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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医药学中的东南亚、中亚、西亚影响

时间:2023-07-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张骞通西域后,汉朝与中亚、西亚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得到大规模的开展。传入中国的各种动物、植物往往具有某种医药价值,其医药学知识随着这些物品的传入逐渐为中国医家所认知,在汉地都被用为中药药材。汉代平南越和通西南夷后,与东南亚各国的联系日益加强,文化交流频繁,其地各种物产传入中国,其医药价值也被医家所重视。汉代医家发现了龙眼的医药价值。美国汉学家劳费尔说,胡麻肯定是由伊朗地区传到中国的。

汉代医药学中的东南亚、中亚、西亚影响

张骞西域后,汉朝与中亚、西亚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得到大规模的开展。域外各种特产源源不断地输入中国中原地区。传入中国的各种动物植物往往具有某种医药价值,其医药学知识随着这些物品的传入逐渐为中国医家所认知,在汉地都被用为中药药材。汉代平南越和通西南夷后,与东南亚各国的联系日益加强,文化交流频繁,其地各种物产传入中国,其医药价值也被医家所重视。

从东南亚输入的物品中有不少具有医药价值。薏苡仁,禾本科植物薏苡的种仁,来自今越南之地的薏苡仁品质最好。《汉书·马援传》记载:“初,援在交阯,常饵薏苡实,用能轻身省欲,以胜瘴气。南方薏苡实大,援欲以为种,军还,载之一车。”[38]薏苡仁有健脾渗湿、除痹止泻之功效,中医用于治疗水肿、脚气、小便不利、湿痹拘挛、脾虚泄泻等。《神农本草经》把薏苡仁列为上品,云:“气味甘,微寒,无毒。主筋急拘挛,不可屈伸,久风湿痹,下气。久服轻身益气。”薏苡根茎也有药效,“其根下三虫,一名解蠡”[39]张仲景金匮要略》中有治风湿之“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方”,此方以薏苡仁半两入药,主治风湿,“病者一身尽疼,发热,日晡所剧者,名风湿。此病伤于汗出当风,或久伤取冷所致也”[40]。又有“千金苇茎汤”,以薏苡仁半升入药,治疗肺痈。又有“薏苡附子散方”,以薏苡仁十五两入药,治疗胸痹缓急者,即胸痹各种症状。[41]

槟榔树原产马来西亚,从马来半岛移植中国南方的时间不可考。武帝时曾从南方沿海地区移植中原。《三辅黄图·甘泉宫》记载:“扶荔宫,在上林苑中。汉武帝元鼎六年,破南越起扶荔宫(宫以荔枝得名),以植所得奇草异木”,其中有槟榔。但由于南北方气候差异太大,移植未获成功,从南方移植而来的多种植物“岁时多枯瘁”,经过反复试植,终于失败,“遂不复莳矣,其实则岁贡焉”[42]。北方还是通过入贡直接获取南方的果实。槟榔树的果和皮既可食用,又皆具药性。《金匮要略》记载“退五脏虚热”之“四时加减柴胡饮子方”,配方有柴胡、白术、大腹槟榔(四枚,并皮可用)、桔梗陈皮生姜(冬三月方),春三月加枳实,减白术;夏三月仍减白术,加枳实,外加生姜、甘草;秋三月加陈皮。[43]东汉杨孚《交州异物志》记载了槟榔的特性和药用价值:“槟榔若笋竹生竿,种之精硬。引茎直上,不生枝叶,其状如柱。其颠近上末五六尺间,洪洪肿起若瘣木焉。因拆裂,出若黍穗,无花而为实,大如桃李。又棘针重累其下,所以卫其实也。剖其上皮,煮其肤,熟而贯之,硬如干枣。以扶留、古贲灰并食,下气及宿食、白虫、消谷。饮啖设为口实。”[44]

龙眼、荔枝、犀角等也来自东南亚地区,其药用价值为中国医家所认识。汉代医家发现了龙眼的医药价值。《神农本草经》云:“龙眼,一名益智,味甘,平,无毒。治五脏邪气,安志、厌食。久服强魂魄,聪明,轻身,不老,通神明。生南海山谷。”[45]王逸《荔支赋》极写荔枝之有益身心:“仰叹丽表,俯尝嘉味。口含甘液,心受芳气。兼五滋而无常主,不知百和之所出。卓绝类而无俦,超众果而独贵。”[46]《神农本草经》称犀角“味苦,寒,无毒。治百毒、蛊疰、邪鬼、障气,杀钩吻、鸩羽、蛇毒,除邪,不迷惑,魇寐。久服轻身”[47]。张仲景《金匮要略·果实菜谷禁忌并治》以为犀牛角可以鉴别食物是否有毒:“犀角箸搅饮食沫出,及浇地坟起者,食之杀人。”他开列的治疗饮食中毒烦满之方:“犀角汤亦佳。”[48]

西亚是文明最早发达地区之一,其医药学随着丝绸之路的开辟通过不同途径传入中土南越王墓出土文物中有一件波斯银盒,内有十盒药丸,是产于阿拉伯地区的乳香。波斯银盒和阿拉伯乳香的发现,说明南越国与古代波斯地区已经有医药学方面的交流,其传入路线当经过海上丝绸之路。1990年10月至1992年12月,在甘肃敦煌汉代悬泉置遗址中发掘出西汉武帝、昭帝时期的纸文书,其中有三张包裹药物的纸,纸面分别写有所包药物的名称,字体为隶书,其中TO212[49]:2标明为“薰力”。1993年2月在江苏连云港尹湾村汉墓中发掘出的尹湾汉代简牍,其第六号木牍《武库永始四年兵车器集簿》,反面第四栏第三行记载了一种物品,整理小组的释文为“薰毐八斗”。张显成认为“薰毐”应释作“薰毒”,并根据音韵学知识,将“薰力”与“薰毒”,训释为“薰陆”,即乳香。[50]说明早在西汉武帝、昭帝时期(前140—前74)乳香也通过西北丝路输入我国。

胡麻是油用型亚麻,具有医药价值,汉代传入中国。《神农本草经》把胡麻列为药之上品,云:“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51]关于其药性,《神农本草经》云:“味甘平,主伤中虚羸,补五内,益气力,长肌肉,填髓脑。久服轻身,不老。一名巨胜。叶名青蘘,生川泽。”[52]后世医家都注意到胡麻的医药价值。胡麻在伊朗有着古老的历史。据希罗多德《历史》记载,花剌子模人、赫尔卡尼亚人、帕提亚人、沙伦几亚人和塔门尼亚人都种植胡麻。在波斯,胡麻油至少从阿克门王朝的第一代起就已为人们所知道。美国汉学家劳费尔说,胡麻肯定是由伊朗地区传到中国的。[53](www.xing528.com)

红蓝花即红花。晋张华博物志》云:“张骞得种于西域。”[54]此说并不可靠,但汉代医家已经发现其药用价值。张仲景《金匮要略》记载有“红蓝花酒方”,治妇人六十二种风及腹中血气刺痛。[55]。《史记·货殖列传》云:“若千亩卮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东晋末徐广注云:“‘茜’,音‘倩’,一名红蓝。其花染缯赤黄也。”[56]说明汉晋时已经种植红蓝花。劳费尔推测这种植物是从伊朗传入的。[57]

胡桐泪又称胡桐律,胡桐树的树脂。胡桐是胡杨的别名,又名异叶杨、野梧桐。《汉书·西域传》上记载,鄯善国“出玉,多葭苇、柽柳、胡桐、白草”。颜师古注:“胡桐亦似桐,不类桑也。虫食其树而沫出下流者,俗名为胡桐泪,言似眼泪也。可以汗(焊)金银也,今工匠皆用之。流俗语讹呼泪为律。”[58]胡桐的习性是能吸收大量盐分,在含盐量达2%的土壤内仍能茂盛生长,故塔里木盆地绕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边缘盐碱地带大量生长,西汉时罗布泊地区多有这种植物。胡桐通过庞大根系大量吸收含盐水分,为了保持体内液态平衡,将多余的盐分排出体外。这种带盐液体干后,初为白色盐结晶,久之变为米黄色,被称为胡桐泪。[59]唐刘恂《岭表录异》云:“胡桐泪,出波斯国,是胡桐树脂也,名胡桐泪。”[60]劳费尔推测“是伊朗人发现了这种树液的药性”[61]。《本草纲目·木部》“胡桐泪”条集解引苏恭曰:“胡桐泪,出肃州以西平泽及山谷中,形似黄矾而坚实。有夹烂木者,云是胡桐树脂沦入土石碱卤地者。”李时珍说它“主治大毒热,心腹烦满,水和服之,取吐。牛马急黄黑汗,水研三二两灌之,立瘥”。又引《唐本草》云:“主风虫牙齿痛,杀火毒、面毒。”[62]现代医学研究说明,胡桐树脂有清热解毒、制酸止痛之功能。用于咽喉肿痛,牙痛,淋巴结结核,胃、十二指肠溃疡,胃痛,胃酸过多;外用治中耳炎、痔疮等。胡杨是古老树种,在6000多万年前就在古地中海沿岸地区陆续出现,成为山地河谷小叶林的重要成分。在第四纪早、中期,胡杨逐渐演变成荒漠河岸林最主要的建群种,主要分布在新疆南部、柴达木盆地西部和河西走廊。新疆库车千佛洞、甘肃敦煌铁匠沟、山西平隆等地都曾发现胡杨化石,距今已有6500万年以上的历史。

华佗的医术可能也受到波斯影响。《三国志·华佗传》记载华佗医术:“若病结积在内,针药所不能及,当须刳割者,便饮其麻沸散,须臾便如醉死无所知,因破取。病若在肠中,便断肠湔洗,缝腹膏摩,四五日差,不痛,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间,即平复矣。”[63]其中提到的麻沸散显然是一种用于全身的麻醉剂。南宋周密认为华佗的麻沸散就是押不芦,其《癸辛杂识》“押不芦”条云:“回回国之西数千里地,产一物极毒,全类人形,若人参之状,其酋名之曰‘押不芦’。生土中深数丈。人或误触之,著其毒气必死。取之法,先于四旁开大坎,可容人,然后以皮条络之,皮条之系则系于犬之足。既而以杖击逐犬,犬逸而根拔起,犬感毒气随毙。然后就埋土坎中,经岁,然后取出曝干,别用他药制之。每以少许磨酒饮人,则通身麻痹而死,虽加以刀斧亦不知也。至三日后,别以少药投之即活,盖古华佗能刳肠涤胃以治疾者,必用此药也。今闻御药院中亦储之。”[64]回回国即阿拉伯地区。李时珍《本草纲目》引周密说,也认为华佗的麻醉药是押不芦,云:“昔华佗能刳肠涤胃,岂不有此等药耶?”[65]劳费尔《押不芦》考证,周密书中记载的传说来自回教国家,押不芦即曼陀罗果,中世纪阿拉伯波斯作家阿布·曼苏尔(Abu Mansur)最早将押不芦著录于他的药书《药物原理》(约成书于975年)。[66]林梅村《麻沸散与汉代方术之外来因素》一文认为,押不芦即洋金花,麻沸散中有洋金花的配方。因为从中医学界所做实验和临床研究看,洋金花是目前所知唯一和麻沸散性能相符的草药[67]洋金花所制胡药可能被汉代来华的中亚或印度僧人带入中国。后世医家所用麻醉药多以洋金花为主要配方。中国古代不产洋金花,宋代高僧法云编《翻译名义集》提到印度有此植物,梵名“曼陀罗”(mandāra)。[68]曼陀罗植物至迟宋代在我国南方广西已有栽培,周去非《岭南代答》一书中有所记载。“麻沸”二字难以在汉语中得到解释,可能来自梵语。古希腊人对曼陀罗的麻醉性能也非常了解,亚里士多德等古希腊哲学家的著作中常常提到曼陀罗,古希腊的曼陀罗很有可能也是从印度传去的。

胡粉是指外来的用于化妆的粉,亦可作药用,此种化妆品可能来自中亚地区。汉灵帝喜欢西域胡人生活方式京师洛阳贵族之家纷纷效仿,造成一时的胡化风气,喜欢以胡粉化妆便是这种生活方式的表现之一。东汉末年男女都喜欢用胡粉化妆,《后汉书·李固传》记载,顺帝时,诸所奏官多不以次,李固奏免一百多名。顺帝死,这些人一方面怨恨李固,一方面又想讨梁冀欢心,乃飞章诬奏李固,说他“大行在殡,路人掩涕,固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69]张衡《舞赋》中有“粉黛施兮玉瑱粲,珠簪挺兮缁发乱”的句子[70]《魏略》记载,何晏“动静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71]曹植初得邯郸淳,“甚喜,延入座,不先与谈,时天暑热,植因呼常从取水自澡讫,傅粉”[72]。胡粉应该具有香气,因此又是一种香料,汉代还被官署用来涂壁。应劭《汉官仪》记载:“尚书郎奏事明光殿,省中皆胡粉涂壁,其边以丹漆地,故曰丹墀。”[73]胡粉还用作绘画的颜料尚书省“皆胡粉涂画古贤人烈女”[74]。或作为壁画打底的颜料,“省中皆胡粉涂壁,画古烈士”[75]。东汉末年至魏初,洛阳市场上胡粉买卖极盛。《北堂书钞》引《魏名臣奏》中有刘放《奏停卖胡粉》,云:“今官贩粉卖胡粉,与百姓争锥刀之末利,宜乞停之。”[76]说明百姓卖胡粉早已成为一种洛阳市场上的生意,由于有利可图,政府也开始从事经营。可见当时从境外运销至中原地区的胡粉数量之多。西晋张华《博物志》记载一则以胡粉作原料的染发配方:“胡粉、白石灰等以水和之,涂鬓须不白。”[77]汉代传入的化妆品还有一种燕支粉,《古今注》云:“燕支,叶似蒯,花似捕公(蒲公,一作菖蒲),出西方,土人以染,名为燕支。中国亦谓为红蓝。以染粉为妇人色,谓之燕支粉。”[78]

中亚地区的葡萄在汉代传入中国,其药用价值也被认识。《史记·大宛列传》记载,大宛国“俗嗜酒(葡萄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葡萄)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萄、苜蓿极望。”[79]汉代医书已经列入葡萄,并论述其药性。《神农本草经》将其列入上品,云:“葡萄,味甘,平,无毒。治筋骨湿痹,益气,倍力,强志,令人肥健,耐饥,忍风寒。久食轻身,不老,延年。可作酒(逐水,利小便),生山谷。”[80]与之相关的是葡萄酒及酿制方法,东汉末也从中亚和西域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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