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营战略与所有权政策的优化方案

1.所有权政策的主要决定因素

跨国公司母公司对其国外子公司选择何种所有权政策（ownership policy），即是选择独资方式还是合资方式，合资方式中是选择“多数所有”还是“少数所有”，这并不决定于其主观意愿或偏好，而是取决于其所拥有的国际经营资源或所有权优势、东道国的相关法律以及如下所述的其他各种因素，这些因素彼此也存在一定的相关性。

第一，国外子公司的所有权政策选择决定于跨国公司所采取的经营战略。有些跨国公司为了在全球经营中实现经营资源配置的有效性、营销方式的统一性、原材料供应的可控性以及研发活动的高效性，会采取与之相应的国际经营战略，对国外子公司的生产和经营活动实施完全控制，并在所有权政策方面选择“完全所有”的独资方式。此外，有些跨国公司为了在国际经营中最大限度地获取东道国的原材料等经营资源、利用当地企业的经营能力和销售渠道，也会采取与之相应的国际经营战略，并选择合资方式中“多数所有”或“少数所有”的所有权政策^[6]。

第二，国外子公司的所有权政策选择取决于跨国公司对外直接投资所需投入的经营资源。对于拥有丰富的国际经营资源的跨国公司来说，只要建立国外子公司所需要的经营资源在一定的限度之内，或它的经营活动不太需要依靠东道国企业的合作，那么，它一般会选择“完全所有”的所有权政策。如果跨国公司建立国外子公司所需要的经营资源超过其拥有量，或它的经营活动必须要得到东道国企业的帮助，那么，它一般会采取合资的方式，甚至会选择“少数所有”的所有权政策。

第三，国外子公司的所有权政策选择有赖于跨国公司所需投入的经营资源在东道国的特殊程度。如果跨国公司在东道国所需投入的经营资源有较强的特殊性，如较高端的技术、较新型的产品、较特殊的零部件及差异化的服务，而东道国在这些方面无法替代它，那么，跨国公司就可能采取独资方式，或选择“多数所有”的所有权政策。如果跨国公司在东道国投入的经营资源的特殊性较弱，即有被东道国所拥有的经营资源替代的可能性，那么，跨国公司一般会选择合资的方式，甚至接受“少数所有”的所有权安排。

第四，国外子公司的所有权政策选择依据于跨国公司所进入的行业特征。相对于制造业跨国公司而言，服务业跨国公司在进入东道国市场时，更倾向于采用合资方式或非股权经营方式。因为服务业的基本特征决定了跨国公司在国外可能面对更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其竞争优势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与当地市场的联系、在此基础上所积累的市场经验以及可能提供的差异化服务。尤其是市场寻求型（market seeking）的对外直接投资，其服务对象主要是当地客户或消费者，所以跨国公司更有必要与当地企业采取合资或合作的方式，以弥补其市场知识的不足。

第五，国外子公司的所有权政策选择对应于东道国的市场结构。如果东道国的市场是竞争性的，即市场存在较多的竞争者（供应商和客户），要素及产品价格更多地由市场决定，那么，跨国公司可能会选择合资的方式进入东道国市场。如果东道国的市场是垄断性的，即市场只有少数几家垄断企业（尤其是供应商），要素及产品价格与市场价格发生较大的偏离，那么，具有较强所有权优势的跨国公司为了克服市场不完全及降低交易成本，就可能选择独资的方式进入东道国市场，或先通过部分资本参与的方式进入，在站稳脚跟后再逐步扩大其势力范围。而所有权优势较弱的跨国公司至多只能选择部分资本参与，或凭借其特殊的竞争优势，通过非股权经营的方式进入该市场。

第六，国外子公司的所有权政策选择内生于跨国公司的成长阶段。在企业跨国化的初期，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外市场上，为了低成本地获取东道国的各种经营资源，提高国外投资的收益率，跨国公司可能会采取合资中“少数所有”的方式进入东道国。随着跨国化经验的逐渐积累，跨国公司将会越来越倾向于选择以“多数所有”的合资方式或“完全所有”的独资方式进入东道国市场。同时，随着跨国公司在东道国不断成熟，市场需求的规模逐渐扩大，跨国公司便会想方设法调整所原有的有权政策，从“少数所有”转变为“多数所有”，最终采取“完全所有”的控制方式。

第七，国外子公司的所有权政策选择归因于东道国的国家风险（country risk）。东道国的国家风险是指由于东道国的主权行为及经济社会变动所引起并造成损失的可能性，包括东道国政府的违约行为（如没收外国投资者的财产及国有化等）构成的主权风险（sovereign risk）、变更政策和法规（如调整外资、税收及外汇政策等）形成的转移风险（transfer risk）以及因东道国的政治经济因素（如战争、动乱及经济危机等）产生的经济社会风险。可见，如果东道国的国家风险较大，跨国公司为了降低投资风险，将会选择合资方式中“少数所有”的所有权政策，试探性地进入该国市场。

第八，国外子公司的所有权政策选择源自跨国公司的成本与收益。跨国公司究竟采取何种所有权方式，如何动态地调整所有权比率，最终是由其为实现全球利润最大化所花费的成本及所能得到的收益决定的。在东道国市场存在不确定性的前提下，所有权政策其实是母公司向国外子公司投入的边际成本与从国外子公司获得的边际收益的函数^[7]。独资方式及完全的内部化一方面会降低企业内部的交易成本，但当内部化的规模超过一定界限时，也会导致企业内部交易成本的提高；同理，合资方式也许会增加国外子公司的交易成本，但当母公司在合资子公司中优势逐渐增强后，合资子公司内的交易成本将会下降。

2.不同经营战略下的所有权政策选择

（1）选择独资方式的企业经营战略。

如上所述，在东道国相关法律许可的前提下，跨国公司依据其所从事的经营领域，会采取与之相适应的经营战略，并基于对国外子公司控制的必要性的强弱，对其选择相应的所有权政策（参见表5-6）。根据威尔斯（L.T.Wells）的实证调查，实施如下经营战略的跨国公司，一般更倾向于对国外子公司采取“完全所有”的独资方式^[8]。(www.xing528.com)

表5-6　跨国公司的经营战略与所有权政策取向

资料来源：按Stopford，J.M.and L.T.Wells，Jr.，Managing the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Organization of the Firm and Ownership of the Subsidiaries，Basic Books，Inc.，1972，Part Ⅱ的相关内容整理。

其一，实施国际营销标准化导向战略的跨国公司。这类跨国公司主要在一些特定的专业领域从事差异化产品的生产和销售，需要通过控制其国外子公司的生产和销售，并采用全球统一的标准化营销方式，来最大限度地降低差异化产品的营销成本。例如，在全球清凉饮料、快餐连锁、食品及化妆品等行业，像可口可乐（Coca-Cola）、麦当劳（McDonalds）、家乐氏（Kellogg）、香奈儿（CHANEL）等跨国公司的产品差异化程度较高，如允许子公司按所在国家（地区）的市场特性而采用完全不同的营销方式的话，那么，该跨国公司的全球营销成本将会大大提高，而在全球采用统一的标准化营销方式，将可大幅度降低整个营销成本。威尔斯的调查结果表明，广告费支出占销售额10%以上的跨国公司，其国外子公司中93.6%是“完全所有”的独资子公司，5.4%是“多数所有”的子公司，只有1%是“少数所有”的子公司。

其二，实施全球效率导向战略的跨国公司。这类跨国公司主要分布在产品内国际分工比较发达的汽车、电子等行业，为了最大限度地扩大生产规模和降低生产成本，它们必须根据生产过程中每个区段所需投入的要素特点，把各生产工序分别配置在有要素优势的国家和地区，在全球形成整个价值链生产。对于这类跨国公司来说，为了实现其跨国经营的全球效率，必须在企业内有效地协调如下问题，即如何在国外各子公司之间配置生产工序、如何确定母公司与国外各子公司及国外各子公司之间有关中间产品的交易价格（转让价格）、如何向国外各子公司分配市场、如何调整国外各子公司因转让价格及市场分配而产生的利益冲突、如何确保中间产品的稳定供应及降低国际物流成本。可见，这类跨国公司要实现全球效率的目标，就必须有效地协调母公司与国外子公司及国外子公司之间的关系，而这一过程一般只有在“完全所有”的所有权支配下，通过母公司在组织上的集权控制才能实现^[9]。

其三，实施全球资源控制战略的跨国公司。这类跨国公司主要在世界上从事石油及其他天然资源的开采及加工，它们在国外的子公司原则上都是“完全所有”的独资子公司，旨在通过掌握其国外子公司的所有权，控制在东道国的资源开采权及上下游生产，最终达到垄断全球供应、控制销售价格及实现超额垄断利润的目的。尤其在发展中东道国，由于当地企业缺乏从事这些行业开发的资金和技术，所以只能接受跨国公司所要求的“完全所有”，并被迫放弃部分经济主权。即使在有些发展中国家存在部分合资子公司，一般也不是与发展中东道国企业的合资，而是该行业世界主要跨国公司之间的合资。在威尔斯所调查的18家资源开发型跨国公司中，其国外子公司的72%是独资企业，其余的大多数是同行业跨国公司间的合资子公司。

其四，实施研究开发导向战略的跨国公司。这类跨国公司的共同特点是研究开发支出较大，主要从事新技术的研究和新产品的开发与生产，且在产品生命周期的一定阶段通过对外直接投资在国外设立独资子公司，并把开发的技术及产品部分转让给国外子公司，以维持其在国际上的竞争优势。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BM）、英特尔公司（Intel）、微软公司（Microsoft）等就是这类跨国公司的典型代表。其中，IBM公司曾经把国外子公司必须是独资作为其对外直接投资和跨国经营的铁的原则，截至20世纪80年代中期，其在45个国家和地区的60多家子公司几乎都是独资经营的。威尔斯的调查结果也显示，研究开发支出占销售总额5%以上的跨国公司，其国外子公司的78.3%是独资子公司。这类跨国公司对国外子公司坚持独资的所有权政策是基于以下的理由：一是为了尽早回收母公司高昂的研究开发成本，需要对国外子公司设定较高的技术使用费等，但这很难得到东道国合资伙伴的认可；二是为了防止技术扩散，国外子公司也必须要承担保护技术垄断优势的责任，而这只有在独资的所有权下才有可能。

（2）选择合资方式的企业经营战略。

如上所述，为了在国际经营中最大限度地获取东道国的原材料等经营资源及利用当地企业的经营能力和销售渠道，有些跨国公司会对国外子公司采取合资的所有权政策。根据威尔斯（L.T.Wells）的实证调查，实施如下经营战略的跨国公司，一般倾向于对国外子公司采取合资方式。

第一，实施垂直一体化战略（vertical integration strategy）的跨国公司。这类跨国公司采取垂直一体化的生产方式，即在企业内实行垂直一体化的国际分工，把生产过程的不同工序分别配置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其中某个工序的生产所需的原材料或中间产品必须依靠东道国企业的供应。于是，为了减少上游企业随意中止交易等不确定性，确保原材料或中间产品的稳定供应，跨国公司一般会选择与东道国的上游企业，即与当地原材料及中间产品的生产企业共同出资建立合资子公司。其中，跨国公司对该合资子公司是“多数所有”还是“少数所有”，一般是由上下游交易中双方的地位决定的，假如在供需关系中跨国公司处在较弱的地位，那么它会接受“少数所有”的合资方式。此外，根据威尔斯的调查，也有部分跨国公司与东道国规模较大的下游企业，即跨国公司上游产品的需求企业建立合资子公司，以扩大和稳定其上游产品的销路。

第二，实施产品多样化战略（product diversification strategy）的跨国公司。这类跨国公司所从事的生产和经营活动涉及多个行业，或在同一行业内拥有种类较多的产品生产线，如果按照不同行业或同一行业不同产品生产线分别在东道国建立销售网络，那将大大增加跨国公司的营销成本。于是，为了充分利用东道国企业的营销能力和销售渠道，跨国公司一般会选择与东道国的相关生产企业或销售企业共同出资建立合资子公司，以弥补其在东道国有关营销经验和能力的不足，而把自己的经营资源集中投放在产品的设计与生产上。其中，跨国公司对该合资子公司是“多数所有”还是“少数所有”，一般是由跨国公司在销售方面对东道国企业的依赖程度决定的，对东道国企业的依赖程度越高，跨国公司就越能接受“少数所有”的合资方式。根据威尔斯的调查，拥有4种以上产品生产线的国外子公司中合资子公司占32.3%，而产品生产线只有1种的国外子公司中合资子公司仅占17.3%。

第三，实施小规模企业战略（minimax strategy）的跨国公司。这类跨国公司通常在某一方面具有特殊优势，但自身的经营规模较小或国际经营资源有限，无法在世界同行业中与规模较大的企业抗衡。于是，为了有效地利用东道国企业的资金、技术、人才、营销能力等经营资源，或尽快在东道国政府及消费者中树立形象，跨国公司一般会凭借自身的特殊优势，选择与东道国相关企业共同出资建立合资子公司。根据威尔斯的调查，规模较大的跨国公司选择合资的占24.2%，而规模较小的跨国公司选择合资的占32.2%。当然，跨国公司对该合资子公司是“多数所有”还是“少数所有”，一般是由跨国公司自身特殊优势的强弱以及对东道国企业经营资源的依赖程度决定的，跨国公司自身的特殊优势越弱，或对东道国企业经营资源的依赖程度越高，跨国公司则越能接受“少数所有”的合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