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从火盆店开始我的学徒生涯。这家火盆店是自制自销的店铺,我们都叫店主为老大。老大和两三个职员造好东西,摆在店面销售,有时也到顾客家去销售。
我的名份是学徒兼看小孩。在家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帮大人打打杂并不感到辛苦,可是心里的寂寞却使我受不了。晚上打烊就寝后就会想起母亲,哭个不停。最初的四五天都是如此,呆久了以后,偶尔想起来还是会哭。其实,我也是比较爱哭的孩子。
我在火盆店里的工作,除了看小孩之外,有空要擦亮火盆。上等货和下等货,擦亮的方法不同。先用砂纸擦,然后用木贼(草名,晒干之后可用来擦亮东西)打光。好的火盆,光是用木贼擦,就得花上一天工夫。我本来柔细的手,很快就破了,也红肿起来,一个月下来,早上使用抹布的时候,水会浸入皮肤干裂处,很痛。
学徒的薪水是初一和十五各发一次,每次五分钱,我在家里从来没有领过那么大笔的钱,所以非常高兴。可是有一回,我犯了一次过失,把五分钱里的一分钱用掉了——那时发生的每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经过情形是这样的:
当时有一种铁陀螺现在大都市很少见到,可以甩在盆子里打转,是流行的一种游戏,我很喜欢玩。那一天我背着老大的小孩,跟邻居孩子玩起铁陀螺。为了把铁陀螺甩入盆里,我一时用力过猛,竟把背上的婴儿甩翻下去,只把孩子的脚抓在手里,婴儿的头跌在地上,我那时才九岁,个子太矮了。孩子头上立刻突起一个包包,哇哇哭起来,声音很大,身子又翻了过去,周围的孩子都吓坏了。我更是吓得脸色变青,把铁陀螺丢掉,赶紧抱起孩子来哄,可是婴儿怎么也不肯停止哭,我想,抱回家一定会被骂死,不敢回去,小孩又哭个不停,真使我手足无措,下意识地跑进饼店买了一个馅馒头给他吃。说也奇怪,一看到馒头,大概是摔得不重吧,婴儿不哭了,他一边抽噎一边吃起来,我才松了一口气。那是一家高级地区的高级饼店,馒头的价钱是每个一分钱,一下就把我三天的薪水花掉了。回家以后,我把事情老实说出来,很意外地没挨骂。他们都笑着说:“你这小鬼倒很阔气啊!”(www.xing528.com)
这样的学徒生活持续到次年的2月。日俄战争连连告捷,每天报道胜利消息的号外,在街道上散发,到处充满着热闹和活跃的气息。
现在想起来,这3个月的期间,对我有很多好处,但是我的老板和老板娘,对晚上会哭,甚至会尿床的我,一定感到很头痛吧,实在很抱歉。2月间,老板认定,与其自制自销,不如专职一项的好,所以把店关了,迁注别处去。老板有个叫五代音吉的朋友,要在船场附近,开一家当时开始流行的脚踏车店,就把我介绍到五代先生那儿去当学徒。
这位五代先生,是五代五兵卫的弟弟,而五代五兵卫是大阪市立盲哑学校的前身,私立大阪盲哑院的创办人。我父亲早就在盲哑院工作,彼此认识。说起这位五兵卫先生,真是一位立志做大事的伟人。他16岁时,双目突然失明,由于是长子,必须抚养母亲及众多的弟妹,于是去学做按摩师,一下子就学会了。人的决心可畏,他果真克服万难挑起一家人的生活担子。尽管有人养活,众弟妹仍是很早自立,像我的主人音吉先生,8岁就去盆栽园做学徒。而五兵卫先生继续奋斗,进一步做了土地经纪人。后来做得顺利,就不再兼按摩业了。令人惊讶的是他为房子估价的本事:只要走进一幢房子,他就能正确地判断那个房子的新旧程度和价值。所以顾客们都说,只要请五代先生看一看,做介绍人,准错不了。他愈来愈成功,终于以自己私人的财力,创立了大阪第一所盲哑学校,济助与自己同样命运的盲人和哑巴,达成他多年来的心愿。由于他做了好榜样,弟妹们都各自奋斗,也都有相当不错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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