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来希特勒一直偷偷地进行地下活动,进行秘密的或掩蔽的准备,现在这一准备时期结束了。希特勒终于感到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提出公开挑战了。1935年3月9日,德国正式宣布成立德国空军,又于16日宣布陆军从此将以国民义务兵役制为基础;不久又颁布各项法令以实现这些决定,其实他们早就开始实际行动了。法国政府对行将发生的一切都有详细的情报,因此也在同一天比德国早几个小时宣布把兵役延长为两年。德国的行动是对国际联盟所基的凡尔赛和约的一种公开的、正式的冒犯。此前,德国偷偷地以某种借口或巧设名目来破坏条约,而当时各战胜国却因为一味沉迷于和平主义,同时又忙于国内政治,很容易避开宣布德国破坏或违背和约的责任。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却来得这么直接、凶猛。几乎在同一天,埃塞俄比亚政府向国际联盟呼吁,抗议意大利对它提出的威胁性要求。在这种背景下,约翰·西蒙爵士和掌玺大臣艾登却于3月20日应希特勒的邀请访问柏林,法国政府认为这是不合时宜之举。法国现在所面临的已不是1年前麦克唐纳先生所竭力要求他们全心全意实行裁军的问题,而是把义务兵役期由1年延长为2年的问题。在当时主流舆论的状况下,这实在是一项艰巨任务。不仅共产党投反对票,社会党也投反对票。莱昂·勃鲁姆先生说“法国工人将奋起抵抗希特勒的侵略”的时候,多列士在其亲苏党羽的掌声中答复道:“我们绝不容许工人阶级被拖进所谓的保卫民主反对法西斯主义的战争中。”
美国除了希望欧洲人都过得好之外,不再过问欧洲的一切事务,并坚信从此与欧洲不再有任何瓜葛了。但是,法国、英国,当然还有意大利,尽管彼此之间意见不一,却都感到有必要对希特勒这种公然违背条约的行为进行指责。于是,在国际联盟的主持下,上次大战中几个主要协约国在斯特雷扎召开了一次会议,把这些问题提到会议上进行讨论。
当时大家一致认为,德国公然破坏牺牲了上百万人才得以签订的庄严和约,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但英国代表一开始就明确表示,纵使和约遭到破坏,他们也不会考虑制裁的可能性。这自然使得会议只限于纸上谈兵。最后,会议一致通过了一项议案,大意是单方面破坏和约的行为是不可接受的,提请国际联盟理事会公布已暴露出来的情况。会议的第二天下午,墨索里尼极力支持这一行动,公开申明反对侵略他国的行为。最后的宣言如下:
三国政策的目的是在国际联盟的框架内集体维护和平;三国一致同意采取各种可行办法,反对危及欧洲和平的单方违背和约的行为,并将为这一目的而采取真诚密切的共同行动。
意大利独裁者在演说中强调了“欧洲和平”这几个字,在说完“欧洲”一词之后又有意停顿了一下,停顿姿势特别引人注目。他如此强调欧洲立刻引起了英国外交代表的注意。他们竖起耳朵听,明白了墨索里尼的用意:他一方面愿意和法英两国合作,共同阻止德国重整军备,另一方面又为其日后可能征伐非洲的阿比西尼亚留有余地。要不要将这一点在会议上提出来呢?那天晚上,英国外交官员对此进行了讨论。每个人都非常希望在德国问题上取得墨索里尼的支持,因此认为不宜在这个时候对他提出不得侵犯阿比西尼亚的警告,因为这样做显然会使他恼火。所以,这个问题就没有提出来,在无人过问的情况下放过了。而墨索里尼却认为协约国已默认了他的声明,让他自行处理阿比西尼亚问题。从某种意义上看,他有理由这样认为。法国在这个问题上保持缄默,会议就此结束。
后来,国际联盟理事会于4月15~17日之间对所传德国下令实行普遍义务兵役制这一违反凡尔赛和约的行为进行审查。派代表参与的国家有:阿根廷共和国、澳大利亚、英国、智利、捷克斯洛伐克、丹麦、法国、意大利、墨西哥、波兰、葡萄牙、西班牙、土耳其和苏俄,所有这些国家都投票赞成不得以“单方面”行动破坏和约这一原则,并将这个问题提交国际联盟大会讨论。与此同时,瑞典、挪威、丹麦这3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国家的外交大臣由于深切关注波罗的海的海军均势,也碰头开会,对这一原则一致表示支持。总共有19个国家提出正式抗议,但直到最后关头,竟然没有一个国家或国家集团考虑准备使用武力,因而他们的投票决定只能是空口白话,毫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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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伐尔原本无意以巴尔图那种坚定的精神与苏俄接近,但法国对此却有迫切需要。在关心法国前途的人看来,尤其重要的是必须取得全国对两年兵役制的一致支持,这项决定在3月份才仅以微弱的多数通过。只有苏俄政府才能左右那部分对其效忠的能起重要作用的法国人。此外,法国人普遍希望恢复1895年的同盟或类似的同盟。1935年5月2日,法国政府签署了法苏条约。这份含糊其辞的文件保证5年内其中一国遇到侵略时另一国必须相助。
为了在法国政治舞台上取得实质性成果,赖伐尔前往莫斯科进行为期3日的访问,受到了斯大林的欢迎。他们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其中有一些从未公布的细节,不妨在这里说一下。斯大林和莫洛托夫当然急于知道法国军队在西线的实力:到底有多少个师?服役期多长?在对这方面进行探讨之后,赖伐尔问道:“你们在俄国为什么不能设法支持宗教和天主教呢?那将对我与教皇之间关系有很大帮助。”斯大林说:“哦,教皇!他有几个师?”至于赖伐尔如何回答,我不得而知,但他很可能提到了阅兵式中不经常露面的几个军团。赖伐尔从没打算使法国承担特定的义务,而这却是苏俄的一贯要求。尽管如此,赖伐尔仍然使斯大林于5月15日发表公开声明,对法国为了保持兵力以保证国家安全所执行的国防政策表示赞成。法国共产党得到这个指示之后立即转过头来,大力支持国防计划和两年兵役制。法苏条约作为保证欧洲安全的一个因素,却没有规定任何一方在德国发动侵略时所应尽的具体义务,因此其效力极其有限。法国并没有同苏俄结成真正的同盟。而且,这位法国外交部长在归途中曾在克拉科夫停留,参加毕苏斯基元帅(1) 的葬礼,在那里他与戈林会面并进行了热情友好的会谈。赖伐尔对苏俄表示不信任和厌恶,这一切很快通过德国的渠道及时转告了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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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唐纳先生的身体健康和工作能力每况愈下,现在他已无法继续担任首相的职务了。他从来没有受到保守党的欢迎。他在政治上和战争中的言行以及他曾对社会主义的信仰使保守党长期以来对他抱有成见,只是在后来的几年里出于怜悯才略见缓和。而工党最痛恨的人又非他莫属,他们显然更有痛恨他的理由,尽管工党基本上是由他建立起来的,他却于1931年与工党分裂,使工党一蹶不振。在工党看来,他的行为是背叛。在其政府里偌大的多数党中,他只有7个工党追随者。他竭尽努力,致力于推行裁军政策,到头来却是极大的失败。大选为期不远,但他在大选中却不可能起多少作用了。在这种情况下,6月7日他和鲍德温互调职务,鲍德温先生第三次出任首相,这并不出乎意料。外交大臣一职也易主换人。塞缪尔·霍尔爵士在印度事务部兢兢业业,使政府通过了印度法案,因而名声大噪。如今他要被调到更为现实的重要职位上去工作了。过去一段时间里,外交大臣约翰·西蒙爵士因其外交政策而遭到与政府有密切联系的有势力的保守党人的猛烈抨击,现在被调往他十分熟悉的内政部,外交大臣一职则由塞缪尔·霍尔爵士接任。
与此同时,鲍德温先生采用了一种新奇的权宜之计。他任命艾登先生为国际联盟事务大臣。艾登近十年来几乎全身心地致力于外事研究。18岁那一年,正在伊登公学读书的艾登应征入伍,参加了世界大战,在第六十步兵团服役4年,表现优秀,其间参加过许多极其惨烈的战斗,最后升为少校旅长。他将在外交部办公,其地位与外交大臣相当,并享有审阅文件和使用部员的权利。毫无疑问,鲍德温此举的目的是想通过表示他非常重视国际联盟以及我国在日内瓦的事务以博得拥护国际联盟的强大舆论潮流的支持。大约1个月后,我抓住机会评论了“设立两个地位相当的外交大臣的新计划”,提请注意这个计划的明显缺陷。
就在这种情况下,英国政府办了一件极其惊人的大事。这件事的起因至少有一部分来自海军部。让军人玩政治始终是很危险的,他们一玩政治就进入了与他们所习惯的价值观念完全不同的新领域。当然,海军是遵循海军大臣和内阁的意向(甚至指示)来搞政治的,因为只有他们才能承担起这个责任。但是,海军部对此也有强烈的支持意向。英德两国海军部之间早就开始就两国海军比例进行谈判。根据凡尔赛和约的规定,德国只能建造6艘10000吨级以下的装甲舰和6艘6000吨级以下的轻型巡洋舰。英国海军部最近发现德国正在建造的2艘最新袖珍战列舰,即“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诺号”,其吨位都远远超过了和约所准许的限度,其规格也完全不同。事实上,这两艘袖珍舰是26000吨级的轻型战列巡洋舰,或者是最高级的商业驱逐舰,后来在二战中起了重要作用。
这种肆无忌惮的、欺诈性的破坏和约行为至少在两年前(1933)就有了周密的计划并开始付诸行动。英国海军部面对这种事实竟然还认为有必要签订英德海军协定。英国政府居然没有与其盟国法国商量,也没有通知国际联盟,就与德国签订了这个协定。英国政府一方面向国际联盟呼吁,抗议希特勒破坏和约军事条款,并要求其成员国对此支持,同时他们却暗中偷偷地与德国进行协商,签订协定,把同一和约中的海军条款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协定的要点是,德国海军不得超过英国海军的1/3。当海军部想起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我国曾满足于16∶10的两国海军比例时,深深地被这一点所吸引。为了这个前景,同时因轻信德国在表面上作出的保证,海军部进而作出让步,同意德国有权建造潜水艇,而这是和约明文禁止的。根据这一协定,德国可以建造相当于英国潜水艇实力60%的潜水艇;如果德国认为情况特殊,还可达到百分之百,当然,德国要保证他们永远不用潜水艇来袭击商船。既然如此,德国又有什么必要建潜水艇呢?显然,如果协定的其他部分得到遵守的话,就军舰而言,潜水艇其实并不会影响战争胜负。(www.xing528.com)
限制德国舰队不得超过英国的1/3,这一规定允许德国实行建造新军舰的计划。根据这个计划,德国的造船厂可开足马力造舰10年。因此,这个规定对德国海军的扩张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限制或约束,他们可以尽一切可能加速建造军舰。事实上,英国允许德国拥有的军舰配额大大超过了德国本身想建造的程度,毫无疑问,这部分是由于他们考虑到建造军舰和制造坦克对钢板需要的竞争。我们现在知道,希特勒曾对海军上将雷德尔说过,对英作战不大可能早于1944至1945年之交。由此可见,德国海军的发展是建立在长远计划的基础之上的。潜水艇的建造逼近协定所准许的程度,当他们一旦能够超过60%的限制时,就立即启用准许他们建造百分之百的规定,到战争爆发之时,德国已建造了57艘潜艇。
因为德国没有参与华盛顿海军协定和伦敦会议,因此在新战列舰的设计上就又多了一层便利。他们开始建造“俾斯麦号”和“提尔皮茨号”战列舰。当英、法、美三国都受到35000吨位的限制时,根据设计这两艘巨舰拥有超过45000吨的排水量,一旦完成就肯定会成为世界海面最强大的军舰。
英德海军协定同时也使希特勒在外交上得到了巨大的便利,得以分裂协约国,使其中一国愿意宽恕其破坏凡尔赛和约的行为;他还可以通过得到英德海军协定的许可,重新获得重整军备的充分自由。协定的公布是对国际联盟的又一个打击。法国完全有理由埋怨英国批准德国建造潜水艇,因为这将危及他们至关重要的利益。而墨索里尼则从这一插曲中看出了英国对其盟国并无信义:只要英国自己的海军利益得到了保障,显然它就会尽量迁就德国,根本不考虑受到德国陆军扩张威胁的友邦的利益。因此,英国这种似乎无所顾忌的自私态度鼓舞了墨索里尼,使其继续推行侵略阿比西尼亚的计划。至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各国,仅在两周前才勇敢地公开支持反对希特勒推行义务兵役制,现在却又发现英国在幕后同意德国重建海军,尽管其实力才是英国的1/3,但在这个限度内已足以使其称霸波罗的海了。
对于德国要求与我们合作共同废除潜水艇的提议,英国的大臣们费了不少力气。德国人明明知道,这个建议能够得到推行的必要条件是其他各国都必须同时对此表示同意;他们也知道众所周知的一点,即其他国家绝对不可能对此表示同意,因此他们提出这个建议实在是再保险不过了;基于相同原因,他们才会同意限制潜水艇的使用,保证不得对商船进行非人道的袭击。谁能相信德国人一旦拥有了一支庞大的潜水艇部队之后,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妇孺因为英国的封锁而一直挨饿,却不去充分使用这种武器呢?我认为这种想法极端幼稚。
英德海军协定不但不会有助于裁军,而且一旦付诸实施,几年后必然会掀起全世界建造新舰的热潮。法国海军除了其最新建造的军舰之外都需要重新改装,而这又将影响到意大利。至于我们自己,我们显然必须大规模地重建英国舰队,才能在新式军舰方面维持3∶1的优势。可以这样看,在英国海军部看来,德国海军力量可以达到英国海军力量的1/3,意味着英国海军的实力必须是德国的3倍,这也许会为我们合理地重建我们的舰队开辟一条道路,虽然为时已晚。但那些政治家哪里去了呢?
海军大臣于1935年6月21日向议会宣布了这个协定。我一有机会就对它进行谴责:事实上,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准许德国在随后的五六年内不遗余力地扩张海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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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陆军方面,德国于1935年3月16日正式实行义务兵役制,标志着德国从根本上对凡尔赛和约进行了挑战。德国陆军现在扩充和改组所采取的步骤并不仅仅限于技术方面。紧接着,德国陆军改称为国防军,归元首统辖。每个士兵不是像以前那样对宪法宣誓,而是对阿道夫·希特勒个人宣誓,陆军部直接听命于元首。德国计划创建一种新型部队——装甲师,不久就成立了3个。德国还拟定了各项详细的计划,以便把德国青年组织起来,像军人一样编成团队。德国青年必须先参加希特勒青年团,到18岁就在自愿的基础上再到冲锋队服役两年。每个年满20岁的德国男子必须到劳动营服役,这是强制义务。他必须为国家服务6个月,其间要修筑公路,建造兵营,或疏干沼泽,从而使其在身体上和精神上适合于一个德国公民的最高义务,即服役。劳动营里强调不分阶级,强调德国人民的社会团结的重要性;军队里则强调纪律以及国家领土的统一。
从此,训练新式军队以及发展干部队伍的巨大任务就开始了。1935年10月15日,希特勒又一次公然违反凡尔赛和约的条款,恢复了德国参谋学院。希特勒亲自出席了正式的开学典礼,随同参加开学典礼的有三军将领。参谋学院是金字塔的塔尖,而无数的劳动营则是金字塔的塔基。11月7日,1914年出生的第一批青年应征入伍,总共有596000名青年准备作为职业军人接受训练。就这样,至少在书面材料上,德国陆军一下子发展为一支具有近70万现役军人的部队。
人们意识到,由于世界大战期间出生率不断降低,在1914年的第一批青年应征入伍之后,其后几年里入伍新兵的数量将逐渐减少,德国和法国的情形一样。由于这个缘故,1936年8月,德国把服兵役的期限延长为2年,1915年出生的男子有464000人,再加上延役1年的1914年出生的士兵,因此1936年接受正式军事训练的德国男子人数为1511000。而法国在同一年里的军队兵力除去后备军之外共有623000人,其中只有407000人留驻法国。
下列数字是精算师相当精确地预算出来的,它们很能说明问题。
法德于1914~1920年间出生,于1934~1940年间入伍的人员对比表
这些数字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一变成事实,在此之前它们还只不过是警告的阴影。直到1935年,人们所做的一切远远无法使法国陆军及其庞大的后备军达到应有的实力和威力。即使在这个时候,本来还可以依靠我们不难取得的国际联盟的权威作出果断的决议,把德国推上日内瓦的审判台,要求德国给予全面解释,要求德国允许协约国的联合调查团调查其破坏条约的重新扩军行为;如果德国胆敢拒绝,盟国可立即重新占领莱茵河桥头堡,直到保证德国确实遵守和约为止。这可能不至于引起有力的反抗,也可能不会出现流血事件。这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至少可以无限期地推迟。法国和英国的参谋人员对许多事实及其总趋势了然于心,且两国政府对此也有所了解。法国政府沉迷于无休止的党派政治之中,而英国政府中的各党派则同意保持现状,得过且过。两国犯了同样的毛病,都未能采取果断行动,尽管这些行动既符合和约也合乎常理。
(1) 毕苏斯基(1867~1935),曾任波兰共和国元首、总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统率“波兰军团”对俄国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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