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基本安定之后,齐桓公的主要威胁是南方的楚国,迫使楚国尊崇周王室,遏制其北进,是安定天下所必须解决的问题。楚之始祖季连,其后裔鬻熊,曾在周文王时当臣子,三传至熊绎,以在周文王、周武王时代勤劳有功者后嗣的身份,被周成王封在楚地,建都丹阳(今湖北秭归东南)。但楚以蛮夷自居,周成王盟诸侯于歧阳,楚“不与盟”。楚的周围,是尚处于野蛮时代的“群蛮”“百濮”,给楚开拓疆域以广阔之地。周昭王南征,涉汉水、伐荆楚,约在公元前985年。陕西扶风出土的“墙盘”铭文说,“弘鲁昭王,广笞荆楚,唯守南行”。昭王二十四年,周昭王亲率六师,渡于汉水南伐。楚国的间谍把用木胶粘合的船让昭王乘坐,船行至中流,胶融化,船解体,周昭王和祭公溺水而死,周军六师大部丧亡,史称“昭王南征而不返”。周夷王时代,熊绎五世孙熊渠兴兵伐庸(今湖北竹山西南)及扬越(今湖南长沙、沔阳地),至于鄂(今湖北鄂城)。熊渠声言,“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史记·楚世家》),遂立其长子及诸子为王,分封各地。后因惧怕周厉王伐楚,才自动取消王号。西周王室平定南方,征服荆楚,直到南海,楚人受到打击,被迫南迁,所以直到楚武王时代,国土还很狭小,“土不过同”(方百里为同),“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左传·宣公十二年》)。熊通于僖公二十五年(公元前706年)伐随(姬姓国,在今湖北随县东)时,自称:“我亦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我号。”(《史记·楚世家》)随君为之请尊号于王室,王室不许,熊通于是自立为武王。楚国至文王时,始建都于郢。
楚国在楚武王、楚文王时期,连年伐随、伐申、灭邓、灭息,开拓疆域到汉水中游,国势日渐强盛。公元前671年,楚成王“布德施惠,结旧好于诸侯”,并遣使者朝拜周惠王。周王赐胙,并说:“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史记·楚世家》)但楚国东进北进的势头是遏制不住的。楚国曾于公元前666年以兵车六百乘无故伐郑,被齐、鲁、宋国的援郑联军击退。楚国已成为华夏诸侯国的劲敌,许多小诸侯国,都动摇于齐国与楚国之间。时势的发展,逼迫齐国非阻挡楚国的北侵不可,否则齐桓公的霸业便可能被打断,中原诸侯国便会分崩离析,再次处于群龙无首、纷争不已的状态。
齐桓公二十七年(公元前659年),楚国因郑国亲齐,派兵伐郑,齐桓公会合宋、鲁、郑、曹、邾之君,讨论抗楚救郑。此后,楚国连续两年伐郑,郑伯欲向楚国求和。孔叔说:“齐方勤我,弃德不祥。”(《左传·僖公三年》)劝郑文公亲齐。为了联络中原诸侯抗楚,齐桓公二十九年(公元前657年),齐桓公与宋国和新归附齐国的江(赢姓国,在今河南息县西南)、黄(嬴姓国,在今河南潢川西),两国国君在阳谷会见,接着又到鲁寻盟,策划攻楚。
齐桓公三十年(公元前656年),齐国会合鲁、陈、卫、郑及许、曹国八国联军征伐楚国的同盟国蔡国,乘楚国没有防备,挥师伐楚。楚成王派使者质问齐国:“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受命答复说:“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楚使者说:“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楚国承认苞茅不入是有罪的,愿保证供给,但对昭王南征不复却不肯承担责任。齐桓公见楚国不肯屈服,便统兵进军至陉(今河南郾城附近),楚王派大夫楚完到联军军营讲和,齐桓公命联军退至召陵。在与楚完同车视察联军军营时,齐桓公说:“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屈完回答:“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左传·僖公四年》)楚使者辞令强硬,但也表示若齐国“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即表示愿加入齐桓公为首的联盟,听从齐国指挥。诸侯于是便与楚完在召陵订盟。伐楚之役是一场以军事力量为后盾的政治斗争,不战而使楚国屈服。中原诸侯国暂时取得优势,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楚国的北进。齐国不责问楚国擅自称王的罪状,也不责问楚国侵郑和俘获蔡侯的事,但问苞茅不供,昭王南征不返的事,隐含着尊崇周室、为天子诛不道的深意。
齐桓公三十一年(公元前655年),周惠王宠爱少子带,有废黜太子郑而另立少子带的意向。齐桓公会集宋、鲁、陈、卫、郑、许、曹诸国君于首止(卫地,今河南睢县东),与周太子盟,以确定太子的正统地位。在诸侯会盟时,周惠王派周公召见郑伯,对他说:“吾抚女以从楚,辅之以晋,可以少安。”(《左传·僖公五年》)郑文公受宠若惊,但又害怕自己不到齐国会盟不行,便率师与会。订盟那天,他却不参加确立太子郑的结盟。孔叔劝谏郑文公说:“身为国君不可轻率行动,轻率行动就会失去忠实盟国的支持,众叛亲离,祸患就会发生。等到大祸临头再去乞求参加会盟,损失就大了。那时国君您一定会后悔莫及。”郑文公不听,便丢下军队自己回国了。次年,齐桓公因郑文公在首止会盟时逃会,率鲁、宋、陈、卫、曹、联军讨伐郑国,围困郑国新城(今河南密县东南)。同年秋,楚国围攻许国以解救郑国,诸侯联军自动撤围回救许国后便回师了。
齐桓公三十三年(公元前653年),齐国再起兵伐郑,孔叔主张让郑文公“下齐以救郑”,即正式向诸侯道歉,重新回到齐桓公的联盟。郑伯杀死原先从楚国叛逃而来在郑国执政的申侯,向齐国及诸侯说明奸佞叛齐罪行,以向齐国谢罪。郑国向诸侯请和。齐桓公会合诸侯,在宁母讨论与郑联盟的事。郑文公派太子华与会。太子华为确立自己的储君地位,对齐桓公说,郑国的泄氏、孔氏、子人氏是叛齐的主谋者,若除掉三家,郑国便可以成为齐国的内臣。他想借刀杀人,消灭政敌。齐桓公也想利用郑国的内部矛盾,巩固霸主的地位。管仲认为:会台诸侯,应以德、礼、信、义昭示天下,若鼓励不德非礼的行为,就会失去人心,使霸主地位崩溃。他说郑国受盟是一定的,“君其勿许,郑必受盟”(《左传纪事本末》卷十八)。于是,齐国拒绝郑太子的献策。同年冬,郑伯果然请求与齐结盟。
公元前653年闰十二月,周惠王卒,太子郑立为周王,即周襄王。周襄王因害怕大叔带争位,秘不发丧,而告难于齐国,求齐桓公帮助确立君位。次年春,齐桓公率鲁、许、卫、曹君与陈世子与周襄王派出的大夫在洮(今鄄城西南)结盟,郑文公也来请盟,于是诸侯共同奉太子即位,以确立周襄王的王位。周襄王在王位确定后才为周惠王发丧。公元前651年,齐桓公邀集鲁、宋、曹等国国君及周王使者周公宰孔会于葵丘(今河南考城县附近)。这次会盟,一则是为了消除嫌隙,一则也是为了结盟。周王使周公宰孔赐齐桓公文武胙、彤弓,赏服大路;龙旗九旒、渠门、赤帜。宰孔传达王命:“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为了维护周礼,齐桓公说:“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曰‘尔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左传·僖公九年》)大意是说,天威不远,小白怎敢贪受天予加赐一级可不下拜的恩命,废弃臣下拜谢王恩的大礼。于是桓公下阶叩拜王命,然后登阶接受王赐。(www.xing528.com)
公元前651年秋,齐桓公会诸侯于葵丘,共同约定:“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左传·僖公九年》)据史载,“葵丘之会,陈牲而不杀,读书加于牲上,壹明天子之禁,曰:‘毋雍泉,毋讫籴。’毋易树子,毋以妾为妻,毋使妇人与国事”。《孟子》中保留了当时的盟文:“葵丘之会,诸侯束牲载书而不歃血。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孟子·告子下》)这次盟誓的内容,前三项是修身正家的事,第四件事是说士可以世禄,但不可以世袭为官,应广求贤能以充实各级政权。士不得兼职废事,取士必须是才德兼备的贤能者,不得擅自处死大夫。第五件事是有关水利粮食生产等问题。当时林立的诸侯国互相树立壁垒,往往曲为筑堤,雍塞泉水,“东周欲为稻,西周不下水”。盟书要求不得擅自截断水源。诸侯国之间还往往囤积粮食,限制粮食出境,致使受灾缺粮的国家买不到粮食。因此,各国共同约定不准遏阻籴粮。诸侯往往一面扩大领土,一面擅自滥封,因此盟约规定,不得有新的封邑而不报告天子。这个盟书的内容,说明从政治上调整诸侯国内部上下尊卑与尊贤任官制度,从经济上打破割据封闭,发展生产,已成为十分迫切的问题。齐桓公以霸主主持的盟会,是有利于政治统一、经济开放发展的。葵丘之盟,使齐桓公的霸业达到顶峰。不久,晋献公卒,晋国内乱,齐桓公派隰朋率师入晋,与周、秦会合,立夷吾为晋君,是为晋惠公。这是齐桓公与西方秦国共同安定晋国,从而将霸业影响到西方诸侯国的开始。
公元前649年,周襄王之弟叔带觊觎王位,召集王城附近的杨泉、泉皋、伊洛诸戎攻打王城。秦晋两国兴师帮助襄王伐戎戍周。次年,齐桓公派管仲、隰朋分赴周、晋,调停周晋与戎人战事,并促成双方媾和。周襄王欲以上卿礼款待管仲,管仲再三辞让:“臣,贱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若节春秋,来承王命,何以礼焉?陪臣敢辞!”周襄王说:“舅氏,余嘉乃勋。应乃懿德,谓督不忘。往践乃职,无逆朕命。”(《左传·僖公十二年》)管仲不敢居功骄傲,功勋卓著仍然谦下为怀,念念不忘在上位的人。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接受下卿礼回国复命。
齐桓公三十九年(公元前647年),淮夷侵犯杞国,伊洛戎族侵袭周王室。齐桓公为保卫王室和杞国,会合宋、鲁、陈、郑、许、曹君于咸(卫邑,今河南濮阳东南),研究戍周迁杞之事。同年秋派诸侯联军戍防周室以备御诸戎。至公元前644年,周王室向齐国警报戎难。齐国再次征发诸侯联军戍周。同年冬,淮夷逼迫鄫国(姒姓国,今山东苍山西北),齐桓公会合诸侯军队于淮,为鄫国筑城,防御淮夷。结果因发生役人骚乱,筑城未成。
在管仲的辅佐下,齐桓公取得了“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大业。“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而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管子·封禅》)在管仲的辅佐下,齐桓公在位的40多年中,对东南莱、莒、徐夷、纪、郯、吴越等国,“一战而帅服三十一国”,北伐山戎,南征强楚,尊王安固,对保存中原文化和促进经济文化发展,是有历史功劳的。孔子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论语·宪问》)
齐桓公虽然征服了许多国家,但是他并不以开疆扩土为主要目的,而以屈服诸侯、尊王攘夷为宗旨,并以存亡国、继绝世为己任。齐桓公之所以灭谭、灭遂,是因为他们的国君确实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齐桓公时代齐国的征伐范围虽广,但其疆域并非如此之大。《国语·齐语》载:“既反侵地,正封疆,地南至于蒢阴,西至于济,北至于河,东至于纪酅。”这才是当时齐国的疆域。不过与齐僖公时相比,其领土已经扩大很多了。
总之,齐桓公在“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的危急情况下,在贤相管仲的辅佐下对内富国强兵,对外尊王攘夷,团结、安定中原各诸国,使中原免受战乱之苦。齐桓公及管仲的功绩正如孔子所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可见齐桓公的霸业影响之深远。然而齐桓公的霸业虽盛,但由于他并没有很好地处理好君权继承问题,导致他死后,五子争位,国力大耗,姜齐自此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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