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来抵制日货运动及其影响：回顾与优化

傅勤先

抵货运动，就普通意义而言，为不买外国货或不卖某一特定国的货的一种运动。这种运动发生的原因，大别之有两种。

一、甲国将过剩生产品无限制输入乙国，并且乏低货价，企图打倒乙国同种类的工业，借以独占乙国的市场。这时，乙国为保护本国工业计，特别对甲国输入的货物，增高关税，或另外征收倾销税，使甲国的货物不能在乙国畅销，最近英国各殖民地对于日本棉布提高关税即此一例。

二、甲国以武力侵略乙国，乙国因武力不振，不能抵抗，而公理又无处申诉，迫不得已，乙国为发泄悲愤计，采用抵制甲国货物的方法，希冀以经济不合作减杀甲国侵略的力量及促其醒悟，我国历年来之抵制日货运动即属此例。

前者抵制的方法为提高关税，换言之，即有组织有计划地使甲国在乙国推销的低廉物品变为高价货物，结果乙国人民不必作什么宣传游行的运动，甲国的货物自然会被驱逐出境。这种抵制的方法在各国颇属常见，而在今日为尤甚。后者抵制的方法，为被侵略国家的国民迫于爱国心自动地不买敌方货物。这种抵制在原则上虽然正大，然而实质上却十分拙劣。因为要抵抗敌人的武力侵略，只有以武力才能抵抗武力，倘若敌人以武力来，我却以经济不合作返，漫说如中国的无组织、无统制、生产落后的国家难以做到，就是工商业先进国家实行也未必有效。当欧战时各国议决一致对德经济封锁，竟发现有英国人秘密的对德操输出入业即是一例。我国历次抵制日货所以无甚效验，原因即在于此。况抵货时期，中日的国交仍属完好，两国的商务关系并未断绝，再经日本人廉价倾销或给予代销者以特别利益或将日货改头换面冒充国货种种手段的运用，中国大部分国民的购买力又极薄弱，虽然“爱国有心”也终不敌经济的打算，因此屡次的抵制日货为时都很暂，成效都很小。

我国最初于1898年，因上海法租界宁波公墓问题，发生一次抵制法货运动。后在1905年因美国新移民律禁止中国移民问题发生一次抵制美货运动。此外抵制英货计二次，抵制日货计十次。抵制英美法货次数甚少，时间甚短，影响甚微，暂不置论。今就次数最多，时间最永之抵制日货运动，搜集过去的材料，作一有系统之介绍，以供关心中日问题者的一个参考。但本文对于抵货的影响只能就中日国际贸易之数字上考察，至于私人方面所受之损失，则限于材料只能述其概略而已。

第一次抵制日货运动——辰丸事件

原因 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1月26日)，日商神户辰马商会有一条船叫第二辰丸(3140吨)，由神户秘密装许多军火到香港，据说为供给当时革命党举事之用。途径中国领海九洲地方，被清政府炮船发觉，乃勒令停船，并将日旗卸下代以黄龙旗，驶入虎门，电请粤督张人骏派员办理。这种事件如果发生在别一国，船及军火一律充公用外，必要日本道歉及保证日后不再发生同种类事件。但日本对中国不但毫不表示歉意，反恼羞成怒，竟反提五条件迫我国承认。一、中国政府允惩卸下日旗之官吏，并向日政府谢罪。又允派一兵轮在二辰丸停泊附近向驻粤日领署鸣炮赔罪。二、二辰丸即时释放。三、扣留军火由中国政府买回，估价日金三万一千四百元，并承日本政府之同情，勒令该货主承认，免为匪党所得。四、拘获二辰丸之官吏，中国政府允为查明惩罚。五、二辰丸被扣留，所受之损失，中国允为赔偿。这五个条件，清政府因惧于淫威，一一承认。这时，中国国民觉得日政府私运军火，反要处罚中国，悲愤之余乃开始作抵制日货运动。

经过 清政府既接受此项屈辱办法，粤人闻之大愤，首由广州自治会发起抵制日货，一时遍及南部各省，并由广州传及香港新加坡南洋群岛澳洲旧金山等地。惟当时排斥方法，只禁止以后不许续订日货，对于现存日货准其照常出售。并决议不乘日船，不用日船装货，此次抵货时期自1908年3月至同年10月，前后计七个月。

影响 此次抵制日货范围虽遍及南部各省，但实际上给予日本的影响则甚为细微。今将该抵货期间中日贸易之影响列表如下:(下表专指日本对我国南部各省之贸易额，有×者即抵货期间之数字)

就上列数字考察，自3月至10月对日输入似乎有相当减少，然而这却不是抵货的效力，因为当1908年的时候，中国南部各省稻米歉收，兼之当时银价大跌，购买力减低，所以日本的输入也就减少。那时纵使不抵制日货，中日的贸易也会稍呈衰落。这一次的结果，日本是没有受若何影响。

第二次抵制日货运动——安奉铁路问题

原因 当日俄战争时代，日本为在满洲行军迅速便利起见，曾与清政府协约由安东至奉天间日本有架设轻便铁道权。殆战事平定之后，日本忽于1909年强蛮要求将该铁路改为正式宽轨，复强行占领铁道两旁地亩，名之曰乃铁道附属地，并强迫清政府修改协约。清政府屡次拒绝，乃日本外务省旋于同年6月26日突饬驻华日使以最后通告照会我国外部，声言对该铁路改筑问题决采自由行动。清廷惧于淫威，于同年8月19日由东三省总督、奉天巡抚及驻奉日本总领事签订安奉铁路中日协约，承认日本改筑权。其大纲如下:(1)该路轨道宽狭须与京奉铁路同。(2)由安奉至张家屯之路线已经测量停妥，可毋庸更改，惟由张家屯至奉天一线须重行勘定。(3)所有关于此路事宜及购地章程，应即开放。(4)该路工程即行兴筑。(5)中国政府应饬沿途地方长官尽力照料及辅助。此项协定既定，国人深致不满，第二次抵制日货因之以起。

经过 此次抵制日货首由东北留日学生致书其乡里长老发起抵货运动，一时随声附和者为数颇众，声浪遍及全国，惟自风潮之起以迄于熄为期不过三月。

影响 此次抵货时期不过三月，事实上东省人士因用惯日货，亦颇难收抵制之实效，故未能予日本以如何影响。

第三次抵制日货运动——二十一条问题

原因 民国三年，日本对德宣战，出兵青岛，攻陷之后便图久占。国人甚为愤慨，此时即有断吓的抵制日货运动。迨翌年(1915)1月18日，日本更无理提出二十一条，迫袁世凯承认，往返交涉数月，均无结果。日本竟不顾一切，调动海陆军大肆威吓，并于同年5月7日提出最后通牒，限中国二十四小时内答复。此时全国悲愤，袁世凯亦曾秘密调动军队以防万一。然卒因我国军械低劣，不堪一战，复因袁世凯称帝心切，想买日本欢心，再经英公使朱尔典之劝告，劝中国暂时忍辱接受，等十年后再图报仇，至此遂于5月9日屈辱签字。我国民愤日人之无理欺压，乃扩大抵货运动。

经过 此次抵货运动为时较久，范围亦广。国外如新加坡、旧金山等地华侨亦莫不积极抵制。国内各学校学生无论大中小学都全体动员，作街头示威运动。留日学生亦全体辍学归国以示悲愤。市中行人有戴日本草帽者往往会被群众强行夺下。所穿的衣服如系日本料，偶不经意，即有人潜行其后盖“亡国奴”三字大印。最奇者江苏某县忽于某日晨发现全城多数人民均剃光头，原来大家因抵制日货关系，剪发之剪子群认为日本货，凡以剪子剪发的，认为不爱国，故蓄分头者竟于一日一夜一律剃光。

此次抵制日货所以激烈的原因实因二十一条不啻亡国条约。同时，国人复鉴于往昔徒事空口抵制，收效不大，乃进一步组织国货劝用会，借以提倡国货。日政府见我国抵制规模日形扩大，甚为畏虑，乃强迫北京政府下令取缔。北京政府惧于淫威，竟果下令弹压，国人因意志不坚，至本年冬而风潮息。

影响 此次运动继续半年，表面上似甚浩荡，然实给予日人之打击亦甚小。不过此次之收获为由历来之空口抵制进而为提倡国货之运动耳。今将该年5月以后中日贸易影响列表如下:(有×者即抵货期间之数字)

第四次抵制日货运动——收回青岛问题

原因 日本于欧战时以协约国之资格，与英国联合出兵攻取德人前此占领之青岛，即久不撤兵。民国八年巴黎和会时，中国代表力争青岛属中国领土，应无条件地由中国收回，此时英美法各大国代表均主张政治权应交还中国，经济权则让给日本，我代表仍力争。此时，国内人民愤日人强占青岛，激昂愤慨，集会讲演，并于5月4日聚数千学生袭击亲日派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三氏住宅，激烈之抵制日货运动随之以起。

经过 此次排斥日货与往次稍异，即除贩卖日货外，并不用日币，不乘日船。以及中国报纸相约不登日商广告，不与日人服务。自5月至8月颇见效果，惟8月以后，商人颇多不耐，日货复如潮涌而来。至11月间福州学生因检查日货被日人杀伤，排斥日货之声复起，继续至翌年1月乃告沉寂。此时(11月以后)之运动，以福建省学生为宣传之中心，并组织十人团分别活动，各省各地均开国民大会或国货维持会等，气焰不下五四运动。

影响 此次抵货之影响就金额上看，虽然没有减退现象，但就数量看，却颇受抵货之影响。金额上所以不受影响之故，因民国8年银价暴腾及日货价格上涨之故。兹将民国8年重要日货入口与7年比较如下:

第五次抵制日货运动——收回旅大问题

原因 旅顺大连本为我国租借与俄国之土地，期限定为25年。迨日俄战役告终，旅大两地一时转由日本继续租借。民国12年3月25日已届期满之日，应由我国收回，当属毫无疑义。乃日本根据未经我国国会承认之二十一条，要求延长租借期九十九年。当时群情愤激，抵制日货复因之勃发。

经过 此次抵货运动与前数次又复不同。盖前此抵货运动主动者为学生，对于商家之不卖日货类多强制执行。此次则由各地商会自动相约不购日货，其已购进之日货准其等级，至售完为止。各船舶入口处均设有仇货调查团，如检出仇货，一律没收或处罚。凡服务于日人商店之中国人多自动退出，日船进口，劳动者不予卸货及搬运，不供给在中国日人之食用品。虽经日领事抗议，我官厅借口爱国运动，置之不理。然北京政府因外交关系，亦曾下令取缔抵货行为，惟效果只及平津二地，华中华南仍然如故。殆九月间日本大地震发生，我全国人民悯日人之灾，不但抵制日货运动顿时消灭，反之各地纷纷发起日本震灾救济会，应募捐款并派慰劳队携医药食粮等渡日慰问。即此一端，足见我国人富于“人类爱”之心，而沸腾一时之收回旅大运动竟能因为邻邦之灾难而销声匿迹，我国人之待日本可谓厚矣。

影响 此次排斥日货为时虽短，然因商界自动抵制，故颇能收效。兹将抵制期中与前半年各月之日货输华数字列表如下:(有×者即抵货期间之数字)(www.xing528.com)

第六次抵制日货运动——五卅惨案

原因 民国14年青岛日商纱厂枪击华工事件引起上海日商纱厂之罢工怠工举动，并涉及增加工资改良待遇等问题。5月14日内外棉会社第七厂日职员某枪击工人，当场击毙工人顾正红一名负伤者六名。上海各学生闻讯大愤，于5月30日结队游行，群众行经公共租界南京路老巡捕房时，英捕头遂下令开枪，结果死十人，伤八人，被捕者百二十余人。自此惨案发生，群情更为愤激，各地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抵货运动复热烈兴起。

经过 5月30日惨案发生后，6月1日上海租界内中国商店一律罢市，此时群众与巡捕冲突，受伤者迭出。6月23日，上海总商会宣告全市闭市，25日发表对英对日经济绝交宣言，全国各地均开会演讲，进一步作打倒帝国主义，取消不平等条约，收回领事裁判权等运动。同时强迫在英日人商店服务者一律退出，断绝英日人食料品及水道。至8月12日日本承认惩凶、道歉及抚恤死者家属，此事乃告一段落。惟排英运动仍继续数月之久。

影响 此次抵货运动，日本对华贸易并未受何等影响。因为排货的时间很短，其所以排货时间很短的原因，却因日本外交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事件之元凶本是日本，但日本却轻松把问题中心移到英国人头上，自己反乘中国排斥英货的机会，收许多渔翁之利。按本年自1月至5月，中日贸易本来不及前年之多，但自6月以后，(抵货发生以后)则反见增加，尤其是11、12两月更是突增，其原因盖由于11、12两月抵制英货仍在高潮，日货乃得乘机活动。今将民国14年中日贸易与13年列表比较如下:(有×者即抵货期间之数字)

续表

第七次抵制日货运动——反对日本出兵山东

原因 民国16年春，革命军既占南京即继续渡江北伐。徐州蚌埠相继陷落，且攻入山东境内。日政府见我革命势将完成，乃借口保护侨民，强行派遣陆军二千入我山东省境。其目的在援助北洋军阀，阻止国民革命军之进展。此举显属违反条约、侵害主权。我外交部屡次抗议，日本均置若罔闻。于是群情大愤，抵制日货运动再起。

经过 日本既蔑视我主权，悍然进兵山东，6月6日，上海全国总工会乃首先召开反对日本出兵大会，通电全国实行对日经济绝交。风声所播，全国响应。虽经日本屡次抗议，我官厅因北伐成功在即，亦曾下令取缔，其风稍息。但7月6日日本更由青岛派兵至济南，因此北伐军中途突遭挫折，抵制日货风潮忽又掀起。8月30日日本政府并声明济南撤兵，抵制运动乃渐和缓，至11月平息。

影响 这次抵制日货除空气曾紧张一时外，若就中日贸易看，日本方面之影响殊甚微细。因为抵货当时虽有少许影响，但事后即行弥补。今将抵货年代之中日贸易与前年之中日贸易列表如下:

第八次抵制日货运动——济南五三惨案

原因 北伐军自16年受日军阻碍中途挫折后，至17年3、4月又复继续北伐。前锋逼近济南时，日本竟又暗助张宗昌作战，并借口保护侨民为名，于4月20日公然到济布防。迨5月1日，北伐军克复济南，日军又百般挑衅。5月3日，日本借口一华兵经过其任意划定之防区，声称侵犯防务，将华兵击毙，旋即派多人至我交涉公署，以麻绳捆绑我特派交涉员蔡公时，挖去双目，割去两耳，复行枪杀，并纵火焚毁交涉公署。与蔡氏同时遇难者有交涉署职员十余人及勤务兵七名。继又赴外交办公处猛烈射击两次。此事发生后，我方忍辱负痛，静候政府解决。乃日兵并每日在街头寻事生非，见军人或者中山制服在街上走的，即对之开枪射击，我方死于非命者多人。但日本报纸竟反谣言，谓济日侨被我杀死百人。日本军舰继续开入我领海，朝鲜满洲日本竟下准备动员令。日军准备既周，复于同月7日下午四时由日本第六师团长对我提出五项最后通牒:(1)严惩与本事件有关系之南军高级干部。(2)加危害于日本军队者解除武装。(3)驻辛庄及张家庄之中国军队，须在12小时内撤退。(4)停止排日宣传。(5)济南及胶济铁路两旁二十华里内，禁止华军驻屯。此项通牒发出后，限中国12小时内答复，当晚12时战地政务委员会主席蒋作宾亲到驻济南日本总领事馆，要求延长答复时间。福田不允，遂于8日上午五时开始向华军轰击，并将防线任意扩张。午后出发普利门外，占领西关南关，仍向城内放炮不已，迫令守城军队退出，三日之间约发大炮五千响，城内外击毁房屋三千余间，我国军民死难者八千余。当时，革命军因急图国家统一成功，故未抵抗，然国民受此一番奇痛，各地抗日抵货运动因之复起。

经过 当未发生惨案之先，因日本出兵山东，各地本继续有抵货运动，惟不甚激烈。迨惨案发生，国民痛感奇辱之深，抵货乃愈演愈烈。范围之广，不但遍及南北，举凡欧美南洋群岛华侨所至之处，莫不激烈排货。此次抵货期间很长，商民之组织亦颇完善。7月20日，上海各界反抗日本暴行会召集全国反日团体代表百余名，在上海总商会开会，并于27日议决全国反日会组织大纲计八章三十一条。复于9月18日通过对日经济绝交计划大纲，惩办奸民条例，以及救国基金征收及其使用条例等。按此次抵制日货，完全为商人自动之组织，其经过时而紧张，时而松懈。自5月至11月为最紧张时期，11月至次年1月稍形松懈。然自1月汉口日兵枪伤水夫案，抵货空气又为之一紧。2月为旧历正月，又稍镇静，嗣后微温的不断排日，至7月中旬中东路案发生，排日始渐呈停止状态。当排日剧烈之时，日本屡屡强迫我政府下取缔令，人民为避免外交上冲突起见，各地反日会乃改为国民救国会，一部分改为废约促进会，从根本上谋废除不平等条约。

影响 此次抵货比较的有组织而且持久，然从贸易上数字观察，则与未排日前不但无减，抑且略有增加，详细数字因本刊篇幅过狭，不能登载，兹将民国16年至18年各全国贸易总数列表如下:

上表民国17年为抵货时期，数字反多，足见抵货之效果为如何也。

然此次除中日国际贸易并无若何影响外，至在中国经营商业之日本商务、工厂及航运界确受相当影响，损失最大的要算长江一带的日清汽船公司，它的营业比往年减少百分之六十，后来排日运动虽然停止，营业终未完全恢复。

第九次抵制日货运动——万宝山事件

原因 民国20年5月，有韩人在万宝山地方强种稻田，并将我挖就之水沟强行引水至彼田内，因之与我发生龃龉。7月1日，日本警察借口保侨为名竟向万宝山出动，诬我农民为暴民，并任意侵占我民农田。长春市政府向日领抗议，日本竟置之不理。同时，日报在朝鲜境内每日发号外四五次，捏造旅居东北之韩人尽遭中国人杀戮之谣言，韩人为谣言所惑，竟于7月4日起在汉城、仁川、济物浦、平壤等处纷起暴动，到处惨杀华侨，华侨被杀及失踪者三四百人。我国民因愤日人挑拨感情，排斥日货运动因之再起。

经过 此次抵货运动居于主动地位及指导进行者为商人自身，对于抵货办法亦颇切实际。规定医药品及书籍报纸不在抵制之列，并订定没收日货章程。上海方面于7月7日并组织反日援侨委员会，参加者除全国商会联合会、国货维持会等团体外，复有朝鲜人旅沪同乡会加入。此次抵货正进行中，日本军人突然提出中村失踪事件，诬被我关玉衡部下所杀。我当局惧于淫威，屈认赔偿惩凶等事。日本见计不得逞，又突于9月18日自行炸毁南满铁路沟帮子路轨，造成该九一八事变。此次抵货发生尚未终熄，即继之以九一八抵货运动。

影响 此次万宝山案发生历时仅二月，旋即爆发九一八事变。此两月给予日本经济的打击并不甚大，若以这两月的贸易数字和平日比较，与平日相差无几。(数字可参考九一八事变后中日贸易表)

第十次抵制日货运动——九一八事变

原因 民国20年9月18日晚，日本派兵数师进占沈阳，同时占领安东长春各地。当日本发动之先，曾炸毁南满铁路柳条沟铁路一段，竟借口为中国炸毁他的铁路，为膺惩中国的横暴起见，故占中国各地云云。

事变时为9月18日夜11时，日本最先派兵轰炸北大营及兵工厂，并以南满守备队第二师包围沈阳全城，用猛烈炮火攻击，翌晨四时我军无抵抗退出。日兵既入沈阳城，我国高级长官一律被虏，警士概被驱逐，到处烧杀，军民惨死无数，火光烛天，哭声震地，十分混乱，十分凄惨。我东省在此武力惨杀之下，数月之内，一律遗敌。本年春，热河亦复相继而亡。此事发生后，国民悲亡国之痛而力不能抗，乃群起作抵货之运动。

经过 此次抵货运动范围之广，时间之久为前所未有。不但中国各地抵制日货，凡表同情于中国之欧美人士亦多有愤起自动抵制日货者。在中国自身因惨遭人奴国亡之痛，此次并未经过如何热烈宣传运动，全国国民竟能自动普遍实行。同时因日本自九一八以来继续不断的侵略，故抵货运动亦继续迄今。在此长期抵货声中，有时因日本侵略稍见和缓，我国抵货运动亦曾稍稍和缓。但此时京沪平津各地有一种锄奸团组织，专对各奸商威吓警告。此种威吓警告效果甚大，各奸商接得警告后均纷纷登报声明不卖日货，或发誓永不贩卖日货。

此次塘沽协定签字后，抵货声浪渐渐消沉，而日本竟又乘此机会劳力计划对我经济发展策略了。

影响 这次抵货的影响在日本方面，如果精细加以分析，也并未吃何等大亏。因为中国内部各省虽然强烈抵货，但东北各地因在日本占领之下，较往昔反突然增加日本货物。不过中国东北这次抵货不像从前自身受双料的损失，这次觉悟到空口谈抵制不会有效，故由抵制更进一步作实质的提倡国货运动。年来各处国货展览会之风起云涌正是这次抵货的产物。并且这两年的国货工厂确较从前增多，国人爱用国货的心理亦较从前为切了。此次日本自抵制以来，除贸易的数字大见减少外，最受打击的还要算长江日清汽船公司。起初该船公司因装货不多，逐渐减航，最后竟致全部停航了。此外在华日本纱厂受打击亦大。至于日本个人在中国内地经营小本商业的，大多数均行倒闭。记得广东有一家日本商店，因被抵制太烈，不得已停业，他在店铺门上贴一张纸条“本店五分钟后复业”。又上海日本人商业会议所又一次曾发通告告各日本商人云:“诸君再忍耐些罢，支那人抵货运动至多两个五分钟罢了”，这些虽是日本人讥笑我们的笑话，但我们不能否认这次日本绝未受何影响。今将九一八前及九一八后中日贸易列表如下，但这里我们还有一点须注意的，即后面这些数字为全国总数字，若就华中华南华北等分别来看，华南的数字最小，华中次之，华北最大。

统观以上所述，我国前后抵制日货计十次，影响于日本方面的除九一八事变外，其他各次均极为细微。但中国自身辄因抵制日货所受的损失，如学生因为宣传抵货运动所受罢课时间上之损失、工人罢工之损失、商人罢市之损失，较日本要超出若干。所以，抵货运动并非中国之所愿，亦非中国人的利益。如果日本肯放松点侵略，我们是不愿意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