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研究及优化方法

弗洛伊德（1856—1939）是精神分析学说的创始人，他的思想对20世纪的文学艺术、文学艺术理论、美学、心理学、哲学等人文思想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今天，在几乎是人类思想的一切领域都可以看到他的影响或影响的痕迹。甚至可以这样说，如果不了解弗洛伊德的思想，要想理解20世纪的文化恐怕不大可能。或者应该更有针对性地说，从事电影艺术的创作、评论、欣赏，乃至理论研究，也需要了解弗洛伊德。

由于弗洛伊德的理论的几乎所有重要观点都引起了激烈的争论，现在就对他的整个理论体系做出恰当的概括，仍为时尚早，因为对其理解和消化需要时间。

考虑到精神分析对电影理论研究的实际影响，这里将从4个方面来介绍弗洛伊德：性对人类生活的始源性决定作用、自由联想、个体的早期经验、梦机制的发现和推广。

性的意义：心理发生学和动力学基础的角度。

弗洛伊德学说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对于性的重视，在他看来，否定了性的决定作用，也就等于取消了精神分析。为了坚持他的立场，他与他的老师布洛依尔（Josef Breuer）的私人友谊破裂。当然，他也不能容忍他的追随者和学生对性的作用提出异议，不能接受他的信条，就会被他开除，荣格（Carl Gustav Jung）和阿德勒（Alfred Adler）都是因为这个因素与他分道扬镳的。

哲学家和心理学家们不止一次地严肃指出弗洛伊德的泛性主义的非科学性，尽管如此，弗洛伊德的固执仍有他的道理。因为他对性的强调在很大程度上是从动力学或发生学的意义上理解的，而不是从一般现象描述的意义上理解的。抓住这一区别，对于理解弗洛伊德是非常重要的。弗洛伊德对他的所谓泛性主义做过这样的说明：

我对性观念的发展是两方面的。第一，性一直被认为与生殖器有很密切的关系，我则把它们区别开来，并视性为一种包罗更广内容的生理机能，它以获得快感为其终极目的，而生殖不过是它的次要目的；第二，我认为性冲动包括所有可以用“爱”这个笼统字眼来形容的念头，哪怕只是亲昵的或友善的冲动……^[13]

从这里可以看出，弗洛伊德把性理解为包括生殖在内的一个完整的发展过程。在他看来，作为生殖的性在人的生命历程中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且以后也不会突然消失，它的功能在人的整个生命过程中都将持续下去，并在人的社会生活的所有层面得到表现。他说：“设想儿童没有性生活（性兴奋、性欲望和其他一些性满足），而是在12～14岁突然表现出来的，这在生物学上是不可能的，甚至还是荒唐的。这就像从生物学角度来说，儿童没有长生殖器，只是一到青春期，他们才长出生殖器来同样讲不通的。”^[14]这样的反驳对那些在性问题上批评他的人来说是相当辛辣的，他们似乎忽略了这个问题。

弗洛伊德还说过：“在许多问题上，我可能是错的，但我完全自信，我强调性的本能占支配地位却没有错。因为性本能是如此的强烈，它甚至常常同文明的积习和屏障发生碰撞，在自我防卫这一点上，人类所寻求的是否定文明至高无上的重要性。”^[15]他对性本能“占支配地位”的强调，特别体现在他回答美国学者维勒克（Willeke）的一句话上：“我想用你们的诗人惠特曼（Walt Whitman）的话来做出回答：‘如果没有性（sex），那就万事皆空。’”^[16]他甚至认为：人类的“美的观念根植于性的激荡”^[17]。但是，他本人并不认为他的研究已经完成而且无懈可击，他认为，他所启示的研究方向才刚刚开始，正如他所说：“我们是站在一门新学科的起点上。”^[18]如果我们能够这样来看问题的话，我们也许会心平气和得多。在这一问题上，科学的义愤和伦理的义正词严都不解决问题。迄今为止，人们关于他所进行的大多数批评，似乎并没有解答他所提出的一系列问题。发现他在论证过程中乃至医疗实践中的错误是容易的，但要动摇他的基本观点并不那么容易。

我们介绍和研究弗洛伊德并不等于赞成他的全部观点，尤其是不等于赞成他的错误观点。我认为，虽然弗洛伊德本人有时的确有夸大性的作用，忽视社会因素的作用的错误，但是人们往往把他的这个错误夸大了，因而，对他在这一问题上的重要贡献估计不足。前面提到，弗洛伊德对性的强调是就心理动力学和心理发生学意义而言，这一考察视角比较接近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生产力具有归根结底的决定作用的观点。恩格斯（Friedrich Engels）在致布洛赫（Ernst Bloch）的一封信中写道：

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和我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么他就是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19]

我理解，这里的“归根到底”有两个意思，一是始源性，二是贯穿性，可以用图2-14来表示这两个意思：

图2-14　生产力和其他因素对历史进程的决定和影响

就是说，在历史进程中，生产力是从一开始就起“决定性的作用”，以后还持续地起“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在这里丝毫没有否认政治的、思想的等前提和条件的决定作用以及它们相互之间的决定作用的意思。那么，我们难道不能把弗洛伊德对性本能在人的人生历程中的作用理解为恩格斯的“归根到底”的意义吗？现在我们来看图2-15。

图2-15　性本能和其他因素对人生历程的决定和影响

当然，从图2-15中我们也能看到，弗洛伊德对于性本能与其他社会因素这两大方面的相互作用，的确是有所忽略的，这一点是他的局限。

值得注意的是，弗洛伊德的思路不断地从人类早期生殖崇拜风俗的发现中得到某些支持。这些发现对弗洛伊德的意义是，如果说性在人类早期社会生活中曾经是极其重要的，那么，认为性在文明高度发展的今天以一种变换了的方式来表现自己，这不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美国学者魏勒（O.A.Weiler）在《性崇拜》一书中极为生动地描述了古代世界各地普遍存在的生殖器崇拜现象。他指出，由男性生殖崇拜而产生的形象、符号和习俗有石柱、墓碑、起誓、十字架、正三角形、三位一体观念等，由乳房和女性生殖器等部位而产生的形象和符号有圆圈、拱门、洞穴、墓穴入口、窗户、箱子、卵形、倒三角形等。(www.xing528.com)

何新在《诸神的起源》一书中专设一章讨论性崇拜与中国古代神话和文字的关系：中国古代典籍中的皇天和后土，前者是一位男性的太阳神，桑树为其象征，后者是一位女性的社神，母乳为其象征。“桑树”的意义可由甲骨文中的“姓”字推知，“姓”的字形表示一女子跪拜在一棵树之下，“生”字为社木之象征，其意正同于甲骨文中“祖”字中的“且”，皆为阳具之象征，如图2-16和图2-17所示。

图2-16　甲骨文中的祖字

图2-17　甲骨文中的姓字

而“社”的本字为“土”，土字在甲骨文中像坟土之形，为后土乳房的象征物，如图2-18和图2-19所示。

图2-18　甲骨文中的土字

图2-19　甲骨文中的社字

何新在《诸神的起源》中还进一步申论了性崇拜与中国传统的阴阳哲学的关系。

1988年，赵国华发表了一篇论文《生殖崇拜文化略论》，从考古学和民俗学的角度对中国原始社会的生殖崇拜进行了考释。赵国华的研究比何新的研究更切近美学，他从对著名的西安半坡彩陶鱼纹的特殊用途和特别含义的考释入手，并将这种考释推广到与鱼纹相对的鸟纹上。赵国华在《生殖崇拜文化略论》中指明：半坡鱼纹、蛙纹、花卉纹（花、叶等纹样）为女性生殖器之象征；鸟纹、三足鸟纹、蜥蜴纹、蛇纹、龙纹等为男性生殖器之象征。这样的观念还进一步影响到古代陶器的造型，属于前一个系列的有鱼形尖底瓶、花蕾形壶；属于后一个系列的有葫芦形瓶、三足鼎等。赵国华的研究受到一些考古学家和美学家的高度评价，被认为是一个重大突破。^[20]

赵国华认为：“从浮雕原作的方向来看，左为女像，眼帘低垂，唇边含笑，手持象征女阴的莲花；右为男像，头饰骷髅，面目凶恶，手持象征男根的猛蛇；中为冥想像，左手持象征女性乳房的硕果，右手不见，似抚摸象征男根的山石？这是一个深刻而奇妙的结合，给人以启示。”^[21]（图2-20）关于生殖文化的较进一步的研究和介绍可参读傅道彬所著《中国生殖崇拜文化论》一书。有趣的是，傅道彬由东汉画像墓砖中的男女性交图联想到影片《红高粱》中的“如火如荼的生命祭祀式的交媾野合场面”。傅道彬在《中国生殖崇拜文化论》一书中把图2-20所示的硕果解释为象征多子多孙的石榴。^[22]

图2-20　印度《湿婆三面像》

魏勒在《性崇拜》一书中指出：“这是一种完全女人的三位一体形象，最早产生于萨莱诺的僧侣中间，可能是某些传教士在13世纪接触了印度的三位一体后，从印度带回来的。”^[23]如图2-21所示。

图2-21　13世纪在萨莱诺发明的三位一体

这里需要说明一点，精神分析的基本立论不但需要包括考古学在内的历史研究的支持，而且需要美学研究和电影研究的支持。在这里，两者之间的正确关系是：一方面，美学研究和电影研究的深入需要精神分析的背景；另一方面，运用的过程就是一个论证的过程，因为结论的可靠性对于前提的可靠性肯定是一个有力的支持。但这并不意味着精神分析的立场不需要从心理学本身的角度进行科学的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