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芦叶纸让位给羊皮纸一样,羊皮纸到最后便让位给我们都知道的一种东西——纸。
大约两千年以前,在欧洲,希腊人、罗马人还在埃及的芦叶纸上写字时,中国人却已懂得制造纸了。
制造纸的方法,是用竹或一种草,和破布头,放在臼内,和水捣成浆,就用这浆做成纸头。
制纸的架子中间,是一面竹做或丝做的筛,把纸浆倒在筛上,用手簸动着。这样,水从筛的中间滤去了,留下一层稀薄平滑的浆,等到干了,轻轻揭起来,粘在木板上,在太阳下面晒干,这样就成了纸。
中国人用手工造纸
这些纸叠起来,再用木头压平,就可以发卖了。
这种手工制造纸的方法,至今中国还有许多地方用着。
中国人是何等有忍耐力和创造天才的民族啊!
每次我在街上看见贩卖扇子、灯笼这一类东西的中国人,我就想起,这个国家发明瓷器、印刷、火药、造纸,都在欧洲国家之先啊。
可是造纸的方法,从亚洲传到欧洲,这中间又要经过许多年。
七〇四年,阿拉伯人征服了中亚细亚的萨马干特(Sanlaycalade)城。除得了许多战利品之外,阿拉伯人又得到了造纸的秘密。于是阿拉伯人所征服的许多地方,如西西里岛、西班牙、叙利亚,一时都开起造纸厂来了。在叙利亚的Manbidche城——欧洲人称为Bambitse——也开设了一家造纸厂。因此,阿拉伯人除了把火药、丁香、香水这些东方的出品,运到欧洲以外,又把Bambitse城出产的纸运到了欧洲。俄文至今称纸为6yMara就是Bambitse这地名变成的。
此后又得经过几百年,欧洲人方才自己造纸。当时欧洲的造纸厂,就叫做“纸磨坊”。十三世纪的时候,在德国、法国、意大利,都已经有了“纸磨坊”。
德国的商人把意大利制造的纸,运到了俄国的诺夫戈拉特(Novgorod)城。过了不久,俄国也开了一家造纸磨坊,是在离莫斯科三十俄里的喀尼诺(Kanino)村里。
因此,纸头从中国到了萨马干特,从萨马干特到了叙利亚、意大利和德国,从意大利、德国又到了俄国,这样差不多周游了世界。
在这周游的路上,造纸的质料变换了一些。在欧洲不久就用旧麻布头造纸了。
起初,人们不肯承认纸头的功用。只有不打算保全长久的东西,才写在纸上。写书却还是用那羊皮纸。可是羊皮价贵,究竟敌不过便宜的纸头。而且后来,造纸的方法进步,纸质越精越耐久了。于是就有人试着用纸来写书。还怕不经久,在两页纸中间,夹上一张羊皮。
可是再过一世纪之后,羊皮纸就变成古董了!
时间一过,生活就变样子了啊!
工商业一天天繁盛,一天天发达。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载着商品的船只,来往如织。许多外国的商品,经过河川和海洋运来。因为有很多的商人,市场、交易所、货栈、商船,也就要用各种各样的文件,如账册、汇票、往来信、发票等。这些都必须用纸头。而且人们更必须能读能写才行。
因此受教育的不仅是修士们了。在那时候,到处开办大学和小学。年轻人都进了学校,去求知识。在巴黎,塞纳河左岸,学生住的地方占了一个区,至今还称着拉丁区(Quanier Latill)。
所有这一些快活的,惯会吵闹的,有知识欲的青年,都需要书本和笔记册。
但是一个穷学生哪来的钱买羊皮纸呢?正是便宜的纸,才救了我们这些青年朋友!
从此抄写这门行业,不专属于修士们了。不修边幅惯会打架的学生们,也干这勾当了。学生抄书自然不会怎样的美丽工整,他们有的在第一个字母上,画一个鬼脸,或者一个大肚皮的动物,影射他的教师。学生对书本都不大宝贵,时常在教科书的旁边空白处,画上许多滑稽的脸相,再加上些不堪的语句:什么“吹牛皮”啊,“白痴”啊,“傻瓜”啊,“你说谎”啊等等。
请看那时候的大学生吧!他住在屋顶的一个矮房子里,正埋头抄讲义。面前放着一个像牛角那样的墨水瓶,是插在桌面的一个洞里的。桌上点着一盏青油灯。他的腰间挂着一支鹅毛笔和一根铜尺。虽然差不多是冬天,可是房里并没有火。
昨夜里,我们那位大学生,想从停泊岸边的货船上去偷几块柴来生火,可是给管货船的人发觉了,重重教训了一顿。
现在屋子里所有的只是一瓮清水,一片干面包。此外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的学生,比消瘦褴褛的修士还清苦些。他的头是剃得光光的。这是表示他已从中学校里毕了业。但除了光头以外,没有一件像那修士。他的脸上老是带着擦伤或者打伤的紫痕,这证明了他曾在小酒馆里和一个皮鞋匠打架。
从事抄写工作的学生
在那时候,大学生的生活并不见得快活。起头他是进修道院附设的中学校,吃了无数次手心,戒尺、教杖把他遍身都打过了。出了中学校,当巡游小学教师,在各村落,各庄户到处巡游。有的时候人们给他一些钱,但总是饿肚子的时候多。晚上就在路旁的泥沟里过宿,不然,就是偷了乡下人家睡着的鸡当一顿晚餐。后来在礼拜堂里住过六个月,所管的是敲钟,把人们召集拢来做礼拜。最后才到了一个大城市里,进大学念书。他那些同乡同学都欢迎他加入为伙伴,并且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大教皇”。“大教皇”挺会争吵,喝醉酒闹事是常有的,哪一家小酒馆不知道“大教皇”的名儿呢?喝起酒来,他在文科学生中间总是数着第一。糟糕的是他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子儿。有的时候,找到一些工作,给他的邻居抄写一本弥撒书或者一卷赞美诗。
有一些思想,在青年大学生脑中盘旋着。他的手写着字渐渐地慢起来了,他的头倒在桌上,一种有规则的鼾声,代替了笔触着纸面沙沙的声音。
青油灯照旧燃着,发出青烟,染黑了小房间的墙壁。大胆的耗子在屋角里跑来跑去,吱吱地叫着。原来留给明天当晚餐的一块硬面包,正在给耗子当点心。
可是大学生却不曾听得。他睡得正浓。在睡梦中,他看见他自己已经戴上了一顶圆圆的学士帽。这学士帽,到了明年,他是稳可以到手的。
这时候,德国的梅咸斯城(Mayence)有名叫古登堡(Johann Gensfleich Gutenberg)的,已经开始试验用印刷机印刷世间第一部印刷的书。
在这第一部印刷的书里,没有大楷字母。后来一个抄书的誊录手,才发明了加上大楷字母。此外的文字却全是用机器印刷的。从那些字体和排列的样子,这印刷的书和当时的手抄本很相像,可是仔细一看,就可分辨出来。原来印刷的书,字母一个个都挺直,而且排列得有规则,和一排上操的兵士一样。
古登堡发明的印刷机
再过一个世纪以后,世界上连一个誊录手都找不见了。
现在的书籍不必再用穷苦的学生或虔诚的修士抄写,那钢的巨人——印刷机——一天就能印出几千几万本来。
印刷的发明增加了纸的需要量。从印刷所里印出来的送到书铺子里出卖的书,一年比一年多;到最后,造纸的原料——破布头——都不够供给了。事势逼成,不得不想法用别的原料造纸。
经过了许多次的试验,终于发现木头也可以造纸。
现在,只有顶上等的纸,是破布头造的。此外我们写字的纸,印报的纸,包东西的纸,全是用木头造的。
表面看起来,纸头和破布、木头,完全不像是一个样子。但是仔细想一下,才明白有十分相像的地方。
把一根火柴折断,或者从一块破布中间,抽出一条线,你就看见里面都有极细的纤维。纸就是用这些纤维制造的。(www.xing528.com)
要是不信,从整页的纸上抽下一小片来,在光下看着破碎的一边就明白了。
制造纸的方法,最初是把破布头和木头分别捣碎,成了极细的纤维。随后把纤维中间所含的各种脂肪、油质、灰沙,完全拣去,再把这些纤维揉成薄而匀的一层,这样就变成纸了!
这是说造纸的原则。实际上纸又是怎样造成的呢?
这历史很长,得从头说起。
比方一件衬衣,穿得年代太久了,变成碎片,和别的破烂布头,一起丢在垃圾堆里。有人把这些破布头拾起来,依质料分成几类,棉布是一类,印度布是一类,别的质料又是一类。最后都打成包,送到工厂里去。
到了工厂里,这些破布头先得在锅子里蒸过,把中间所含的细菌杀死。因为这些破布头是从各处搬来的:从发臭的地窖里、医院里、垃圾堆里。
随后把这些破布烘干了,把中间的灰沙尘埃一齐拣出。在工厂里,做这工作,有一种特别的机器,一天可以洗干净几千几万块破布头。这些破布头假如用人工来拂拭,怕要满天都是尘沙了。
于是放在切碎破布头的机器里,一下子破布头都变成碎片了。
现在只消经过漂洗就得了。先用一架机器,把破布放在灰汁和碱水里煮过,再加漂白,随后在另一种机器里做成纸浆。
这样,第一部分的工作完了,破布已变成了薄的纤维质的浆。
但是用这浆做成纸,这工作却更困难呢!
做这工作,是用一个极大的机器——实际上是许多小机器拼合而成的。把纸浆倒在这大机器的一头,做成的纸头,就从别一头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的:起头是一架筛纸浆的机器,把纸浆里面的沙石都筛去了。
随后纸浆就流到了一个网上面,这网也是一种筛,不过是用机器不住转动着。经过这网,纸浆内凝结的硬块都留下了,单剩稀薄匀称的浆,从洞子里流到另一个架子。这个架子和中国人做纸用的架子一样,不过这架子的两边是两个轴,连接起来,不住转动着,把纸浆摊匀,同时向前推进。
于是这没有干的纸,就从架子上移到一片平坦的布匹上面。这布匹上有许多圆的滚筒在滚着。有的滚筒的作用,是挤去布上面的水分,有的滚筒是用蒸汽烘干纸浆,这样就完全变成干燥的纸了。
最后这些纸通过末了的一个滚筒,这滚筒有一面刀,依一定的尺寸,把纸切开来。
自然,我讲这些细碎的造纸方法,你一定会觉得头痛,可你要是亲眼看到过造纸的机器,你就会觉得津津有味了。
试想一架机器占满了整个的大屋子。在这里不见一个工人。可是机器很快地自己工作着,从不会停顿。
有的机器一天可以造十万公斤重的纸头。
造纸机器里面的架子,每天移动的距离,有从武汉到上海那么远呢!
木头做纸,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只是前半的工作不同。因为木头和破布头质料不同,要把木头捣成纤维,淘汰里面的杂质,自然得用另一种机器。
我们得再从头来说起。
一棵松树长在林子里。到了一个晴朗的冬天,人们把它锯下了,砍去了绿的树枝、尖的树梢,就把它拖到附近的小溪上面。
春天,河水解冻了,这棵树就从小溪浮到大河,和别的地方砍来的树木,一起结成木筏,筏上面载了驶筏的人,一起驶到了下游。
到了下游,造纸厂的高烟囱可以望得见了,树木就在那里登了岸。
现在,我们可怜的松树不幸的日子开始了:
起头人们剥去了树皮,劈成小片,随后送上分解机和漂炼机。
木头不像破布头那样放在碱水里煮,却是用一种酸液漂炼。漂炼后就化成纤维,再把凝结的块拣去了,变成稀薄匀称的纸浆,倒在大的造纸的架子里。
这样,从一架机器转到另一架机器。一棵松树终于造成了洁白的纸!
我们的纸头,什么都好,就只一个缺点,就是不能太耐久。这是因为经过了漂白的缘故。原来漂白粉的腐蚀性是很强的,而纸头都在漂白粉的溶液里漂洗过,因此就很难保藏得很久。
几千年以后的人们,是否还能看到我们现在所用的书,真是一个疑问呢!
也许中古时代羊皮纸的手抄本,比现在用最完备的机器印成的书,还要保存得更久些。
现在我们所用的纸,和印刷第一本书所用的纸,已经大不同了。
欧洲文字里面的Pen(英文)或Plume(法文)这个词,都是从羽毛这个词产生的,可见鸟毛笔、鹅毛笔是使用过一个很长时间的。
鹅毛笔
不过,数年以前,我们庆祝过发明钢笔的百年纪念。一八二六年,梅松(Masson)发明了制造钢笔的机器。从此以后到处都用钢笔头,而用了千余年的鹅毛笔,就被淘汰了。
但是回想起我们的祖父的时候,用鹅毛笔写字,是多么麻烦啊。在当时,衙门里专有一些官吏,从早做到晚,专给上司削鹅毛笔。这是一种吃力的工作,要有经验才能干。先把鹅毛管切成一定的角度,随后修光,再从当中劈为两片。这比削铅笔要难得多啊!
在钢笔没有发明以前,已有人发卖一种小鹅毛笔头,可以插在笔杆里,所以笔杆是老早就有的,并不是等到发明钢笔头以后才发明。
使用铅笔却比使用钢笔更早百余年。发明铅笔,是一个名叫孔德(Jaques Conte)的法国人。他用石墨粉、陶土做成铅,另用一条长的圆木头,当中劈开,在中间挖成槽,把铅放在槽中间,拼合起来再切成六段,磨光,加上油漆,装入木箱,就成为市上发售的铅笔了。
铅笔和钢笔大概不会像鹅毛笔和蜡版上写字的笔那样用得久。因为现在打字机已开始在和钢笔争地盘了。
这大概是没有疑问的,不久以后,我们的小学生的衣袋里,都会藏着一架小的打字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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