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为贵钱贱银以平银价而苏民困事:
臣于本月陈奏民间疾苦一疏,声明银价太昂,另折具奏,思所以变通之。窃惟十年以来,中外臣工奏疏言钱法者,前后不下十馀人。皆思贵钱贱银,以挽积重之势。而臣所深服者,惟二十四年吴文镕一疏[1]、二十五年刘良驹一疏、二十六年朱嶟一疏[2]。此三疏者,皆奉旨交军机大臣会同户部议奏。户部又交各省议复。旋以外间复奏议论不一,此事停搁不行。臣反复思维,民生切害之痛,国计日绌之由,实无大于此者。谨就三臣原奏所及,参以管见,拟为银钱并用章程数条,伏候圣鉴。
一,部定时价,每年一换也。凡民间银钱之贵贱、时价之涨落,早晚不同,远近亦异。若官收、官放而不定一确凿之价,则民间无法适从,胥吏因而舞弊。查吴文镕原奏内称,照各省时价由藩司酌定,于开征前十日颁示各属。朱嶟所奏与吴文镕大略相同,惟称多不过一千七百,少不过二千二百,稍示限制而已。刘良驹所奏则以为由部酌中定价,若捐输案内以制钱一千五百文抵银一两之例。厥后户部议复,酌定每两折钱一千五百文,核准在案。臣愚以为时价可换二千,若骤改为一千五百以放兵饷,则哗然矣。应请部颁定酌,每年一换。如现在时价换一千九百有奇,部改为一千八百,则耳目不至乎大骇,而官民皆得以相安。明年时价稍平,则部价亦从而稍减。令各省每年奏报银价,九月奏到户部,酌定明年之价,于十月奏闻,求皇上明降谕旨:明年每银一两抵制钱若干文。收之民者不许加分毫,放之兵者不许加分毫,穷乡僻壤,誊黄遍谕,凡一切粮串、田单、契尾、监照、捐照等件,概将本年银价刻入,海内皆知,妇孺共晓,坚如金石,信如四时,庶民不致生怨,胥吏不能舞弊也。其与官项全无交涉,市肆涨落与部价不符,仍置不问。至现在八旗搭放兵饷,每两抵钱一千文,外省搭放兵饷,每两抵钱数千百文不等,不足以昭划一。应俟新章定后,概从每年所定部价,以免参差。
一,京外兵饷,皆宜放钱也。查刘良驹原奏,兵饷分成放钱;吴文镕则言外省之兵,概放钱文;朱嶟一折于兵饷尤为详细,其说以为京营分建东西两库,东四旗兵赴东库领钱,西四旗兵赴西库领钱,外省之钱则分道库、府库存贮,省标城守之兵由藩司支放,外标外营之兵由藩司发帖,持向各道、府、厅、州支领。臣愚以为朱嶟之说实属可行。凡兵丁领银之后,皆须换钱而后适用,应请嗣后八旗兵饷,皆各平分,一半仍放银两,一半搭放钱文。其外省绿营,一概放钱。各州县所收钱文,有道员处解存道库,无道员处解存府库,无知府处解存直隶州、厅库,由藩司发帖,持向各处支领。庶钱无解省累重之烦,而兵丁无减平克扣之苦。至驻防各兵,仍旧放银,以免纷更。
一,部库入项,亦可收钱也。查户部所收各项,惟井田科之旗租、捐纳房之常捐,系京库坐收之款,此外皆由各省解运来京。刘良驹原奏内称常捐银两尽可收钱,朱嶟奏内称长芦盐价可解钱以充京饷。臣愚以为不特此也,旗租银两,本系近京小民佃种,其所纳皆系钱文,官为易银,转费周折,不若即令解钱入京。常捐大捐之银,亦可酌收钱文。计此二项,每年可得百馀万串。至于外省解京之款,如长芦、山东盐课,尽可解钱进京,直隶、山东地丁起运之项,亦可运钱,应令此二省督抚,每年各解钱百万串入京。又令两淮盐运使每年解钱二百万串入京。合之京局鼓铸之钱,共得六百馀万串,足以资运转矣。臣虽至愚,岂不知钱质笨重,搬运艰难?然不行天下至难之事,不足挽天下积重之势,大利所在,未可以小小窒碍辄畏难而苟安也。且较之滇、黔之铜铅,江、广之漕粮,难易相去悬远矣。其解钱之官,须照铜员之例,量与津贴之费,务使毫无赔累,官兵称便,共计帮费不过二三万金,所失无几,而所转移者大矣。
一,地丁正项,分县收钱也。凡出项莫大于兵饷,入项莫大于地丁。查吴文镕、刘良驹、朱嶟三臣折内,皆极言地丁收钱之益。臣愚以为当分县办理。如云、贵、川、广、闽、蜀、甘肃,此七省者,本省之丁赋不足充本省之兵饷,初无起解之项,其地丁银两,应即全数收钱,以省[3]。此外各省,除去存留及兵饷二项,尚有馀银解运京库协济邻省者,其地丁银两,应令一两以下小户全数收钱,一两以上大户银钱各半兼收,不必按成指派,不必分析名目,使小民易知易从。其或患收钱太多,不便起运者,州县自行换银解省,以备京款协款之用。
一,外省用项,分别放钱也。查各省廉俸、工需、役食等项,名曰存留坐支之款。前吴文镕、刘良驹、朱嶟三折及户部议复一折,皆言此项可全行放钱,应即遵照办理。至两河经费,刘良驹、朱嶟及户部三折,皆言可搭成用钱。臣闻从前林则徐在汴工,目前陆建瀛在丰工,皆令远近州县辇钱到工,以防市价居奇、银价骤跌之患。东河捐输案内,曾令以钱报捐,是河工在在需钱,其理易明。应请嗣后南河每年解钱百万串到工,于两淮盐课、江苏地丁项下各半分解;东河每年解钱五十万串到工,于河南、山东地丁项下各半分解。
一,量减铜运,以昂钱价也。查朱嶟原奏内称暂停鼓铸,一弛一张,庶钱重而价渐平。臣愚以为铸不可停,而运不可不减。侧闻云南铜务,洞老山空,民怨官困。滇铜不足,搜买外省;外省不足,偷买宝局,实有万不能继之势。应请于六运中酌量停一二运,使云南官民稍纾积困。其铜本之项,即可采买钱文,并可于炉头、匠役量加优恤,以期铸造坚好,庶钱质日精,钱价日起。俟十年后,滇厂稍旺,再复六运,各停炉之省,亦渐次开卯,务使天下官民皆知钱之可贵,而不知辇运之苦,则相安无事,庶不终受纹银出洋之苦矣。(www.xing528.com)
以上六条,皆就吴文镕、刘良驹、朱嶟三臣奏议,参以鄙意,粗定规模,伏求饬下户部妥议。抄录三臣原奏进呈,备圣明采择施行。谨奏。
【题解】
写于咸丰元年(1851),是曾国藩为解决银贵钱贱问题而提出的几项办法。
【注释】
[1]吴文镕:字甄甫,号云巢,一号竹孙,江苏仪征人。嘉庆二十四年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历任湖北乡试正考官,翰林院侍讲、侍读,提督河南、顺天学政,詹事府詹事,礼部、刑部、户部侍郎,内阁学士,福建、江西、浙江巡抚,闽浙、云贵总督。咸丰年间任湖广总督,咸丰四年正月,与太平军的西征部队战于湖北黄州,兵败后投水塘而死。谥“文节”。系曾国藩的座师。
[2]刘良驹:江西南丰县人,曾任两淮盐运使。朱嶟:字仰山,号堂,云南通海人。嘉庆二十五年庶吉士。官至礼部侍郎。
[3](jiāo gé):又作葛,用以形容交错纠缠的样子,或深远的样子,或广大的样子。此处指交错纠缠,难以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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