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丝绸之路：中国西南地区与中南半岛的陆路通道

“西南丝绸之路不是一条道路，而是一个对外沟通的交通网络。”^[51]换言之，“西南丝绸之路应该是直到近现代以前，西南地区外向交通通道的统称”。^[52]因此，本书研究的“西南丝绸之路”，实际上是一个连通中国西南地区与中南半岛国家的陆路跨境通道网络。

关于西南丝绸之路的文献记载，始见于公元前2世纪的西汉中期。^[53]“大约与《史记·西南夷列传》、《史记·大宛列传》里所记‘蜀身毒道’相合。”^[54]据考证，“蜀身毒道”以滇池地区为枢纽，北通成都，西经大理、保山、腾冲入缅甸至印度。^[55]作为西南丝绸之路中最早的一条跨境通道，“蜀身毒道”在中国境内由五尺道、零关道和永昌道三条道路连接而成。出境以后，由现今缅甸北部的掸邦高地经曼尼坡进入印度。^[56]由于这条跨境通道“始于丝织业发达的成都平原，最终到达缅甸和印度并以沿途的丝绸商贸著称”，因此也被历史学家称为“西南丝绸之路”或“南方丝绸之路”。^[57]对此，季羡林曾在其著述中加以佐证：

古代西南，特别是成都，丝业茂盛，这一带与缅甸接壤，一向有交通，中国输入缅甸，又通过缅甸输往印度的丝的来源，不是别的地方，就正是这一带。^[58]

据方国瑜的研究，“蜀身毒道”是中国与中南半岛国家的地缘经济、文化关系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

在这地区甲地与乙地之间的居民有往还，开辟了一段路，乙地与丙地之间，丙地与丁地之间也如此连贯起来，开成一条漫长的交通线，这条线是人走出来的，而且是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走出来的，所以，这条交通线的开辟，可以了解西南地区各部族社会经济、文化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各地部族要求与邻境交换生产品，相互往还频繁，开辟了道路。^[59]

据考证，西南丝绸之路的开辟，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时期。公元前250年，秦孝文王任命李冰为蜀郡守，开通僰道（宜宾）水路。秦始皇时期，开凿了僰道经朱提（昭通）至郎州（曲靖）的通道——“五尺道”。自汉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起，汉朝两度派遣唐蒙开通南夷道至曲靖，在秦代“五尺道”的基础上进行扩建改造。^[60]

具体而言，西南丝绸之路的基本走向如下所述：

西南丝绸之路始于成都平原，南下大致有3条干线，第一条经今四川西昌、云南大理、云南德宏入缅甸北部，经过今印度北部辗转达地中海沿岸，可称“成都经西昌、大理入缅甸至印度道路”。第二条经今四川西昌、云南大理、云南德宏入缅甸北部达杰沙（元代称江头城），走水路或陆路沿伊洛瓦底江至孟加拉湾出海，再转达地中海沿岸，可称“成都经大理入缅甸沿伊洛瓦底江出海道路”。第三条经今四川宜宾、云南昆明和云南蒙自至越南河内，再经海防出海达地中海沿岸，可称“成都经宜宾、昆明、蒙自至越南北部出海道路”。^[61](www.xing528.com)

西南丝绸之路还为传播佛教提供了便利。据考证，这至少可以追溯至公元前3世纪初。有学者认为，得益于丝绸贸易，印度佛教由西南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的时间比佛教经北方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的时间“早了3个世纪”。^[62]隋唐时，在汉晋时期“蜀身毒道”的基础上又开辟了“蜀天竺道”和“安南通天竺道”。^[63]

宋代时“蜀身毒道”依然通行。比如，宋熙宁七年（1074年），四川商人杨佐到大理国买马时，在大云南驿（在今祥云县）见驿站前的碑铭有如下记载：

东至戎州，西至身毒国，东南至交趾，东北至成都，北至大雪山，南至海上，悉著其道里之详，审询其里堠，多有完葺者。^[64]

其后，云南对内地或周边地区的跨境交通也沿袭这一格局。^[65]明清时期，中国与中南半岛国家之间，“未修建新的陆路干线，仅新通一些支线”。^[66]其中，部分支线是为了给越南、暹罗、缅甸和南掌向清廷进献驯象提供便利。^[67]为了进献驯象开辟的支线，史称“贡象道路”。^[68]据《云南通志》卷十六“羁縻”条记载，“贡象道路”可分上、下两路。从明朝开始，这两条跨境通道由中国境内的两个傣族地区（今德宏和景洪）向境外延伸，通往中南半岛各国。^[69]

上路由永昌（今保山、德宏）过蒲缥、腾冲，西南行至南甸（今梁河县）、干崖（今盈江县）、陇川（今陇川县）三宣抚司。自陇川十日至孟密，二日至宝井，又十日至缅甸（指阿瓦王朝都城），又十日至洞吾（指明时缅甸东吁王朝早期首都东吁），又十日至摆古（即勃固，明时缅甸东吁王朝后期的首都）；下路由云南景东至车里宣慰司（今西双版纳景洪），由此西南行八日至八百媳妇宣慰司（今泰国清迈），又东南行一月至老挝宣慰司（今老挝琅勃拉邦），再西行十五六日至西洋海岸摆古（今缅甸勃固），与上路合。^[70]

由此可知，“贡象道路”的上路将中国与当时缅甸境内的三个王朝的首都连通起来；与此同时，“贡象道路”的下路把中国与暹罗、老挝、缅甸三国连接在一起。^[71]当时，由老挝、泰国北部经云南进入中国内地的陆路主要是“贡象下路”。^[72]

可以说，“西南丝绸之路在不断地发展和变化、不断地拓展和向前延伸”，在中国的封建王朝时期，“中国西南地区所有的对外交往通道，都应包括在‘西南丝绸之路’的空间范围之内”。^[73]作为一个持续发展的跨境通道，西南丝绸之路为近现代中国与中南半岛国家之间的铁路和公路的贯通奠定了基础。比如，近现代修筑的滇越铁路、滇缅公路、中印公路和成昆铁路，均与西南丝绸之路的走向相吻合。^[74]时至今日，连通中国西南地区与中南半岛国家的诸多公路与铁路，大体也是沿着西南丝绸之路的路线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