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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遗音:荷马史诗与苏美尔传统

时间:2023-07-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根据苏美尔人的信仰,国王的一个神圣的职责,是每年要娶一个女祭司,并举办婚礼,以使来年土壤肥沃、五谷丰登。闻名世界的说唱文学《荷马史诗》便是一部音乐和诗歌高度结合的产物。

远古遗音:荷马史诗与苏美尔传统

倘若我们以一个浪漫的方式来开始这一小节,当然,动物之间本身是不会有爱情的,它们的求偶活动仅仅是一种先天性行为,作为繁衍后代这一目的的开始。然而有时,我们听到鸟类在求偶时所发出那种愉悦的声音,那似乎的确是它们谈情说爱的证明,甚至连人类都有点羡慕。鸳鸯成双、燕语呢喃、比翼双飞等词语表达了人类对鸟类那种相处状态的赞美,据说燕子、鸳鸯等鸟类对伴侣十分忠贞,一生只拥有一个伴侣,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会逐渐死去。

鸟类如此,作为人类的近亲,雄性黑猩猩会在求偶的时候直立起来并拍打胸脯,同时,它们还会发出叫声来彰显自己的强壮,从而获得雌性的青睐。达尔文经过长期的观察发现,雄性动物大多在发情期以鸣叫作为吸引异性的手段,他以此联想推演出人类可能也是出于求偶目的获得了音乐的能力。而德国学者里克尔也曾提到印度某种类人猿能清晰地唱出八个音阶,且完全可以用乐谱记录下来,而这些“歌声”经常出现在繁殖期。人类的爱情究竟始于什么时候可能无从考证,但可以推测的是:在文字诞生之前,声音不仅是情侣之间表明心迹的重要载体(其他的媒介可能包括图画、物品等),也是记录爱情最为重要的媒介。历史学家们认为:早在茹毛饮血的蒙昧时代,人类已经开始有了音乐意识。重庆市奉节县发现了距今14 万年前的由钟乳石加工制作而成的“石哨”;德国也发现了3.5 万年前的“骨笛子”;大量新时期时代遗址出土的乐器实物反映了人类在野蛮时代已经有了较为普遍的音乐活动,说明人类多数肯定已与音乐相伴。我国河南舞阳县贾湖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的“贾湖古笛”则证明:早在八九千年前,中原大地上的祖先们就吹响了笛声,这只古笛的音阶至少是六声音阶,也可能是七声齐备的、古老的下徵调音阶。距今8000年左右,我们的祖先不仅有了极其精微、规范的五孔笛、六孔笛、七孔笛、八孔笛,而且还在音乐实践中运用了多宫的六声或七声音阶,其中有些笛子甚至可以和现代乐器完美相融。[1]

乐器在人类的爱情历史中扮演着独特的作用。可以想象的是,在语言尚未形成之前,乐器就已经成为古人类求偶手段的一部分。直到今天我国部分少数民族依旧保存着类似的习俗。日本学者鸟居龙藏曾在中国西南地区进行实地考察,他在《从人类学上看西南中国》里提到了贵州安顺花苗地区一种独特的婚俗。[2]当地男子若是中意哪位姑娘就会在月明之夜来到心上人的门前吹奏笙。若是别的男子也爱慕这位姑娘,二人就要进行吹笙的竞技比赛。花苗女姑娘以竞争男子吹奏的笙音进行判断,吹奏得最优美的男子会被选中,成为姑娘的终身伴侣。

且不论人类祖先的音乐生活有多么丰富,倘若没有语言进行表意也似乎不足以用艺术和文明来形容。现有出土的文物证明,世界上最早的爱情诗出自苏美尔人。这首情诗采用苏美尔人发明的楔形文字撰写,镌刻在一小块泥土板上,诗的作者已无从考证。据说这首情诗是献给苏美尔一个国王舒辛的,他于公元前2037年至2029年间在位。苏美尔(Sumer)是美索不达米亚文明中最早的文明体系。根据苏美尔人的信仰,国王的一个神圣的职责,是每年要娶一个女祭司,并举办婚礼,以使来年土壤肥沃、五谷丰登。这首诗有可能就是在婚庆大喜之日,由新娘唱给国王舒辛的,仪式中伴随着音乐和舞蹈

其英文版诗歌如下:

Bridegroom,dear to my heart/Goodly is your beauty,honeysweet,/Lion,dear to my heart/Goodly is your beauty,honeysweet/Bridegroom,let me caress you/My precious caress is more savory than honey/In the bedchamber,honey-filled/Let me enjoy your goodly beauty/Lion,let me caress you/My precious caress is more savory than honey/Bridegroom,you have taken your pleasure of me/Tell my mother,she will give you delicacies/My father,he will give you gifts/You,because you love me/Give me pray of your caresses/My lord god,my lord protector/My SHU-SIN,who gladdens ENLIL's heart/Give my pray of your caresses.

上古时期,诗歌与音乐往往是相得益彰的,诗乐歌舞本不分家。倘若没有了音乐,辞藻再美,唱功再好,恐怕那清新脱俗的意境也要大打折扣。然而乐器却不仅仅是声乐的附属品,它本身作为媒介可以表达意义甚至超语言的含义。乐器是人类最早发明的辅助性表意工具之一,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乐器的表意功能逐渐得到了强化,人类为乐器的演奏制定规则,并为特定曲目赋予意义,作为社会文化的一部分,乐器和乐曲本身具有传承功能,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乐器也进化出了超越语言的表达能力。举例来说,只要播放《哀乐》,人们便感到肃穆庄严,心情沉痛。而听到《春节序曲》则会感觉喜气洋洋,欢乐祥和。除了在重大庆典和仪式上创造氛围,乐器早已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表明爱慕之意的曲目也流传已久。“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欲待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这些声情并茂的诗作都印证了乐器传情之说,难怪晏几道词云:“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由于古人并没有先进的技术来记录他们的音乐,如今我们只能从文字资料和建筑以及雕刻来窥探人类最早的音乐——古希腊音乐。闻名世界的说唱文学《荷马史诗》便是一部音乐和诗歌高度结合的产物。在《伊利亚特》中,伊利昂的二王子帕里斯乘船到希腊,受到斯巴达王墨涅拉奥斯的款待,但他和墨涅拉奥斯美貌的妻子海伦一见钟情,两人私奔逃回伊利昂。阿开亚人非常气愤,便由墨涅拉奥斯之兄——迈锡尼王阿伽门农倡议,召集各部族的首领,共同讨伐特洛伊人。他们调集1000 多艘船只,渡过爱琴海去攻打伊利昂城,历时9年都没有把这座王都攻下来。到了第10年,阿伽门农和阿开亚部族中最勇猛的阿喀琉斯因为争夺一个女子,而爆发了矛盾,阿喀琉斯愤而退出战斗。古希腊先民以非凡的智慧,用传唱诗歌的方法将上古历史记录下来,其中的爱情故事往往惊天动地,令人赞叹。《荷马史诗》往往由职业艺人吟唱并用里拉琴或基萨拉琴伴奏,吟唱时所用的曲调被称为“诺莫斯”,它是一种讲究格律的传统曲调。[3](www.xing528.com)

在“荷马时代”之后,“古典时代”和“希腊化的时代”甚至出现了结婚歌和情歌。[4]古希腊闻名的悲剧和喜剧便是由祭祀酒神的颂歌合唱表演而来。著名的《美狄亚》等作品中都有关于主人公爱情的歌唱,这些悲剧一般采用歌队演唱以及吟诵的“朗诵调”来推进剧情,使用阿福洛斯管伴奏。而在欧里庇得斯之后,独唱日益受到重视,成为戏剧的主要组成部分。在中国,最古老的情歌,恐怕要属《诗经》里的《国风·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首歌词采用“兴”的表现手法,首章以雎鸟合鸣兴起淑女陪君子的联想,以下各节又以采荇菜这一行起兴同时暗喻主人公对女子疯狂地相思与追求。整首歌曲语言优美,善于运用双声、叠韵和叠词,可谓一唱三叹、百转千回。难怪孔子曾说“《关雎》之乱,洋洋乎耳哉!”(《论语·泰伯》),他认为这首歌曲的高潮部分情感强烈,搭配恰当的音乐仿佛灌满了耳朵。因此这首歌曲可能有很多人同唱,或者有器乐的伴奏与烘托,大概是一种声乐、器乐交相辉映的效果。特别是歌词中所提及的小型的“琴瑟之乐”和大型的“钟鼓之乐”反映了两种不同的组合的器乐演奏形式。

《诗经》现存305 篇,按照音乐类型分为“风”“雅”“颂”三个部分,“风”即民间歌曲;“雅”即宫廷歌曲;“颂”即祭祀乐舞。其中“风”包括十五国风,共有160 篇之多,其中散布着大量的爱情歌谣,每一篇都璀璨夺目,各有千秋。宋代朱熹言“风”:“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歌咏,各言其情也”(《诗集传续》)。随着时光的流逝,诗经的曲调部分已经亡佚,但很多学者认为,《诗经》就是民歌的开端。尽管在文字传播时代,痴男怨女们已经可以遥寄锦书,互诉衷肠。但相比于此,恐怕把手言欢,一唱一和才是情侣最想要的状态。故《诗·王风·采葛》有云:“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早在《诗经》时代,人们便已通过诗歌,记录爱情,通过吟诵,歌唱爱情。当时人们的思想还未受到封建礼制的束缚,社会风气开放,人们对于爱情的追求显得更加热烈、自由、大胆,既有男女同时坠入爱河的甜蜜,又有男子对心上人求而不得的失落,还有女子对男子的热烈追求,也有女子被抛弃时的决绝果断。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一语道出了热烈奔放的语言下,是纯洁、真挚的本质。《周礼》记载:“仲春之月,于时也,奔者不禁。”郑国统治者因战争频发,人口减少,为了增加人口,就允许适龄的未婚男女们在仲春相会,给青年男女们恋爱自由和婚姻自由。《邶风静女》中就有描写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描述的正是男女恋爱时相互捉弄逗趣的场面,女子调皮地躲在城墙的角落,故意不出现,男子见心上人久等不至,急得抓耳挠腮地来回走动。短短两句就写出了恋爱时的甜蜜。《郑风褰裳》则将男女恋爱时的自由奔放描写得更为大胆,“自惠思我,褰裳涉溱。”“你若是想念我,就提着衣裳淌过溱河水来和我相会。”这样的大胆直白,即使在今天也是会令人侧目的。

《诗经》中既有对爱情的大胆热烈,也有对爱情的忠贞不渝。当自己的爱情受到阻挠的时候,为了捍卫爱情,女子不惜反抗自己的父母、亲人。《鄘风柏舟》中讲的就是女子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却遭到了家长的强烈反对,受到世俗礼教的阻挠,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爱情遭到了巨大的舆论压力,为了捍卫爱情,柔弱的女子也发出“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的呼声。她的大声疾呼既是对阻碍婚姻自由者的控诉,也是她对忠贞爱情的自我宣言

面对爱情的浪潮,《诗经》时代的女子们没有被冲昏头脑,相反还能保持着一种清醒和理智,这是难能可贵的。在《卫风·氓》中讲述的就是在恋爱时期,女子义无反顾地和氓在一起了,但婚后的生活却仿佛坠入地狱,面对丈夫的残暴,兄弟的嘲笑,她依旧任劳任怨,努力维系这个家,最终却还是被抛弃,清楚地看清现实之后,她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是理智地说出“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即使被丈夫无情地抛弃之后,这位女子不仅大胆控诉丈夫的种种暴行,还敢于喊出“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决绝之声。这是一种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当爱情不在,“我”也能勇敢走出婚姻的漩涡,即使婚姻破裂,也能保持一种难得的理智和自主,保持了人格的独立,这也是女性意识的觉醒。

各种爱情的形态都能在《诗经》中探寻一二,对爱情的自由追求和理性洒脱在当今社会依然能够给予我们无限启发。可以想象,那时的人们在劳动中歌唱,歌唱万物,也歌唱爱情。当诗歌有了曲调,先是被口口传唱,最终再化以文字记录下来,在传唱中,渐渐勾勒出几千年前的爱情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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