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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史记》的时间记录矛盾及其可靠性

时间:2023-07-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因而,他的目击记录,属于最古老的,其可靠性难以怀疑的原始材料。不妨核对一下《史记》的有关记录,据我初步统计,《史记》提及建元初至元光末汉廷招贤良文学的活动,凡有九处。由此可以判断,此则记录的系年,元光五年当是元光元年之误[17]。《汉书·公孙弘传》说元光五年公孙弘对策第一的那一次,在时间上沿袭《史记》的误记,将同一事件分记于两年。在这份名单中间,可以确定在建元元年应征的,只有辕固生一人[19]。

古籍《史记》的时间记录矛盾及其可靠性

讨论我们的题目,目前还只能依据文献所提供的原材料。而主要的文献,自然是《史记》和《汉书》。

作为刘彻的同代人,司马迁不仅熟悉建元至天汉四十年间的宫廷政治内幕,而且对这位赫赫有名的“今上”很不佩服。因而,他的目击记录,属于最古老的,其可靠性难以怀疑的原始材料。但出于现在还不太明白的原因,正是我们感兴趣的题目,这位大史学家留下的却多属碎金断玉。譬如他给自己的先生董仲舒,只立下短短三百来字的小传,并且只允许董仲舒附于“儒林”的骥尾。他甚至没有提到那篇令西汉经学家们五体投地的“举贤良对策”,尽管那时“董仲舒子及孙皆以学至大官”[7],似乎写此人不会触犯禁忌。

大写儒术独尊史的是班固,或者是他的父亲班彪。他们满怀敬意地给董仲舒另立专传,还不辞辛苦地抄录了董仲舒三篇对策的问答全文。正是他们,断言武帝是独尊儒术的主持者[8],而董仲舒是这场大事的发动者[9]。然而,也正是他们,就这同一件事情,记载自相矛盾,给后代学者的叙述带来混乱,以致尽管清代以来为弄清事实有过许多考证,但至今仍有再加考证的必要。

要确定董仲舒是否首先倡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第一要紧的是确定董仲舒“举贤良对策”的时间。但就是这个起码的事实,《汉书》便有不同说法。

作者替汉武帝在位期间编写的大事记,曾明白地说汉武帝策问贤良的那篇诏书,发布于元光元年(前134),并指出董仲舒、公孙弘都在这一年应诏对策[10]

但作者替公孙弘作传,却说此事发生于元光五年(前130),还指出汉武帝亲自确定公孙弘对策为第一[11]

到了董仲舒的传记里,时间却变成不确定概念。司马迁记载董仲舒的履历,有这样一句话:“今上即位,为江都相。”根据上下文看,时间当在建元六年(前135)以前好几年[12]。班固或者班彪照抄《史记》原文,却在中间插上一长段话,先说“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仲舒以贤良对策焉”,——这里不说对策时间,又说“前后百数”,显然故意含糊其辞;接着全文引用董仲舒的三篇对策;然后又说,“对既毕,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下文又抄袭《史记》,显然是告诉读者此次对策在建元六年前[13]

同一事件发生的时间,在同一部书里便有三种说法,叫人该相信哪一种呢?

不妨核对一下《史记》的有关记录,据我初步统计,《史记》提及建元初至元光末汉廷招贤良文学的活动,凡有九处。记录虽然都很简单,却可得知这十二年里以皇帝名义下诏求贤良的年份。其中有两个年份无可怀疑,即建元元年(前140)[14],元光元年(前134)[15]。第三个年份,即元光五年(前130)[16],却有疑问,因为记录仅一则,内容为公孙弘再度被郡国推举应文学对策,而事情与元光元年的两则记录重复。由此可以判断,此则记录的系年,元光五年当是元光元年之误[17]。(www.xing528.com)

就是说,根据《史记》,汉武帝初期招贤良文学,实际只有两次,即登极那一年和窦太后去世的第二年。《汉书·公孙弘传》说元光五年公孙弘对策第一的那一次,在时间上沿袭《史记》的误记,将同一事件分记于两年。

尽管《史记》没有说到董仲舒的举贤良对策,但由于班家在西汉末曾得到皇帝赏赐的宫廷藏书副本,因此《汉书》所录三篇对策的真实性,可以不必怀疑。现在只需要推断董仲舒对策的时间,究竟在建元元年呢,还是在元光元年?

以前,我曾经根据清代学者的考证,认为董仲舒、公孙弘的对策,都应在建元元年提出,因而认为《汉书·武帝纪》把他们应诏对策系于元光元年,是搞错了时间[18]。但经过再核查原材料,感到自己其实也犯了过分相信清人考据的错误。为什么这样说呢?

第一,以前判断董仲舒在建元元年被举贤良并提出“天人三策”的主要依据,为《史记·儒林列传》的一段叙述,不妨引录如下:“及今上即位,赵绾、王臧之属明儒学,而上亦乡之,于是招方正贤良文学之士。自是之后,言《诗》,于鲁则申培公,于齐则辕固生,于燕则韩太傅;言《尚书》自济南伏生;言《礼》自鲁高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于齐、鲁自胡毋生,于赵自董仲舒。”据行文的语气,“自是之后”云云,很容易理解成下文所开列的名单,就是建元元年应诏的主要贤良,当然也包括董仲舒。但细查则不然。在这份名单中间,可以确定在建元元年应征的,只有辕固生一人[19]。申培公在武帝初也曾应征,但身份不是贤良,而是以赵绾、王臧的老师身份被特邀到朝廷“议明堂事”[20]。其他诸人,不是已经死了,便是毫无在建元元年应诏的证据[21]。因此,这段叙述所说“自是之后”,只能理解成为一段解释性的插话,意思说从汉武帝即位招致贤良文学以后,“五经”的官方解释,来自那几个儒者的传授,并非说这几名儒者就是被举的贤良代表。

第二,董仲舒在汉景帝时已任博士,《史记》《汉书》都没有这以后他曾被免职的记录。而从汉文帝以来,应征的贤良,通常的出路就是任博士,即做皇帝的顾问官。所以,董仲舒已在博士任内,再被举贤良,是说不通的。而司马迁在叙述董仲舒做博士后,接着说“今上即位,为江都相”[22],就行文看只能理解说他升了官,时间也可能不是建元元年,因为那时的江都相还有郑当时[23]

第三,就《汉书·董仲舒传》所载“举贤良对策”的内容来分析,不可能是建元元年的作品。尤其是第三策的结尾,公然提出“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而后“邪辟之说灭息”云云,在窦太后正在严密监督少年孙皇帝一举一动的建元初期,董仲舒居然有此胆量提此建议,却没有因此得罪,反而升了官,简直不可思议。[24]

所以,董仲舒对策的时间,只能说是元光元年。不妨举一旁证。汉元帝时统治集团内哄,刘向害怕同党萧望之等中谗被杀,上书劝皇帝学列祖列宗的样,对待有罪的大臣要宽容,举了四例,其中一例即董仲舒,说是汉武帝没有因董仲舒私著灾异书而杀他,结果“为世儒宗,定议有益天下”[25]。所谓定议,无疑指“天人三策”“以《春秋》决狱”之类。刘向将这些“有益天下”的建议,都说是皇帝不杀有过之臣而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是因它们的提出时间都在建元六年董仲舒下狱被赦以后[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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