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上,明确地将以游牧民为中心的国家定义为游牧国家之说法,其实并非很久以前的事情。据记载,约在公元前6世纪末,在黑海北侧广阔的草原上曾有个希腊语称为“斯基泰人”的集团出现,而且从一开始出现就是个强大的势力。
将这个记载流传的就是古代希腊的历史家希罗多德(约是公元前484年—公元前420年)。出生于紧临爱琴海一小块亚洲西海岸的希腊系小城哈利卡那索斯〔Halicarnassus,位于现在土耳其共和国博德鲁姆(Bodrum)附近〕的希罗多德,以仿如自己亲眼目睹的“现代史”方式,描述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与希腊城邦国家群体间的战争。
然而,这可不单纯是个“现代史”,他企图将引发两者间大战争的原因、背景及其所具备之意义等彻底地说明清楚。(通常将这个战争称为“波斯战争”,原来就是站在希腊立场的表现方式。这和希腊动辄将战胜波斯的原因,归于相对于东方专制国家的希腊民主制度的胜利,出于相同的精神。这是很想将自身文明起源设定为希腊的近代欧美人们,为了达成其浪漫心情所采用的伎俩。纯粹站在客观立场,应该要将其名称改为“波斯—希腊战争”才比较公平吧?)
因此,他们甚至将这个战争范围所及的东方各个地区及希腊人各自采取的方法回溯到神话时代,将种种派生出来的诸多经过或原委,添加广泛于各地流传的传说或神话成分以做生动的描写。书中涉及的地区、时代及内容,在广度、长度及深度上都相当丰富。以结果而言,希罗多德的大作已成为关于欧亚西方“古代世界”的独一无二“证言”“信息来源”,更成为“通史”。
这部在世界上声誉相当高的《历史》共分为九卷,希罗多德被广为人知的古代罗马政治家、思想家兼文学家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Marcus Tullius Cicero)称为“历史之父”,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此外,我们在松平千秋的著名译笔下,能够以优美流畅的日文阅读希罗多德作品,这一点更是幸福无比。
在这部浩瀚的书籍里,斯基泰人以带着独特不可思议且微暗阴影之姿态登场,就在堪称整部“历史”最高潮的“波斯—希腊战争”终于要开始前,阿契美尼德王朝陷入因第二代皇帝冈比西斯二世(Cambyses II)的横死而引起之混乱中,眼看着机运就要到来的波斯帝国皇帝大流士以海陆并进方式,成为大规模展开的北攻作战的对手。据推测时间为公元前514年,或是前513年左右。
吉尔斯芒(Roman Ghirshman)在其名著Iran: from the earliest times to the Islamic conquest(日译本“イランの古代文化”,平凡社,1970年)中,描述借由切断此战役中希腊生命线的小麦供给地之一、与黑海沿岸联系的达达内尔海峡,大流士“确信给了未来大敌致命的一击”(日译本138页)。
若将所有的事物皆以希腊中心主义的观点来看,或许确实无法否定有那些面向。然而,在这些之外,对于刚由大流士一手收复、重建完成的波斯帝国来说,事实上,斯基泰族名实相符地是具有可能成为眼中钉的高度危险性的北方枭雄。
但在当时希腊人的观念中,欧洲是指以博斯普鲁斯海峡及达达内尔海峡这两个海峡为界、位于其北方的广阔大陆整体。相反地,位于其南方地域中,向东延伸的就是“亚洲”、其西方则被称为“Libya(所谓的非洲)”。
亚洲及欧洲在当时并非如现在一样被认为是东西关系,而是被认为属于南北关系。而且在印象上,亚洲被认为是属于在温暖、酷热、丰饶的土地上,满溢奢侈的风气、文化花朵盛开之地,其他地方及欧洲则是寒冷、朴素、庸俗之地。至少从古代的距离眺望的话,这种因为贫富差距引起的南北问题结构关系,到了近现代则是呈现逆转状态。
因此,若局限在这个观点来看,不论是斯基泰人或是希腊都是属于“北方地域”,也就是欧洲。刚好在现代也是将俄罗斯及希腊都归类为欧洲。
更进一步地说,在这个意义上,在世界史中亚洲与欧洲的第一次正式大会战,若不是“波希战争”的开头、公元前500年开始的爱奥尼亚(Ionia)反叛,也不是公元前490年大流士直接在希腊本土驻兵企图占领雅典(古称Athenai,现为Athens)但失败的“希腊马拉松战役(Battle of Marathon)”(马拉松位于雅典东北方的海岸平原。此时为了雅典军队胜利的消息传回而拼命地赶路再赶路的典故,就是马拉松的起源)的话,或许将这个“斯基泰—波斯战役”当作是第一次会战应该是适当的。
大流士为了远征斯基泰所动员的军队力量,据说达到70万人。这是超乎寻常的庞大军队,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但在那30多年后的公元前480年,大流士儿子亚哈随鲁王(Ahasuerus I)亲自率领进攻希腊的军队,是从波斯帝国各地征召多族组合而成,规模居然达到100万人。(www.xing528.com)
至少关于这两次战役,可以看出以下三个重点:一是都展现了让人惊异且超乎寻常的庞大军队;二是波斯将攻占斯基泰及希腊视为等同于“支配世界”相关的重大事件;最后是两次军队七十比一百的比率,或许正可成为推论出在这两场战役之间波斯帝国不断地扩大、发展、充实程度的明证。
在大流士的斯基泰远征军中成为主力的地面部队,以浮桥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色雷斯(Thracia),更进一步地顺着黑海沿岸北上,利用驱使爱奥尼亚人搭建的桥渡过多瑙河。由这样的步骤可以看出其对于攻击敌军的决定,运气好的话就可一举降伏敌人。
在另一边,大流士在黑海中建立了以侦查及补给为目的的舰队,并且让其与沿着海岸线前进的陆上军队保持密切联系。不论任何一个手段,都展现其对于派遣军队进入状况不明的敌方内陆地带的担心。
此外,这个事情也间接地说明了在规划远征斯基泰时,为何不采用从波斯帝国本土伊朗高原出发、路径最短的跨越高加索山脉方式,反而是以迂回的手段从一小段亚洲经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路径的理由。这意味着大流士认为单以陆军力量是不足以击败斯基泰,反而是运用敌军所缺乏的海军力量在黑海方面布兵才是最佳良策。
但事实上,从现今的罗马尼亚共和国(Romania)到摩尔多瓦共和国(Republica Moldova)直至乌克兰(Ukraine)间的黑海西北沿岸一带,混杂着许多大小河川及沼泽地,要完全沿着岸边行事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波斯帝国的地面进攻部队在行进间无论如何都有必须离开海岸线的状况,此时就会与舰队失去联系,且一不小心就会进入到更深的内陆区域。而在那个地方,斯基泰骑兵就如同春天原野上的热气般虚幻飘渺地出没。
斯基泰骑兵散开在各处,于广大渺茫的山野中不经意地在各处出现,持续地与波斯军队保持一定的距离,并且频繁地重复进行威胁、惊吓、挑拨。然而,当波斯军队生气而欲进行战斗时,斯基泰骑兵此时就会立即驱马快速往各方远离,并且消失在平原另一头。
因为双方对于“军队”的想法、姿态,从根本上就有差异。若从波斯的观点来看,斯基泰骑兵就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存在。波斯部队每次都被想抓也抓不到的斯基泰骑兵玩弄并被引诱进行追击,最后弄到自己疲惫不堪。而且,一旦轻忽,不经意就会渐渐地落入敌人阵营的深处。
在此之前,当斯基泰方面知道波斯军确定要进攻时,就事先向自己势力范围内的被入侵地居民提出共同作战的请求及约定。一旦波斯军来到,他们就依照已达成的约定采取作战行动,而且他们还不断地故意撤退,并且每次都会放火将撤退点附近全部烧尽,执行坚壁清野策略。
总之,相对于规模超乎寻常庞大的波斯军队,斯基泰避开必须用尽全力的正面决战,而以蓄意的诱敌深入作战及焦土战术,追击敌军,置于死地。
庞大军队消耗的粮食非常可观,即使想从驻扎地进行调度,但面对一片燃烧殆尽的荒野,他们也无计可施。渐渐地,斯基泰骑兵开始像狂风一般袭击开始疲弱的波斯军,弓箭更如雨般落下。波斯大军的损害增加,恐惧感开始席卷全军。
大流士判断若继续下去可能会陷入全军覆没,因此做出撤退决定。从那时起他们就进行驱赶作战以企求摆脱持续袭击的斯基泰骑兵,虽然最终波斯严重损失了8万名兵将,但即使痛苦也幸好还能从虎口下逃出直至多瑙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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