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录》：帕斯卡对人性的绝望与抗拒

在很多方面与《思想录》（Pensées）相比，《致外省人信札》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文学作品。在《思想录》里，我们看到了帕斯卡宗教观的全部内容，这是一部具有法国文学特征的一部杰作。帕斯卡一直都在计划写一部阐述宗教的著作，准备在著作中阐明他对基督教的观点。但是这部作品只是残缺不全的笔记和《思想录》，而从《思想录》中，我们几乎很难揣测出完整作品的鲜明态度。给予我们的依旧是最深刻的思考。

帕斯卡在精神上是个悲观主义者，因此他接受了詹森教派悲观沉郁的奥古斯丁宿命论和他们关于人的罪大恶极和恩典的必要性的观点。他同样深信不疑，人的理性没有能力处理来世的未知问题。帕斯卡深受蒙田嬉笑怒骂的怀疑论的影响，深知无法给出逻辑上的答案。这使他发现，逃离这样的绝境只有一条路，拒绝理性的所有支持和结论，不加思索地投靠上帝。因此，他相信真理和恩典。正是由于这些原因，被人们称为“怀疑论者”“神秘主义者”和“信仰主义者”；并且，有人把他的宗教感情视为异常思维的表达，而另有人却称他为是一个先知对世界的深刻探索。

四分五裂的《思想录》的根本观点是人没有信心，但人自己的天性中始终有种本能在抗拒着这种绝望。我们确信：一切并不是那么糟糕。如果我们接受基督的真理，我们就会得到了一种安慰：我们的受苦受难是有原因的，我们在为人类原始的原罪赎罪，这会让我们宽容自己。所以，我们必须从人开始，证明基督教，进而证明上帝。

然而，《思想录》琐碎庞杂的内容，使得读者无法判断这一论证的具体步骤。读者会发现，让它们保持原样更好，那样的话，他就会满足于想象力丰富的、诗歌式的词句。这样的文字充满了抒情的美感：诗人是一个思想家，他看到了那个浩渺的无底洞（空间的和尘世的），看到无比巨大和无比渺小。在对它们的思考中，他感到了一种恐惧，但同时也感到了一种自信。他认为人虽然是残酷的自然界猎取的动物，是一根无力的小草，受狂风的摧残，但他却感觉到有一种东西让自己无限地提高，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是一根有思想的小草。这部作品充满了对神的含糊不清的爱，所以，虽然帕斯卡很有数学头脑，但并没有用几何证明来证实理性的说服力，而是善于抓住感情。帕斯卡也是法国古典主义的直觉主义者，正如他的也是理性主义者竞争对手笛卡尔一般。(www.xing528.com)

帕斯卡对法国思想影响巨大。在他所处的时代，在他的努力下，法国散文及其内容摒弃了某些自觉的拉丁文学者（如盖兹·德·巴尔扎克）的那种做作的修辞。某些文人在他的帮助下得到了一种新的温柔质朴的感情，并且不必以牺牲斯多葛学派的自律为代价。他使得只关注渺小的民族主义情结的作家了解了充斥着这个微小地球的无穷想象。在他的帮助下，那个时代的法国散文变得更清晰明朗，并成了一面灵魂的镜子。这一切，是他用一部著作来达到的，虽然我们只有这部著作零零散散的片段，但也是他毕生努力的结果，他这一生，何其短暂，就其遭受的肉体苦难而言，是悲剧性的，就其精神虐待和智慧活力而言，是与众不同的，这是一个全才的一生，在几个世纪里，这个世界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能与之相比的天才。

【注释】

[1]查尔斯·亨利·康拉德·赖特（1869—1957年），曾任哈佛大学法语教授。主要著作有《法国文学史》（A History of French Literature，1912）和《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史》（A History of the Third French Republic，1916）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