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福尔摩斯在英国才有。在台湾,有一位“科学福尔摩斯”,她就是“台湾卫生署食品药物管理局”的技正杨明玉。
2011年3月中旬,52岁的杨明玉正在实验室的色谱仪前忙碌着。她从事食品、药物化验已经有26个年头,所以有了技正这样的高级技术职称。这天的测试任务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样品是从台中送来的粉状减肥益生菌,任务是检验里面有没有减肥西药——因为减肥益生菌属于保健品,按照规定是不能添加任何药物的,台中市卫生局怀疑那里的公司可能往里加了减肥西药,以增强减肥效果。杨明玉先是用薄层色谱分析,后来用灵敏度更高的气相色谱层析质谱仪检验,均未发现减肥西药,但是却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波峰。如果对工作不那么认真的话,杨明玉只要作出样品中未发现减肥西药的结论即可,对那个奇怪的波峰可以置之不理;但杨明玉偏偏又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她花费很多时间细细追查这个未知的“x”,对比种种图谱,结果令她惊讶不已——竟然是DEHP的波峰!
DEHP即邻苯二甲酸二(2—乙基己基)酯,化学分子式为C6H4(CO2C8H17)2,是一种透明的油状液体,大量用做聚氯乙烯(PVC)塑料的塑化剂(大陆叫增塑剂)。聚氯乙烯成本低,价格便宜,是产量最大的塑料之一。纯粹的聚氯乙烯是坚硬的固体,需要加入塑化剂才能变软。做成薄膜的聚氯乙烯,所掺入的塑化剂甚至高达50%。DEHP在台湾被确认为第四类毒性化学物质,为非食用物质,明令不得用于食品生产。摄入过量DEHP不仅会危害男性生殖能力,促使女性性早熟,导致儿童性别紊乱,而且还会诱发肝癌。由于DEHP有毒,所以聚氯乙烯薄膜袋是不允许装食品的。
杨明玉又进一步对减肥益生菌中的DEHP进行定量分析,查出减肥益生菌中所含的DEHP的质量分数达到6.0×10-4。这样高浓度的DEHP,会使人受到严重毒害。杨明玉向“台湾卫生署食品药物管理局”领导报告了这一异常的情况,引起高度重视,要求她迅速查明DEHP的来龙去脉。
塑化剂DEHP毫无减肥功效,又对人体有害,怎么会跑到减肥益生菌里呢?杨明玉逐一查验减肥益生菌的30多种原材料,诸如柠檬草保护剂、木瓜酵素、木寡糖等,结果发现DEHP躲藏在优格之中。
优格,英文yogurt的音译,即酸奶。酸奶里怎么会有DEHP呢?杨明玉这位“科学福尔摩斯”顺藤摸瓜,发现厂家为了使酸奶保持稳定凝胶状,往里加入了“起云剂”,那起云剂里有大量的DEHP!
起云剂又叫乳化稳定剂,起着能够长久保持乳化的作用。起云剂原本是一种合法食品添加剂,很多饮料中都加有起云剂,以求增加饮料的润滑性、厚实感,美化视觉和口感效果,还有增稠效果。如果不加起云剂,有的饮料在出厂之后就会出现沉淀,顾客会以为饮料过期而不敢饮用,商家就会退货。常用的起云剂是用棕榈油、风味油、单体香油、水阿拉伯胶等配制而成,其中主要成分是棕榈油。由于DEHP也具有乳化稳定的作用,而DEHP的价格远比棕榈油低廉,于是黑心商人竟然不顾损害广大消费者的健康,以DEHP来代替棕榈油,赚取昧心钱——这便是DEHP这种化工原料被添加到食品中的原因。据计算,在1瓶25元新台币的饮料中,起云剂的成本约0.25元,用DEHP替代棕榈油之后,成本可降低至0.02元。诚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引用邓宁格的话:“有50%的利润,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的利润,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的利润,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www.xing528.com)
经过台湾检方调查,往起云剂里添加塑化剂的,是两家最大的起云剂供货商——新北市的昱伸香料公司和宾汉香料公司。检方收押了这两家黑心公司的老板。他们坦白,两家老板是“师兄弟”,在30多年前向同一个师父学艺,学得掺入塑化剂配制起云剂这一“秘方”。也就是说,塑化剂为害台湾食品业,伤害广大台湾民众已经长达30多年!经过法院审理,对两个不法老板判处重刑并处以巨额罚款。
“昱伸”与“宾汉”的惊天大案,引起台湾食品业强烈“地震”。“毒出同门”的那对“师兄弟”,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塑化剂风波”迅速蔓延,形成了“塑化剂过街,人人喊打”的局面。有人称塑化剂是“台湾版的三聚氰胺”,但是台湾的食品专家指出,塑化剂DEHP比三聚氰胺的毒性大20倍!
食品含有塑化剂而遭到曝光的公司及其产品的名单越来越长。被点名的企业多达400多家,下架商品种类达1000多种。一时间,台湾出现“人人自危”的局面,每个人都在回忆着,自己吃过什么样的含有塑化剂的食品。就连杨明玉的儿子平常也喜欢喝饮料,不知喝进去多少塑化剂。得知妈妈查出饮料中有塑化剂,赶紧改成喝纯净水。
食品里的“魔鬼”——塑化剂,终于被彻底清除。众多的台湾百姓都很想知道,揭开塑化剂黑幕的英雄究竟是谁?杨明玉却非常低调,不愿让自己的名字见诸媒体,她说这应该是整个团队的荣誉。直到2011年9月17日,马英九接见杨明玉,台湾民众才从电视屏幕上第一次看到戴着眼镜、面目儒雅的杨明玉,哦,原来不是英雄,是“英雌”!
26年以来,杨明玉的脸一直对着检验仪器,埋头工作,人们从来没有看见她的脸。由于她把毒害台湾民众达30多年的塑化剂从食品中“揪”了出来,众多的聚光灯向她投来明亮的光线,她不得已抬起头面对了一回镜头,但是一回到工作岗位她马上又低下头,依然用如炬的目光查验一件件样品,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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