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的根本批判和否定同样基于革命的分析框架。按照劳动实践和辩证法的逻辑,历史在马克思的理解中,任何时代都有其对立面,而否定、扬弃对立面并达到新的社会形态构成了历史转换和时代变迁。马克思否定资本主义的前提在于:资产阶级战胜了封建贵族。不管是在劳动生产和所有制关系方面,还是在政治、社会统治方面,资本主义都构成了当时的时代特征。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明确指出:“在过去的各个历史时代,我们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社会完全划分为各个不同的等级”,“从封建社会的灭亡中产生出来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并没有消灭阶级对立。它只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我们的时代,资产阶级时代,却有一个特点:它使阶级对立简单化了。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30]马克思的这段描述对于理解其否定资本主义极其重要。
第一,时代的改变,“我们的时代”属于“资产阶级时代”,这意味着辩证逻辑的历史阶段发生了变化。在资本主义之前,资产阶级与其对立面封建贵族之间的斗争构成了历史运动的主体。但是在资本主义时代,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斗争才是主要内容。
第二,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阶级,并且阶级对立简单化为两大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马克思并没有否定封建主义存在的可能性,同时也没有否定资本主义相对于封建主义所具有的革命属性。可是,即使存在封建主义力量,时代的构成主体已经转变为无产阶级及其对立面资产阶级。正是基于这两点,马克思判断当时已经处于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相互对立的时代状况。因此,对于资本主义的否定也就成为自然而然的结果并被一直延续下去。另外,这也符合马克思的历史运动逻辑,或者说革命这一框架性概念在19世纪的具体表现。
正是基于时代转换的判断,马克思通过革命的分析框架得出:19世纪的历史运动主要通过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对立来展现的。其实在时代判断这一问题上,很难对马克思作出充分的评价,因为其提供了判断的依据。但是否定时代判断的证据也是充分存在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马克思革命分析框架的应用正是建立在这一判断基础之上。这里可以提供霍布斯鲍姆对于“革命的年代”[31]的判断作为参考。艾瑞克·霍布斯鲍姆认为,1789年法国大革命和同时期的英国工业革命构成了“双元革命”(Dualrevolution)。这“不仅仅是‘工业’本身的巨大胜利,而且是资本主义工业的巨大胜利;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的胜利,而且是中产阶级或资产阶级自由社会的胜利”,“不仅仅是新生的资本主义社会取得胜利的历史,它也是这些新兴力量在1848年后的百年之中,从扩张转变为收缩的历史”。[32]可见,资本主义构成了19世纪及之后历史的主要内容,马克思基于革命的分析框架将时代的主要内容描述为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对立。而艾瑞克·霍布斯鲍姆既肯定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同时也肯定“世界性反抗西方”,认为这都构成了时代的主要内容,或者说历史运动逻辑的展开,当然,这里的逻辑并不一定是马克思所理解的历史辩证法。因此,笔者认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否定,根本在于历史辩证法的逻辑,前提在于时代判断——即资本主义时代。(www.xing528.com)
另外,需要考虑的问题是革命形势的变化是否影响到马克思对于时代的判断,特别是对资本主义否定的即刻性。在1848年及之前,马克思坚持资本主义的时代判断以及相应的对资本主义的否定。但是在1848年之后,尤其是19世纪50年代以后,无产阶级政治革命进入低潮。这时,马克思是否延续了之前的态度?在1850年《共产主义者同盟中央委员会告同盟书》中,马克思只是承认革命的暂时性低潮,仍然相信“新的革命即将爆发”,因此在低潮时期,革命的原则以及对资本主义的否定仍然得到了坚持并被强化。马克思提出了“不断革命”的战斗口号。这里,不断革命意味着延续之前无产阶级对于资产阶级的革命,那么时代判断以及时代的主要内容构成得到了坚持。在1864年《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中,虽然面对工人阶级政治运动的低潮,包括政治上的毫无作为、群众的漠不关心、失败,等等。但是马克思仍然坚持资本主义的时代判断,并指出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对立的存在乃至加深以及革命的前景。马克思承认1848年至1864年间“工业的发展和贸易的增长”,但是“在现代这种邪恶的基础上,劳动生产力的任何新的发展,都不可避免地要加深社会对比和加强社会对抗”,在经济上其表现为工人群众的贫困和“日益下降”以及工商业危机,在政治上其表现为“蛮横地收回了已经宣布过的让步”,这一切导致的必然是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革命行动。[33]
可见,马克思延续了对资本主义否定的态度,可能在无产阶级政治革命的具体手段上出现了变化,但在无产阶级革命要求上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马克思逝世之后,在1895年,恩格斯面对革命形势的改变,仍然延续了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时代的判断以及革命的要求,其改变的仅仅在于“斗争方法”。恩格斯明确指出:“不言而喻,我们的外国同志们是决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的革命权。须知革命权是唯一的真正‘历史权利’”,“我们在这种合法性下却长得肌肉结实,两颊红润,好像是长生不老似地繁荣滋长”。[34]可见,对资本主义的否定是马克思、恩格斯始终坚持的观点,而这一否定又是建立在时代判断和历史辩证法基础之上。只有通过革命这一框架性概念,才能更为深入地理解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的否定,正如在这一基础之上理解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的肯定态度和资产阶级的革命属性问题,二者在本质意义上都属于革命分析框架中的革命内涵,唯一的差别仅仅在于其所处的时代差异导致的历史阶段的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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