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底,炎热的南京城热浪翻腾,暑气蒸人。华北中日开战的消息,经新闻舆论界、救亡团体的几经炒作,热度更甚于有“火炉”之称的金陵古城。国民党中央军第13军军长汤恩伯将军驱车行过城区、街巷,被车窗外一幕幕游行、集会、演讲及烫人的抗日标语感染了。身为中国军人,他感到胸中时时有股难言的冲动和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使命感与自豪感。
上午,蒋介石亲自在军委会召见了他。从蒋介石明显消瘦的脸颊和有些凹陷的眼窝,他猜测到蒋介石的神经绷得太紧了,他也猜到蒋介石这次是铁了心要跟日本人动真格的了,就像过去铁了心“剿共”而数次召见他时一样。
果然,在军政部次长熊斌布置完汤恩伯第13军的任务后,蒋介石打量了眼前这位身材魁梧的年轻将军一阵后,开口道:“汤军长,眼前局势之紧张想必你也十分清楚。平、津不保,华北危急,倭军决不会止于平津之收获。其日后之战略,中央判定无非南下平汉线、北上平绥线,或两者同时兼顾。为此,中央决意遏其扩张势头于华北。平汉线有国军数十师,唯平绥方向兵力单薄,要实现我‘南扼沧、保,北守察、绥’之战略,先须守住南口。”
汤恩伯平时虽生性豪放,此刻却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蒋介石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放缓语气招呼道:“喝水。啊,这个,喝口水。”
汤恩伯机械地端起水杯,轻抿一口,听见蒋介石又说道:“13军曾转战察、绥,南口、张家口地位之重要谅你也清楚。守住南口,则燕山、阴山无恙,察、晋、绥三省亦安;反之,若失南口于寇军,则放任关内、关外敌寇合流,向南威胁太原,向西瞰制包头。13军乃我国军之精锐,堪负重望,汤军长又是久经战阵之名将,今日在晋军协作下,只要能守住南口10天半月,俟我完成全局布防,则主动可得矣。”
蒋介石又是加压,又是打气,说得汤恩伯煞是激动。当下,他响当当地向蒋介石保证道:“请委座放心,在下不才,当拼尽全力护卫阵地,完成委座重托。”
“好的,好的。汤军长,形势紧迫,你宜速返部队。记住,全军务必于8月初至南口一线布防完毕,有什么事你可直接与我联系。”蒋介石最后交代道。
身肩重命,来自边塞的汤恩伯无心再览京城繁华,当晚便搭车回返,奔向第13军所在地——平地泉。别看汤恩伯五大三粗,关键时刻却是粗中有细。临行前,他还拉上了两个名人,参谋总部的苟高参和当时声震京沪的名记者范长江。有这二人,军内、军外恐怕无人不知汤恩伯准备和日本人玩上一次真格的。
南口,位于长城八达岭脚下,当时虽是个仅有几百户人家的不大的小镇,但它却是进入察、绥的必经门户。扼住南口,张家口即为安全之地。而南口—张家口地区,又是冀、察、晋、绥四省和阴山、燕山、太行山三山交界之地。占据此地,一可占据察哈尔,二可西进绥省、迂回大西北,三可洞开入晋大门,控制山西进而俯视华北大平原,如此战略要地无不为兵家所必争。
对日军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原因。征服中国乃其全盘构想,征服平津、征服华北也不过徒扩大一块地盘而已。但如果打通绥、察通道,使华北日军与关东军连成一片,则日军战略态势顿时能有重大改观。依据中国北方的基地——东北、华北为后盾,日军便有了巩固的后方,有了硕大无比的战略基地。下一步往小了说南下太原、西进包头,往大了说可沿平汉线南下直取武汉,迂回东南,那时日军就将赢得全盘主动。
如果说南口、张家口是遏制日军宏大战略企图得以实现的第一道大门户,那么南口则成了这第一道门户的前哨阵地。
背靠长城的南口,顿时成了中、日双方争夺的焦点,一场血战势在难免。
北平、昌平,日军迈着新的征服者得意而狂妄的脚步向南口扑来。
南口以北长城外,汤恩伯的13军却遇到了麻烦。
7月25日,汤恩伯派出接防的13军参谋长吴绍周来到了张家口察省省府,就13军接防南口的事宜与察哈尔省主席、67军军长刘汝明将军接洽。听完吴绍周的介绍后,刘汝明先是一脸的惊讶,连称尚未接到命令。在对方多次解释了设防南口的紧迫性后,刘汝明又轻描淡写地说道:“南口目前并无大碍,前晌听说日本骑兵骚扰,但已被我守军击退,现在日军并无大规模活动。”
从刘汝明冷漠而猜疑的脸上,吴绍周清楚地看出了拒绝和不信任。刘汝明是宋哲元的老部下,察哈尔是他多年经营的地盘,眼下中央军的突然到来,显然惊扰了这位地方长官。吴绍周清楚刘汝明在想什么,也没再多说,便退了出来。军情紧急,出来开路却无功而返,回去可怎么交代。吴绍周与随同参谋彭静秋少校商量后决定在张家口先住下来,等等再说。
大战迫在眉睫,但张家口却还是那样的安静、平和。自平津战事爆发后,全国许多城市都封闭了日租界,限制日本人的活动。但吴绍周不但在张家口大街上见到了身着和服或佩着日式刀的日本人,还听说日军特务机关仍住在天主教堂里。
“这儿哪有一点儿战争的影子?难怪29军在平津败得那么快。”吴绍周怨恨地对身边的参谋彭静秋说道。
当晚,67军参谋长杨然来到了吴绍周下榻的旅社。杨然与刘汝明不同,他并非西北军出身,而是陈诚派给刘汝明的参谋长。他的到来,果然给吴绍周带来了一条好消息:刘汝明传话,表示欢迎13军接防。但看来刘汝明疑心未除,以客军入市会引起军民误会为由,禁止13军通过张家口。
吴绍周刚刚松懈下来的心重又吊了起来。13军南口作战,日后少不了察省地方及67军的帮助。以目前刘汝明这种心态,别说帮助,弄不好会再拖后腿。想到杨然的特殊身份,吴绍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道:“南口是敌人必争之地,大战迫在眉睫,刘主席对平绥线上的形势究竟如何估计?”
杨然惨然苦笑着说道:“当然是希望13军立即开来,可有些事是没法明说的,看来也不是你我所能解决的,最好还是你们能想想办法。”
吴绍周摸清刘汝明脉搏后,电示汤恩伯速与南京联系,由南京出面解开这难解的疙瘩。“刘汝明拒绝友军接防,影响抗战”的电文很快便经汤恩伯之手转到了蒋介石的手中。蒋介石颇多心计,见电后批交军委会副委员长冯玉祥将军处理。由于刘汝明过去是冯玉祥西北军系经冯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而冯玉祥此前因蒋介石对日避战,多次公开发表讲话或作诗嘲讽老蒋。今日老蒋有心抗日,而冯的老部下却从中作梗,你冯玉祥该作何解释,蒋介石想在这件事上回击冯玉祥一下。
冯玉祥一向力主抗战,自然更明白蒋介石的用意,见电后当即在原电上批示:“如所报属实,请依法拿办。”蒋介石用人之际,看来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拿办谁,当下只有再请冯玉祥从中转圜,让刘汝明赶快放行,并协助第13军沿长城布防。同时电告汤恩伯,中央已派鹿钟麟北上说服刘汝明,13军可先向大同集中,戒备前进。
三转两绕,汤恩伯的13军主力直至8月5日才进驻南口,赶筑防御工事。此时,前头到达的13军89师罗芳29团已与日军战成一团。直至8月8日,汤军全部到位,在准备未固的情况下迎来了日军的全面攻击。
自相猜疑、可悲的内耗使日军在长城脚下从容集结,从容选择攻击方向。中国军队未战已失去主动,失去出击日军的先机。
当时布防南口正面的,是王仲廉89师。正面第一线南口车站、龙虎台为最早进入战场的罗芳第529团;529团右侧第一线得胜口、苏林口为谭乃大之530团;529团身后为正面第二线,由第534团进驻凤凰台、青龙桥,该团身兼师预备队使命;另外李守正的第533团暂时滞留八达岭至三堡一带未用。用师长王仲廉的话说,南口突击点多,开始宁愿让第一线团打得苦些,也不愿日后处处堵漏时无兵可调。他的兵力配置得到了军长汤恩伯的赞同。
汤恩伯、王仲廉都想在第一仗打出中央军的威风,打出13军的威风,摆出了一副与日军长期死拼的架势,这却把罗芳第529团推上了油锅。
529团在谭乃大的协助下,必须顶住日军独立混成第11旅团近万人的强大攻势。
前4天血战,两军都把目光集中在南口阵地中唯一的高地——龙虎台上。日军依仗装备的优势。每次攻击前,总是先以日机对龙虎台及南口阵地狂轰滥炸。飞机炸完似乎仍不解气,又以炮兵及坦克火炮集火射击。可怜龙虎台巴掌大一块小高地,终日烟尘蔽日,炮声不绝。
529团据守龙虎台的官兵已不知修复过多少次工事,又不知被夷平过多少次,后来竟无人,也无法再去修复。倒塌的工事里,累累的弹坑中,守军身陷焦土,奋勇还击,死守不退。8月4—6日,日军数千官兵猛攻南口,对龙虎台攻势丝毫不减,但每日除在阵地前弃尸上百外,无法征服这座倔强的龙虎台,无法征服一拨拨增援上去的中国守军精锐。
日军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付出了沉重的伤亡代价。
8月7日,龙虎台争夺战更是杀得昏天黑地。从天一放亮直至傍晚,日军对龙虎台的攻击一刻未停。守台官兵几乎一天吃不上饭,喝不上水,却击退日军从小队至中队、大队规模不等的数十次攻击,日军死尸堆满阵地前,其中还有一名大佐联队长(相当于团长)。日军见久攻不下,对守台中国军队施放毒瓦斯,守军一个加强排猝不及防,全部牺牲,龙虎台终于落入日军之手。
龙虎台一失,则南口一线阵地尽数暴露于日军火力之下,汤恩伯见状大急,指示师长王仲廉收复龙虎台,恢复防御态势之稳定。王仲廉得令,责成第265旅旅长李铣负责收复,但令王仲廉意外的是,他碰到了一个软货。
自龙虎台激战一开始,265旅旅长李铣便很少露面,原来他一直蹲伏在掩蔽部里,外面隆隆的炮声和一阵紧过一阵的枪声令他惊恐万状。参谋、副官见状虽然不悦,但没人敢当旅长的面儿说。李铣见众人坦然,自己身为官长却贪生怕死,有失尊严,便半是相劝、半是解脱地说道:“唉!日本人炮火太强了,又有空军,咱们怎么能硬抗?265旅今天又被放在了第一线,弟兄们苦了,部队怕是也没救了。”
碰到这样的长官,265旅旅部的军官没有不憋气的。但最憋气的,恐怕还是89师师长王仲廉。李铣几次找到王仲廉又哭又闹,不但不愿率所部反攻龙虎台,甚至还想把全旅撤下来,并反复强调自己有病,想退到后方养病。王仲廉没工夫跟李铣这种人磨牙,索性自己带了一个营驰赴南口车站,亲自下令罗芳团2营营长李谨率两个连反攻龙虎台,自己便后退进驻265旅旅部,让原旅长李铣靠边休息。
当夜,反攻龙虎台以伤亡50多人的代价毙敌20余名、生擒2名,收复了龙虎台。南口全线阵地随着龙虎台的收复重又归于稳定。(www.xing528.com)
89师度过了第一次危机。
但罗芳团压力并未解除,以后的几天里,日军对龙虎台攻势更猛了。天上,日机从起初4架一个波次的配备增加到了8架,从昌平来增援第11旅团的板垣征四郎第5机械化师团,首先加强了对龙虎台的炮兵火力。雨点般的炸弹和满天飞啸的炮弹压得罗团官兵在龙虎台上无法抬头,而师、旅、团炮兵也早为日军压制,步兵只能被动躲藏。部队伤亡在不断扩大。
被日军飞机、大炮炸红了眼的中国守军这时感到,与其坐以待毙,让日本人的炮弹把自己送上天,不如冲出去,冲到日本人中间去拼死划得来。一时间,战士找班长,班长找排长,纷纷要冲出阵地,能痛痛快快地杀,痛痛快快地死。再往后,每当日军冲击,阵地上便会爆发出冲天的喊杀声:“宁愿杀死,不愿炸死!”“一命换一命!”“冲啊!”“杀啊!”
南口前线8天8夜的血战,日军伤亡奇惨,每日骡马大车拉回去的尸体难以计数,日军前线最高指挥官板垣征四郎中将见状对外界感叹道:“13军毕竟是支那军精锐,皇军在南口遭到了坚强的抵抗。”
板垣征四郎是有感而发。“九一八”事变他是主谋,也是整个事变的实际指挥者。占领偌大个东北,日军死伤也不过数百。而今日南口寸土未得,日军伤亡却已超过“九一八”事变总的伤亡人数。也许这一刻他方真正领略到,在中国等待日军的并不都是征服和占领的甜果,日后可能还有更多的苦涩和艰辛。
13军作为中央军算是为蒋介石挣足了面子。汤恩伯请来的名记者范长江从平地原和南口前线发回的报道,在京、沪及全国各地被争相转载,全国都知道了南口血战,知道了汤恩伯将军率部在长城脚下勇挫敌锋。实际上,工于心计正是汤恩伯的专长,虽然其外表魁梧,一副军人气魄,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此公肚子里那点儿少得可怜的韬略才气。此番大战,他几乎一直躲在怀来的军部里,通过蒋介石四处搬救兵。刘峙、卫立煌的中央军他要,阎锡山、傅作义的晋军他也想要,北方的部队只要可能他都想要。
作为一名高级将领,战端一开就四处求援,这本身就是一种缺乏自信的表现。汤恩伯今日如此,日后在中原坐大,成了与陈诚、胡宗南并列于蒋介石手下的军事三巨头后,他的这种习惯一直没改,因而一直也没打过个像样的漂亮仗。但令诸多能征惯战的国民党将领奇怪的是,这位非黄埔的后起之秀却能官运冲天,青云直上,令杜聿明、关麟征等一大批国民党军中豪杰黯然失色。
国民党官场的封建、腐败,外带汤恩伯的投机钻营和幸运女神的垂顾,造就汤恩伯这个无能庸将的步步高升。南口之役是他的成名作,也几乎是他一生中打得最漂亮的一仗。
8月12日,板垣征四郎利用5000名未受打击的援兵和战炮50门,组成强大的炮火再攻得胜口,同时在虎峪村、南口、苏林口实施助攻,得胜口日军难以得胜,倒是助攻部队一部冲入南口镇。但还未等板垣重新调整部署,中国军队即乘夜反攻,将突入之敌轰出镇外。12日一天,日军伤亡达500余人,中国军队付出了几乎相等的代价,但6辆日军坦克被击毁在阵地前。
板垣征四郎集结好部队,却见突入部队又被中国守军赶了出来,联想到数日来屡次三番的强攻竟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南口,不由得心头火起。13日,他调集手中全部可以机动的力量,向南口发动了规模最大的一次攻击。
战斗达到了白热化,仅南口两侧高地上落下的炮弹就不下5000发,如此凶猛的炮火连13军这支中央军也没见过。到处都是火海,天、地变成了一片红色。数十辆坦克不待炮火停息便掩护着数千名日军向上猛冲。此刻仗已完全成了乱仗。南口阵地内外堑壕竟被尸体填满,坦克碾过,泥土带着血浆四处飞溅,坦克履带都成了红色。
但枪林弹雨中,中国守军并没有溃散。当30余辆坦克突入南口镇时,守城士兵顶着绵密的弹雨,匍匐着爬行在血肉模糊的死尸上,一步步向坦克接近。简陋的反坦克爆炸装置使他们付出了太大的牺牲,有时毁掉一辆坦克竟要牺牲二三十人甚至更多的生命。落后的装备必然要以沉重的血的代价来弥补,中国守军简直就是在拿生命、拿躯体来填弹坑。
突入之敌再次被击退。14日,两军再次血战一整天,日军仍无法迈过南口防线。
但中国守军的弱点随着人员的大量消耗逐渐暴露出来。最早开入南口布防的89师罗芳团是伤亡最惨重的一个。早在8日,南京、上海等地报纸就通栏刊出“罗芳团全部殉国”的消息,这虽然是师长王仲廉未仔细核查的讹传而产生的错报,但战到14日,以2400人投入战斗的罗团,能参加战斗的人员(甚至包括一些伤员)竟不足400人,还不足参战时的一个零头。一拼到底的战术使罗团被彻底打残了。
问题虽已暴露,但关键时刻汤恩伯却连一个救兵也没搬来。老奸巨猾的山西土皇帝阎锡山早就电呈军委会:“甚感(南口)防线太长,兵力太单薄,拟请派兵三师,进驻晋东地区……则晋绥军即可进击平绥路线,以资策应。”
阎锡山看出问题却不肯发兵,直至蒋介石答应派兵增援后,他也只是从晋北抽出一个正在修工事的旅慢腾腾地北上支援,结果该旅只赶上了战尾,却一枪未开又被阎锡山一道命令调回了山西。也许是蒋介石估计到从阎锡山身上拔毛不易,为弥补南口防御的缺陷,他决定以机动力量从两翼打击日军,牵制其对南口的攻势。他咬着牙下令卫立煌率第14集团军从石家庄先到易县,再由北平西部山地向南口迂回,直接支援汤恩伯,并限令卫立煌10日内必须到达。
援兵派完,蒋介石又是一纸电令,命孙连仲率第1军团袭击北平南面良乡、坨里的日军,使日军无法抽身支援南口战役。
14日后,南口形势日紧,国民党军委会眼见卫立煌远水难解近渴,便电令晋绥骑兵全部集中于集宁、陶林,向商都、化德、多林挺进,支援南口。4年前长城抗战的英雄董其武旅长督其所部,奋勇猛冲,率先攻克商都。察北中国军队攻势异常活跃。
8月16日,晋绥骑兵再克南堑壕、化德。
17日又攻占尚义。至此,中国军队对张北左侧之敌构成严重威胁。
板垣征四郎感到了来自察北的压力。但狡猾而顽强的板垣不但不打算放弃对南口—张家口之攻势,反而因中国军队主动出击察北而加紧了攻势。眼见南口中国守军拼死不退,便留下部分兵力牵制,而以主力绕攻张家口,以摆脱僵局。
恰在此时,张家口方向出了问题。刘汝明的68军虽不愿增援南口,但对察省日军的攻击却相当积极。在收复了崇礼和张北后,刘汝明仍不罢手,又轻装直追白庙滩,结果轻敌冒进的先头追击部队与关东军3个增援旅团撞了个满怀,当下被敌包围。刘汝明见势不妙,急忙在崇礼及长城内外设防。板垣的迂回部队此时感到,欲打破南口僵局,只需拿下张家口,而拿下张家口,只需吃掉68军即可。当下,日军开始两面夹击刘汝明的68军。刘汝明慌乱中未能及时收缩兵力,战线太长,结果各据点相继被攻破,全线陷入被动。
张家口仅几天工夫就变成了一座孤城。
8月21日,塞外降下了倾盆大雨,放眼四周一片雨雾蒙蒙。日军为加速战局发展,不给刘汝明以喘息时间,冒着大雨开始攻城。泥水、血水搅和在一起,雨声、喊杀声划破天空,又是一场血、雨、火的大厮杀。刘汝明倒是真卖命,一座孤城,四面强敌,他居然死守了一周。
27日午后,日军已像潮水般涌入城区,刘汝明无力回天,下令弃城,向宣化、涿鹿一带撤退。塞外重镇张家口当日落入日军之手。
张家口既失,南口腹背受敌。汤恩伯见部队伤亡惨重,蒋介石明令的固守10天半月的计划早已完成,心说还在这儿等什么?当下命令放弃南口,回撤转移。
8月下旬,张家口—南口重地失陷,察哈尔省已无险可守,至月底,察省失陷,日本关东军与华北日军在长城内外大会师,一支更为凶猛的战略力量形成了。
与平绥路作战的同时,平汉线上,庸将刘峙甚至与日军没交什么战,数个师等日寇一到竟望风而逃,一天竟能溃退数十公里,从此赢得了“长腿将军”的绰号。
津浦线上,中国军队同样不堪一击,连战连败,后期索性不再与日军交手。溃兵三五成群,沿途拉夫抢驴,扰民不止,纪律败坏。旧军阀时期的那些遗风陋习淋漓尽致地暴露出来。
蒋介石咬着牙痛下决心才发起的华北抗战,十分惨痛地失败了。控制华北的日军,倚仗其强大的机械化兵团,将纵横驰骋在中原大地上。从华北,日军甚至可以直视平原尽头的长江重镇武汉。
一路溃败的国民党军能否扼住平汉线?
失去平汉线就意味着失去武汉,失去武汉就意味着华东、华中的中国军队精锐被日本人拦腰斩断。失去军队,失去全国重要的军事、经济物资,蒋介石将何谈抗战?!
难道抗战就这么悲惨地失败了?中国这么快就要亡于日本了?
蒋介石在南京军委会里盯着墙上的大挂图,一面为日军如此宏大的战略构想所震惊,一面痛苦地思索着接踵而来的一个个可怕的问题。
8月的南京仍是骄阳似火,但蒋介石越想越感到浑身发凉,从心底里往外透着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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