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身上的神灵：宗教人格化的根源

最普遍的崇拜对象是大自然的某个奇特的景观或现象，比如，天空、太阳、月亮、星辰、大地、海洋、江河、风、季节、白昼和夜晚。在科学被人掌握之前，人类是不能控制这些现象的运转的。它们究竟是以适度的雨水、肥沃的土地、平静的海洋和温和的气候来滋养人类，还是用干旱、洪水、风暴和极度的冷热来折磨、摧毁人类，对于这些，人类既不能预言，也不能决定，只能在等待和恐惧中希望和祈祷。毫无疑问，人们的希望和祈祷，是任何生物对自己控制不了的决定自己命运的东西的本能表现。太阳因此被认为能够赐福或毁灭生灵，于是，一个祈求的对象便开始成为神。但还有一个因素，它对于神来说几乎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人们通常说的“人格化”。被人崇拜的是太阳身上的“神灵”，或者说是被解释为神灵的太阳。但我认为，这个因素也是直接来自生活实际的，而不是来自崇拜者任何形而上的理论。它是下面这个普遍事实的结果：我们总是倾向于把兴趣或意志传达到任何可以帮助或阻碍人们希望的事物上。我所指的并不是说对这种结果有什么准确的判断，而是说我们心理上的或实际上的反应等同于我们给予其他生命个体的反应。动物会对攻击的棍棒表现出愤怒，孩子会迁怒于那些“拒绝”堆积起来的积木，就像他的父亲会在自己的膝盖上折断那根不好用的高尔夫球杆来惩罚它一样。同样，一个人喜欢、赞美、爱抚或装饰他可以从中得到愉悦或其他好处的事物，也是出于人的本性。这些表现其实是把一种态度归咎于他们的目标物，当结果是伤害的时候便表现出恶意或敌对的反应，当结果是愉悦的时候便表现出善意的态度。我认为，这就是宗教人格化的根源。太阳，如果它的结果对人类有帮助，就是一个应该对它的照耀表示感激的目标物；而如果结果是有害的，那么它就是一个应该恐惧的目标物，所以祈祷希望以此消除它的敌意，得到它的帮助。这时的太阳，就是太阳神。这种心理状态，包括控制人的力量，究竟在什么程度上与那个显而易见的实体的太阳分离开来，并被当作“神灵”，并不重要；这样一尊神，他自己的历史究竟在怎样境况上脱离了他对人的掌控，也并不重要。对于希腊人丰富的想象力来说，太阳神成了艺术、诗歌和传说中生动表现的对象。但对于像那些讲求实际的民族来说，正如穆尔教授所阐述的那样：“知道神明们在干什么，知道他们的崇拜者为了获得神明的帮助而去做什么，这就足以了，不必要总是想象他们看上去是什么样子。”

第二种类型的神是祖先：实际的人类祖先，图腾崇拜中的神秘动物祖先，以及被指定为祖先的所有神，就像基督教的上帝被他的信徒们尊为“天父”一样。与崇拜对象有血脉关系的观念极为常见，根据到上文所述的内容，其动机是可以理解的。血脉关系意味着同盟，意味着友好和信赖的存在，或者要求得到支持的正当权利。一个已故的祖先属于另一个世界，所以那些他无力掌控的恐怖力量也来自那个世界。他们在那里存在，那里就有自己的盟友。围在一个人身边的，并不是那些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而是那些通过不可分割的纽带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人，是站在自己一边的盟友。

第三种类型的神是守护神，这是专门为了满足某种特殊心理需求而幻想出来的神。他可以是个人的、部落的或种族的守护者；也可以是某种个人或社会活动的保护神，比如，掌管农业、战争或航海的神，以及守卫家庭的灶神。这是由于迫切的需要而创造并具体化了的神的实现。(www.xing528.com)

上述这三种神的概念往往会统一在一个地域的部落神身上，“一方面，他与一个人类种族有着天然的联系；另一方面，他与一个自然领域也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样，“崇拜者就与他的生存环境中某些难以控制的部分结成了牢固的长久的同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