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美学原理揭示电影艺术史

第二章　电影艺术的研究历史

电影艺术的研究，自然不可能早于电影的诞生。在电影刚刚问世的最初一二十年里，还被人们视为市井杂耍的娱乐，不承认它有艺术的资格，因此也就谈不上对它进行系统地、理论地研究。但是，随着电影创作经验的积累，随着电影的艺术资格逐渐被承认，随着电影这门20世纪的艺术想要早些摆脱被人忽视、鄙视的难堪处境，随着与电影相关学科的学者中的有见识者的努力，本世纪初已经出现了一些探索电影这个人类文化新事物的文章、著作。上一章讲到，电影理论是在电影文学确立期（1912－1927）或曰无声片的黄金期诞生的。我们同意这样一种看法：“电影理论是在电影创作实践基础上对电影的规律和可能性的逻辑性思考。电影理论的研究对象是电影的整体，它的全部形式和内容元素，而不是个别的影片，因此，实践性质的电影评论不属于电影理论的范围。”⁽¹⁾早期的电影理论文章、著作里，未必能达到这种学术水平，但只要不是单单局限于个别影片的毁誉、单单局限于某些电影现象的浮光掠影的感慨的，而是多少涉及电影整体、规律、潜能的理性研究的，我们都可纳入本章的阐述范围。

电影理论与其他艺术理论相比，有些什么特点呢？第一，更富于创造性。巴赞认为：“这种理论不能只是事后总结前人的结论，它应该是一种创新立说的理论，它应该能指示未来，在地图上为未来的哥伦布画出尚未发现的海洋。它应该是一种启发性的理论，是以激发未来的新世界探求者和新艺术创作者的想象力。”⁽²⁾第二，有明显的兼容性。电影理论是在博采众长的基础上，建立起自己的理论框架的，不论是传统的艺术理论、新颖的科学理论，都可以借鉴，电影理论的兼容性，增添了它的勃勃生机。第三，强调提高电影的地位。邵牧君认为：“几乎所有的重要电影理论论著都热衷于提高电影的地位，努力寻求电影不同于其他艺术的特点。”⁽³⁾这是因为电影争得艺术地位、电影理论争得学术地位，都比其他传统艺术和传统艺术理论要艰难得多，付出的心血和代价也似乎更多、更大。为什么电影和电影理论数十年来一直被人轻视与忽视呢？首先是电影艺术发展变化太快，常常使人来不及在稳定的状态下研究它；其次是它与其他艺术的瓜葛太多，它诞生在许多艺术的交叉地带，又在不同阶段偏重于向某些艺术寻找表现手段，这样一来就掩盖了它自身的正在渐渐形成的特性、独立品格；再次是因为它的潜能太大、食量太大、兼容性太强，对传统的其他艺术及有关艺术家、艺术理论家构成了一种后来居上的心理威慑。诚如巴拉兹所分析的：“在现代美学家中间，很少有人在原则上否认电影的艺术可能性。但是，大多数美学家却认为这门新艺术还很幼稚。这种批评家想等待电影界出现某个莎士比亚式的人物，然后从不朽的经典影片中归纳出结论。这样问题就来了：如果不从理论上和美学上来理解电影，那么他们怎么能认出这种作品呢？他们到哪里去找标准和批判的原则来论证和说明影片质量的好坏呢？”⁽⁴⁾巴赞的眼光是敏锐的，他的分析与诘问是中肯和有力的。对于电影这样一种新的银幕艺术，如果不用与它发展相适应的新的电影理论、电影美学的标准和原则来评价、鉴别，即使已有了《哈姆雷特》式的作品、莎士比亚式的艺术家，又根据什么发现呢？又如何把这种发现的成果推向全社会并促使社会接受呢？自己发现不了，又责难对方不是，这岂不是荒唐而又可笑的么？巴赞的论析是44年前做的，至今仍有着现实意义。我们认为，艺术理论研究也是需要不断前进、不断更新的，对于电影出现而带来的艺术理论和艺术美学研究中的新情况、新问题、新态势、新层面，我们每个严肃的艺术家、艺术理论家、艺术美学家都是不能回避的，应当更新装备，知难而进，去完成历史赋予我们的理论使命。汝信在给李幼蒸著的《当代西方电影美学思想》一书的《序》中，有一段话说得很好，值得每个有志于攀登电影美学理论峰峦的人认真思考：“对我国的美学研究来说，电影是一片有待开垦的富饶的处女地。在所有的艺术门类中，电影算是十分年轻的小弟弟，但和其他老大哥相比，无论从其发展速度或社会影响来说，都有后来居上之势。这也并不奇怪。电影和电视都属于现代群众性传播媒介，其特点之一就在于它们可以充分利用现代化手段把艺术信息迅速地、大规模地传达给大量的观众，从而对整个社会生活发生极大的影响。在这方面，一些传统的艺术门类是很难与之抗衡的。但电影的优越性还不止于此。我们知道，一些传统的艺术，如诗、建筑、雕塑、绘画、音乐、戏剧等等，在艺术表现上有各自的特殊性，同时也有一定的局限性。在近代，对各个艺术门类的特殊性和局限性的研究，曾经是西方美学家们感兴趣的重要问题。应该说，从莱辛的《拉奥孔》到黑格尔的《美学》，这方面的研究是进行得相当充分的。根据各自的特点，部门美学也先后产生和发展起来了，如诗学、建筑美学、绘画美学、音乐美学、戏剧美学等等。相比之下，电影美学的出现要晚得多，至今仍处于形成的过程中，但它方兴未艾，前途远大，可以说是面向未来的新事物。电影是综合性艺术，它除了拥有自己特有的艺术表现手段外，还能充分地吸收和利用各门艺术的长处，而在一定程度上超越它们的局限性，熔各种艺术于一炉，把视觉、听觉的审美感受同诗的想象、戏剧性的情节等等更完美地结合起来。其实，自从19世纪后期以来，有不少人提出过把各门艺术综合在一起的想法，华格纳和尼采把这看做未来艺术的发展方向，奥地利戏剧大师马克斯·莱因哈特则在艺术实践中进行了有意义的探索和大胆的尝试（我曾在萨尔茨堡的马克斯·莱因哈特研究所里看到这方面的许多有趣的资料）。不过我认为只有电影艺术才真正实现了这种综合，这向美学提出了一系列新课题。”⁽⁵⁾同样是综合艺术，和戏剧这门古老的艺术相比，电影的综合范围、综合程度都超出了戏剧。但与戏剧理论、戏剧美学相比，电影理论、电影美学就显得薄弱、生涩了许多。(www.xing528.com)

电影艺术的研究历史，讲的也就是电影理论史。电影美学史、电影美学思潮史等，自然也与之有比较密切的联系。但这三者并不是一回事。电影理论史的研究范围最宽，电影美学史和它有部分的交叉。但另一方面，电影美学史的层次相对于电影理论史来说，又是要高一些的。电影美学思潮史，旨在系统地介绍、评价各种电影美学思潮的兴衰、更替的历史，它是电影美学史的一个组成部分。什么是电影美学思潮？指的是在电影艺术发展史上有过国际影响的电影美学观点、主张和思想，它不同于电影流派，也不同于一般的艺术思潮。电影美学思潮自然与其同时期的哲学思潮、艺术思潮有比较密切的联系。在我们这本《电影美学原理》里，为什么要专辟一章来谈论电影艺术研究的历史呢？主要理由有以下四个：①电影美学诞生比电影理论还要晚，电影美学作为电影理论的高层次，其建立与发展都离不开电影理论的基础与成果。②研究电影美学和研究美学一样，应当采用历史主义的方法，注意弄清一种电影美学观点、思潮、理论的形成的特定历史背景、社会条件，以便从历史与现实的联系中，从发展的轨迹和趋向中，把握它的本质，研究它的规律。③尽管人们对电影美学的涵义、研究对象、内容和范围存在这样那样的分歧，但是大家并不否认，电影美学研究的是涉及电影的一些根本问题，主要是电影如何以其特殊手段来认识现实并反映现实，还为现实提供审美追求和审美理想等问题，这些都将属于电影艺术的基本规律。④诚如不少同志指出的，自从电影艺术成熟之后，它就要求得到诸如电影基本理论和分支理论（即电影社会学、电影心理学、电影美学、电影文学学、电影观众学、电影分类学、电影哲学、电影鉴赏学等）、电影史（即电影艺术史、电影理论史、电影国别史、电影专题史等）和电影批评（电影艺术家、电影作品、电影流派、电影思潮等研究）的及时营养与支持，以便让它能在当代各种学科相互交叉、各种艺术相互渗透的新的竞争环境中，明确地找到自己独立发展、继续繁荣的道路。既能从其他艺术乃至学科中吸取营养，又能突出自己的特性，进而巩固自己的社会、文化与艺术的地位。应当肯定，40多年来，各国电影理论家、电影史家、电影批评家、电影艺术家、电影教育家、电影研究工作者在这方面取得的成绩是相当可观的。用得着人们常说的一句形容语：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对于电影这样一门非常年轻又是诞生在多门已有艺术交汇处的现代综合艺术来说，离了电影理论的指导与帮助，它是难在艺术领域站稳脚跟、难以迅速成熟、难以在成熟之后继续向前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