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一个划分第四阶段的腐烂开始了的明确界限,基本上当蛆虫已经吃饱,就会从尸体上滚落下来,顺势滑进一条阴暗的裂缝中等待成蛹。成蛹的位置可能距其初始位置有长达50米远的距离,对于一个身长只有1厘米的生物体而言(在比例上相当于人类身高与5000米之间的关系),这段距离简直惊人。腐烂进行至这一阶段,尸体的重量已经减少得相当多了,所以我们此时对尸体本身的兴趣,远比不上在自溶和微生物分解的双重作用下产生的液体大。无论尸体是在木地板、地毯,还是土地上,液体都会在尸体周围汇集成非常明显的一摊。
能够进入这一阶段,意味着蛆虫躲过了“被吸尘器和靴子消灭”的命运,可以将生命安然保存到一个坚硬的外壳中,长达10~20天之久——并且客观地讲,都已经熬到了这个地步,它们也值得拥有一段长时间的“休养”。停尸房中任何侥幸活下来的蛆虫最后都会变成趾高气扬的苍蝇,但同时也就意味着生命的倒计时正式启动:它们“嗡嗡”地在验尸间里到处乱飞,撞到早已针对性地布置好的“飞行杀手”(Insectocutor)上,一道凝聚着生命荣耀的蓝光转瞬即逝,就像迪斯科舞场中的灯光那样,而苍蝇正是在这阵小火花中殒命的。
蛆虫与死亡之间的联系已经被阐释得很清楚了,但是大众对其的了解却越来越多地集中到它们在活人身上的用途。蛆虫疗法是清除伤口上坏死组织——基本只针对坏死部分而对健康组织没有影响——的一种重要的治疗手段。虽然这种治疗方式由来已久,但它的光辉岁月却只延续到了20世纪30年代前那段抗生素还没有发明出来的日子。近年来,随着医学界逐渐认识到有越来越多的微生物对抗生素产生了抗药性,比如MRSA(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蛆虫重新回到了大众视线里。在战争年代,很多战士由于得不到及时的护理,伤口上常会生蛆,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种看似恶化的情况反而不容易因为感染等问题而发展成致命伤:蛆会将伤口外面已经感染的部分吃得干干净净,当时的医生所知的任何一种用于清理创口的医疗手段,都达不到其所做到的程度。多亏了蛆虫的功劳,很多士兵躲过了由于伤口感染导致的,而我们的厌食牙医却没能幸免的毒血症。它们在清创方面的应用如今尤其受到追捧,虽然模样看上去依旧是令人厌恶的,但却被视为对人类有益的存在。(www.xing528.com)
但是,关于蛆虫还有另外一个重要情况,人们对其却知之甚少,那就是它们能够直接感染包括人类在内的活体生物,引发一系列被称为“蝇蛆病”的症状。在我们进行的外表检查中,除了检查死亡前后所形成的瘀伤、文身以及其他任何人为制造的痕迹外,还要将死者翻过来,认真查看背部的情况。想象一下如果疏忽了背部,那么很可能在调查一个人的死因时候兜兜转转不得法,完全找不到头绪,然后无意间将尸体翻了个身,发现在其肩胛骨处有一处枪伤!一套包含了正面和背面的完整尸检,就能有效避免此类尴尬的局面。对于有一类死者,我的心理建设总是不够强大,就是那些因为监护人的忽视而遭受蝇蛆病折磨的不幸的灵魂。蝇蛆病经常发生在受到虐待的虚弱个体身上,比如由于父母不上心,将同一条肮脏的尿布穿了几个星期的儿童;或者无人照料且大小便完全不能自理的卧床老人,长期卧病在床形成的褥疮又进而被排泄物所感染。这也是为什么对背部(尤其是臀部)的检查尤其重要的原因。蝇蛆病并非一种自然状态下会发生的感染,其出现的背后,折射出的是人类对于其同类源自天性中的恶意。所以每每遇到被感染了的死者,我都久久难以释怀。
我自认为我对围绕着尸体腐烂而建立起的自然生态系统,以及那些令神圣的生命循环链完整起来的生物所表现出的热情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在我看来,研究它们要比反复思索那些野蛮的或者违背自然规律的行为有意义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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