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一书，很不可靠，因此本篇所引，仅可算是《列子》书中的话，却未必是列御寇的话。
《列子》的进化论如下[5]：
有生，不生，有化，不化，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不生者疑独，不化者往复。往复，其际不可终；疑独，其道不可穷。（《列子·天瑞篇》）
我的讲解大略如下：万物之中，有生的，有不生的；有化的，有不化的。这些生的都从那“不生的”生出来，那些化的都从那“不化的”化出来。什么叫做“不生的”？因为他们有单独的存在，不可再行解剖分析，这便叫做“疑独”。（疑，定也。《尔雅》“靡所止疑云徂何往”，“止疑”即今人所讲“住”。《仪礼》“宾升西阶上疑立”，“疑立”即今人说的“立定”站住也。）什么叫做“不化的”？因为无论万物变来变去，却终有一点不变原形的分子，这个不变的分子，便是“不化的”，这便叫做“往复”。
这种不生不化，单独存在，变来变去不失原因的物事，便是一切生生化化天地万物的原子。《列子》又说：
故有生者，有生生者；有形者，有形形者；有声者，有声声者；有色者，有色色者；有味者，有味味者。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未尝有；声之所声者闻矣，而声声者未尝发；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尝显；味之所味者尝矣，而味味者未尝呈。
仔细看来，这个原子乃是生命的根本，而生命绝时，原子却不死，是形状、颜色、声音、臭味的原因，却又看不见，听不得，摸不着，闻不到。这个原子的作用：
能阴能阳，能柔能刚，能短能长，能圆能方；能生能死，能暑能凉，能浮能沉，能宫能商；能出能没，能玄能黄；能甘能苦，能擅能香。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无不能也。(www.xing528.com)
这个原子如何变成万物呢？《列子》说：
自生自化，自形自色，自智自力，自消自息，谓之生、化、形、色、智、力、消、息者，非也。
这种议论何等神妙。仔细看来，这种“原子”很像来孛聂兹（Leibniz）的“元子”（Monads），有时又很像近人所说的“原生质”（Protoplasm）。
《列子》又有一段有趣味的故事：
齐田氏祖于庭，食客千人，中坐。有献鱼雁者，田氏视之，乃叹曰：“天之于民厚矣！殖五谷，生鱼鸟，以为之用。”众客和之如响。鲍氏之子，年十二，预于次，进曰：“不如君言，天下万物[6]与我并生，类也。类无贵贱，徒以小大智力而相制，迭相食，非相为而生之，人取可食者而食之，岂天本为人生之？且蚊蚋噆肤，虎狼食肉，岂天本为蚊蚋生人，虎狼生肉者哉！”
上文引老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句，我还说恐怕老子没有生存竞争的意思。今《列子》这一段话，方可算是真正物竞天择的学说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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