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阶级理论与方法的优化探讨

法国学者雷蒙·阿隆在《阶级斗争——工业社会新讲》中认为：“阶级的概念是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在马克思主义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然而它在马克思的任何著作中都没有成为系统的论述对象”。虽然如此，但是，马克思在其最早的著作及以后的著作当中，对“市民阶级”“市民等级”“劳动阶级”“生产者阶级”“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剥削阶级”“被剥削阶级”“统治阶级”“被统治阶级”等术语使用，特别是对资本主义社会阶级关系的形成及其性质的分析，充分展现出马克思的阶级理论的丰富内涵。马克思的阶级理论至今依然是我们分析人类社会发展的强大理论工具。

（一）马克思的阶级理论的分析方法

马克思的阶级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是建立在历史唯物主义基础之上的。从社会的经济结构中发现并阐释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关系，特别是阶级冲突的根源。马克思鲜明地指出：“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应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更，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慢或快地发生变革。……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社会生产过程的最后一个对抗形式，这里所说的对抗，不是指个人的对抗，而是指从个人的社会生活条件中生长出来的对抗；但是，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胎胞里发展的生产力，同时有创造着解决这种对抗的物质条件。”这是我们认识和把握马克思关于阶级理论和方法的最根本的基础。阶级的产生和阶级关系发展是物质的生产方式中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结果和反映。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作为最后一个对抗形式，在社会生产过程中，决定着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阶级关系的对抗性和矛盾性。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自从原始社会解体以来，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私有制的产生和分工的发展，人类社会分裂为不同的阶级，在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中，各自存在着相互对抗的基本阶级，即奴隶主和奴隶、地主和农民、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阶级之间的矛盾对立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的集中表现。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中，奴隶主和奴隶、地主和农民之间的对立往往为等级制度所掩盖。工业革命后，伴随着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发展，阶级关系日益简单化，社会分裂为两大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被压迫阶级反抗压迫阶级的阶级斗争是阶级社会发展的动力。“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始终处于相互对立的地位，进行不断的、有时隐蔽有时公开的斗争，而每一次斗争的结局都是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或者斗争的各阶级同归于尽。”封建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对抗性矛盾引起了封建社会的瓦解。原有的生产方式已不能适应随着新市场的出现和贸易扩大所增加的需求，“于是，蒸汽和机器引起了工业生产的革命。现代大工业代替了工场手工业；工业中的百万富翁，一支一支产业大军的首领，现代资产者，代替了工业的中间等级”，以剥削他人的劳动为基础的现代资本主义私有制，代替了以个人自己的劳动为基础的旧的私有制，以自由的雇佣劳动代替了封建农奴制劳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了起来，从此，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构成了全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体系所围绕旋转的轴心，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阶级利益尖锐对立。随着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发展，资本同劳动矛盾在不断激化着，并集中地表现为周期性的经济危机。经济危机的频频爆发，反映出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已经成为阻碍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障碍。在人类社会的阶级矛盾中，只有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才能从根本上消灭一切剥削阶级，消灭一切剥削，消灭一切阶级，为最终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创造条件。正如恩格斯1888年在为《共产党宣言》撰写英文版序言，对《共产党宣言》中核心的基本思想进行概括时所说：“每一个时代主要的经济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所赖以确立的基础，并且只有从这一基础出发，这一历史才能得到说明；因此人类的全部历史（从土地公有的原始氏族社会解体以来）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即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之间、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之间斗争的历史；这个阶级斗争的历史包括有一系列发展阶段，现在已经达到这样一个阶段，即被剥削被压迫的阶级（无产阶级），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一劳永逸地摆脱一切剥削、压迫以及阶级差别和阶级斗争，就不能使自己从进行剥削和统治的那个阶级（资产阶级）的奴役下解放出来。”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是“现代社会变革的巨大杠杆”。

（二）无产阶级是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劳动者与生产资料分离”的结果和产物

马克思认为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起点，是资本的历史起源。原始积累的秘密在于，它用最残酷无情的野蛮手段，在最下流、最龌龊、最卑鄙和最可恶的贪欲的驱使下，完成了对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的解体，用资本主义私有制即以剥削他人的但形式上是自由的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排挤以各个独立劳动者与其劳动条件相结合为基础的私有制。这是创造资本关系的过程，也是劳动者和他的生产资料所有权分离的过程，“这个过程一方面使社会的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转化为资本，另一方面使直接生产者转换为雇佣工人。因此，所谓原始积累只不过是生产者和生产资料分离的历史过程。”

劳动者和生产资料的分离是资本主义私有制和雇佣劳动制确立的前提。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雇佣劳动者即工人阶级，在被迫自由地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之前，他已经整体地属于资本和整个资产阶级了，工人拥有的唯一的权利和选择就是“自由地”把自己的劳动力出卖给资本家，并为资本创造剩余价值。无产阶级是完全靠出卖自身的劳动力来获取生活资料的社会阶级，资产阶级是独占生活资料以及生产生活资料所必需的生产资料的阶级。劳动力的买和卖使货币、生产资料成为资本，使劳动力的出卖者成为雇佣工人。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形象而精辟地指出：“劳动力的买和卖是在流通领域或商品交换领域的界限以内进行的，这个领域确实是天赋人权的真正伊甸园。那里占统治地位的只是自由、平等、所有权和边沁。自由！因为商品例如劳动力在买者和卖者，只取决于自己的自由意志。他们是作为自由的、在法律上平等的人缔结契约的。契约是他们的意志借以得到共同的法律表现的最后结果。平等！因为他们彼此只是作为商品占有者发生关系，用等价物交换等价物。所有权！因为每一个人都只是支配自己的东西。边沁！因为双方都只顾自己。”实际上，“货币占有者作为资本家，昂首前行；劳动力占有者作为他的工人，尾随于后。一个笑容满面，雄心勃勃；一个战战兢兢，畏缩不前，像在市场上出卖了自己的皮一样，只有一个前途——让人家来鞣。”

（三）无产阶级是真正的革命阶级，是掌握着未来的阶级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上，劳动阶级在与有产阶级和统治阶级的关系中的地位和生活条件是各不相同的。在私有制条件下，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所有制关系也在发生不断的变革，经历了奴隶主所有制、封建主所有制、资本主义私有制。所有制的每一次变革都是由于产生了同旧的所有制关系不再适应的新的生产力的发展的必然结果。在这个过程中，劳动的社会形式，也在发生着变化，呈现为“奴隶劳动”“农奴劳动”“雇佣劳动”和“自由联合劳动”。马克思指出：“雇佣劳动，也像奴隶劳动和农奴劳动一样，只是一种暂时的和低级的形式，它注定要让位于带着兴奋愉快心情自愿进行的联合劳动。”由于所有制关系的不同，因而劳动的社会形式的性质的不同，产生了社会属性有别的劳动阶级——奴隶阶级、农奴阶级、雇佣劳动阶级即无产阶级。(www.xing528.com)

由于工业革命而产生的无产阶级，是完全靠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获得生活资料的社会阶级，恩格斯称之为“19世纪的劳动阶级”。无产阶级与奴隶阶级、农奴阶级的区别表现为，被看作物的奴隶，作为奴隶主的财产，是隶属于奴隶主的。由于他与奴隶主利害攸关，奴隶的生活不管这样坏，总是有保障的；而无产阶级只有他的劳动力在有人需要的时候，他的生活才有保障。“在所有的私有制关系中，只要废除奴隶制关系，奴隶就能解放自己，并由此而成为无产者；无产者只有废除一切私有制才能解放自己。”农奴占有并使用一种生产工具，而无产阶级使用他人的工具并为他人而劳动；“农奴可以通过各种道路获得解放：或者逃到城市里去做手工业者；或者是交钱给地主代替劳役和产品，从而成为自由的佃农；或者是把他们的封建主赶走，自己变成财产所有者。总之，农奴可以通过不同的办法加入有产阶级的队伍并进入竞争领域而获得解放。无产者只有通过消灭竞争、私有制和一切阶级差别才能获得解放。”

只有无产阶级，才是真正的革命阶级，才是掌握着未来的阶级。无产阶级与过去一切阶级的不同之处在于：“过去一切阶级在争得统治之后，总是使整个社会服从于它们发财致富的条件，企图以此来巩固它们已经获得的生活地位。无产者只有废除自己的现存的占有方式，从而废除全部现存的占有方式，才能取得社会生产力。无产者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必须加以保护，他们必须摧毁至今保护和保障私有财产的一切。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无产阶级，现今社会的最下层，如果不炸毁构成官方社会的整个上层，就不能抬起头来，挺起胸来。”

（四）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是无产阶级获得阶级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

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资产阶级开创了世界市场；资本追逐利益的本性，使得资本在全球范围内迅速扩张。资本对利润的贪欲，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它挖掉了工业脚下的民族基础，古老的民族工业被消灭了，它们被新的工业所排挤，新的工业的建立已经成为一切文明民族的性命攸关的问题；这些工业所加工的，已经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区的原料；它们的产品不仅供本国消费，而且同时供世界各地消费。旧的、靠本国产品来满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极其遥远的国家和地方的产品来满足的需要所代替了。过去那种地方的、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

随着大工业的发展，是资本的不断集中，是大资本家不断打到众多小资本家的过程。“随着这种集中或少数资本家对多数资本家的剥夺，规模不断扩大的劳动过程的协作形式日益发展，科学日益被自觉地应用于技术方面，土地日益被有计划地利用，劳动资料日益转化为只能共同使用的劳动资料，一切生产资料因作为结合的、社会的劳动的生产资料使用而日益节省，各国人民日益被卷入世界市场网，从而资本主义制度日益具有国际的性质。随着那些掠夺和垄断这一转化过程的全部利益的资本巨头不断减少，贫困、压迫、奴役、退化和剥削的程度不断加深，而日益壮大的、由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本身的机制所训练、联合和组织起来的工人阶级的反抗也在增长。资本的垄断成了与这种垄断一起并在这种垄断之下繁盛起来的生产方式的桎梏。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资本的世界扩张和资本主义制度具有的国际性质，使与资产阶级相对立的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成为必要。同时，另一方面，由于大工业把世界各国人民相互联系了起来，把所有地方性的小市场联合成为一个世界市场，到处都为文明和进步做好了准备，使各个文明国家里发生的一切，必然影响到其他各国。如果一个国家的工人获得解放，这必然会引起其他一切国家的革命，而且这种革命迟早会使这些国家的工人也获得解放。

况且，正如恩格斯1868年在为《民主周报》做《资本论》第一卷的书评时所说，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尖锐指出了资本主义生产的各个坏的方面，同时他也证明了资本主义“这一社会形式是使社会生产力发展到这样高度的水平所必需的：在这个水平上，社会全体成员的平等的、合乎人的尊严的发展，才有可能。要达到这一点，以前的一切社会形式都太薄弱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才第一次创造出为达到这一点所必需的财富和生产力，但是它同时又创造出一个社会阶级，那就是被压迫的工人大众。他们越来越被迫起来要求利用这种财富和生产力来为全社会服务，以代替现在为一个垄断者阶级服务的状况。”资本主义生产所创造的社会财富与生产力水平的高度发展及工人阶级这一社会力量，使与资产阶级相对立的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具有了现实可能性。

马克思恩格斯多次强调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对实现阶级解放和无产阶级的世界性历史使命的重要意义，指出工人阶级的解放“既不是一个地方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国家的问题，而是涉及存在现代社会的一切国家的社会问题，它的解决有赖于最先进各国在实践上和理论上的合作”。因此，共产主义革命将不紧紧是一个国家的革命，而是将在一切文明国家里同时发生的革命，它是世界性的革命，所以将有世界性的活动场所。这个世界性的活动场所意指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

当然，这种联合，是以无产阶级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为前提的。通过革命，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并利用自己的政治统治剥夺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加快生产力的发展。马克思指出，这种革命是不间断的革命：“直到把一切大大小小的有产阶级的统治全部消灭，直到无产阶级夺得国家政权，直到无产者的联合不仅在一个国家内，而且在世界一切举足轻重的国家内都发展到使这些国家的无产者之间的竞争停止，至少是发展到使那些有决定意义的生产力集中到无产者手中。对我们来说，问题不在于改变私有制，而只在于消灭私有制，不在于掩盖阶级对立，而在于消灭阶级，不在于改良现存社会，而在于建立新社会。”其实，关于阶级和阶级关系的理论，都不是马克思的发明。法国资产阶级历史学家对此都有理论上的阐述。马克思在阐述自己对资产阶级历史学家关于阶级斗争的历史发展所加上的新内容时指出：“（1）阶级的存在仅仅同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相联系；（2）阶级斗争必然导致无产阶级专政；（3）这个专政不过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和进入无阶级社会的过渡。”

在无产阶级专政的过渡阶段，就是宣布“不断革命”：“这个专政是达到消灭一切阶级差别，达到消灭这些差别所产生的一切生产关系，达到消灭和这些生产关系相适应的一切社会关系，达到改变由这些社会关系产生出来的一切观念的过渡阶段。”在《共产党宣言》，马克思深刻指出：“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马克思对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的揭示，深刻体现和反映出马克思阶级理论的价值取向和世界未来的发展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