类的大奖，能反映一个人的摄影层次。我把获奖作为自己摄影道路上的里程碑。当然，它并不是终点。第一个10年主要拍鸟的美丽，随着拍摄时间的延长和对鸟的理解，渐渐意识到拍鸟和环境的重要性。后来我便开始拍鸟和人与自然环境的三重关系。

孙：这些认知是你自己悟出的，还是来自外界的启发？

边：都有，双重性的。举个典型例子：2009年我在陕西拍了一张照片，照片背景是一个屋檐，屋檐上面有个五角星，五角星的左侧有“革命”二字，在屋顶上落了一只山雀。我把这个场景拍下来了。图片说明写为“中国60年来发生了一场革命”。麻雀、蚊子、苍蝇、老鼠曾一度被定为“四害”。这个所谓的“革命”，其实就是“革鸟（麻雀）的命”。而在今天，鸟已经是被人类保护的对象，革命又成为一场环保的革命。这张照片揭示了鸟与环境的关系。再比如，我在江西鄱阳湖航拍的另一张照片，把“运五”飞机的两个翅膀作为前景，主要拍摄鄱阳湖上空飞行的鸟类。图片说明我写为“让人类插上翅膀”。人类借助航空器飞上蓝天，鸟和人可以在空中平行飞翔，照片表达的是鸟和人类的关系。

孙：你现在拍摄鸟类，就是要表现、探究、追寻鸟的哲学思考。那么，这种思考究竟是对鸟的哲学思考，还是对鸟自身的哲学思考？

边：作为一名自然地理摄影师，我想以艺术的手法表现鸟类，让人们关注鸟类，这是我拍摄鸟类时给自己的定位。我不是作家、生态学家，而是摄影师，我应该用影像语言传播关注自然生态的人们。无论是我们对鸟的细微的观察了解，还是对鸟自身的深入的哲学思考，用摄影方式来表达，都具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简洁。因为你既要表达哲学思考，也要精炼影像的语言。

我为了研究鸟的艺术哲学，曾专程赴加拉帕戈斯群岛，沿着达尔文的脚印，探寻生命起源和鸟类进化。我大量浏览世界艺术名作、哲学家论美学书籍，感受东方文化熏陶，用生态哲学思考、提炼影像语言。

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是候鸟迁徙的重要路径之一。之所以决定以黄河为中心，是因为我一直在思考：如何从世界角度看中国。

孙：你行走黄河流域，但黄河流域不是一个鸟类密集的地方，为什么要多次行走黄河？(www.xing528.com)

边：我从1996年起开始分批次定点拍摄黄河流域鸟类迁徙、栖息、繁殖的生态环境。从黄河入海口逆流而上直到源头，这是我酝酿两年才做的决定，仅制定影像拍摄方案就用了近8个月时间。方案打印出的A4纸就有3.5厘米厚。

我走黄河的意义是什么？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是候鸟迁徙的重要路径之一，是一个抚育生灵的驿站，万生万物，都汇集到这里。之所以决定以黄河为中心，是因为我一直在思考：如何从世界角度看中国。

以黄河作为坐标，以此为中心向周围辐射，就能看到中国版图的伟大、中国历史文化的深厚。于是，我把泰山、华山、太行山、贺兰山作为定点。这里面有文化厚重的四大石窟：龙门石窟、云冈石窟、麦积山石窟、莫高窟石窟。可以说，我是把黄河当作一个脊梁，其他几个山脉则是肋骨，向外延伸到中华大地上。在5000年的文明史中，黄河是中华儿女繁衍生息的重要保障。基于这么一个定位，我多次行走黄河，用影像方式表达出来。

孙：黄河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棵大树，要读懂黄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以说有些人穷尽毕生之力也不一定能读懂。像你这样一个专业拍鸟的人，能从黄河里面找到这么多的灵感、这么多的妙思奇想，能从黄河文明、黄河文化里找到我们和鸟类共受恩惠的这个结合点，真的不容易。当然我们也知道黄河是鸟类迁徙的一个重要路径，但是很少有人会把人和鸟类联系到一块。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也缘于此，我基本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要对鸟有哲学思考，明白了为什么鸟的哲学思考对你来说是终极追求了。

边：对。你可以搜索一下历朝历代关于黄河的诗句，文人墨客笔下的佳作有很多。这些辞章我都收藏了。所以说这是个庞大的工程，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用两年时间中的8个多月去做方案。人在这里，处于一个什么位置，鸟在什么位置，自然在什么位置，你需要把这些东西理顺。就像我们对黄河的认识，黄河是用9个省来涵盖的吗？我认为不是；黄河是按照上游、中游、下游来区划的吗？我认为也不是。我提出黄河应该按等高线来划分。不论是以10米为基准也罢，还是100米也罢，从海平面算起，到黄河的源头，全流域落差高达4800米。以海平面为基点，我们用等高线来计数，每一个等高线再在一定的具体位置上来界定。

孙：从你拍摄鸟的角度来看，若按照你的上游、中游、下游的划法和等高线的划法来看，它跟鸟类有什么关系？

边：关系很大。黑颈鹤主要在高原地区生存，它是海拔2000米以上高原上的一种鸟类；再往下走，是林地，是林鸟生存的地方。以陕西的朱鹮为例，它是林鸟，但也到稻田边上觅食。黄河入海口东营一带有丹顶鹤、灰鹤、东方白鹳、白鹭、雁鸭类。

拍鸟是在拍你眼睛里的世界。如果想拍有风格的鸟类专题，那就要用心去研究它。拍鸟的过程就是环保的行动。

孙：刚才咱们看了一些画册，其中有的人拍的鸟构图杂乱、色系杂乱，还有些人拍的鸟很灵动，但没灵魂。这是中国摄影师拍鸟的通病吗？

边：我个人接触到的拍鸟者大致可以分为这么几类：一部分是离退休者，他们结伴旅游而摄；一部分是有钱购买昂贵的摄影器材，能掌控时间去拍鸟的；还有一部分人是搞科考和采访拍摄的；最多的是去获奖者的拍摄地点模仿拍摄的。所以说每一类人的出发点不同，拍出来的作品自然也不同。

孙：你接触的国外鸟类摄影家也很多，他们与国内的同行摄影家有什么差异？

边：20世纪90年代，我接触到的国外鸟类摄影家和图片编辑普遍认为，中国摄影师的照片第一印象就是虚，技术达不到标准；第二个印象是照片不透亮，冲洗印放不好。现在再看，我们的摄影人群队伍虽然很庞大，但专一拍鸟类的人却很少。

孙：作为鸟类摄影师，请你从自身拍摄鸟类的体会出发，用三句话对其他鸟类摄影师讲一下你的期待和期望。

边：第一句话，我觉得拍鸟的人，要做到用任何摄影机、照相机都可以拍。拍鸟是在拍你眼睛里的世界。第二句话，如果想拍一个有风格的鸟类专题，那就要用心去研究它。第三句话，拍鸟的过程就是环保的行动，少说高尚动人的大话空话，多一些身体力行的实际行动。

天籁惊魂 边缘　摄

盘旋在伊瓜苏瀑布之鹰 边缘　摄

9.23北京不眠之夜 刘占崑　摄

1993年9月24日凌晨2时27分，在北京国际会议中心申办奥运直播现场，大屏幕上的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宣布的结果惊呆了现场的所有人，北京以两票之差输给了澳大利亚的悉尼，无缘主办2000年夏季奥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