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人喝茶的方式跟我们不一样,使用的茶具当然也跟我们不一样。
南宋有一位审安老人,为当时常用的所有茶具列了一个清单,共计十余种,它们分别是:韦鸿胪、木待制、金法曹、石转运、胡员外、罗枢密、宗从事、漆雕秘阁、陶宝文、汤提点、竺副帅、司职方[1]。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定窑白瓷茶托盏,高6.8厘米,口径11.5厘米,足径4.2厘米
看起来好怪异,全是官衔。“鸿胪”即鸿胪寺卿,相当于外交部礼宾司长;“待制”即殿阁待制,属于御前顾问;“法曹”是地方法官,相当于法院院长;“转运”即转运使,相当于省交通厅长;“枢密”即枢密使,相当于军委副主席兼国防部长;“从事”是刺史的幕僚,相当于市长秘书;“秘阁”即秘阁修撰,是高级官员的文学加衔;“宝文”即宝文阁大学士,是更高级的文学加衔;“提点”即提点刑狱,相当于法官兼检察官;“副帅”是军中副统帅,相当于副司令;“职方”即职方司郎中,相当于总参谋部参谋。这些官衔前面还有韦、木、金、石、罗、宗、漆雕、陶、汤、竺、司等字,那都是姓。将姓置于官衔之前,明显是对领导的尊称,类似于我们现在喊人家“韦司长”“木局长”“金院长”“石厅长”“罗部长”……
越说越怪异了,一堆茶具竟然被加官晋爵,竟然被尊称为领导,它们究竟是什么样的茶具呢?
看看审安老人在后面的解释就知道了。
“韦鸿胪,不使山谷之英堕于涂炭,子与有力矣,上卿之号,颇著微称。”原来韦鸿胪韦司长就是一个笼子,烤茶时用的笼子。点茶不是得有茶粉吗?茶粉不是用茶砖磨出来的吗?要想把茶砖碾磨成细细的茶粉,首先必须保证茶砖是干的,没有一丁点儿潮气。怎样才能让茶砖没有一丁点儿潮气呢?烤一烤嘛!为了烤得均匀,为了不让茶砖直接碰触到炭火,就得用一个竹笼子把茶砖装起来烤。那为什么又把这样一个竹笼子叫作“韦鸿胪”呢?因为谐音啊——韦鸿胪,围烘炉也,茶笼围着热烘烘的炭炉,故名韦鸿胪。
“木待制,秉性刚直,摧折强梗,使随方逐圆之徒不能保其身,善则善矣,然非佐以法曹,资之枢密,亦莫能成厥功。”秉性刚直,能摧毁坚硬的茶砖,不过要是没有法曹和枢密帮助的话,单靠木待制自己的力量是不能把茶砖变成茶粉的。大家猜猜这个木待制是什么茶具?答案是木杵。木杵可以把茶砖捣碎,但是不能把茶砖变成茶粉,还需要茶碾和茶罗的帮助。木待制者,木呆子也,木杵像楞头青一样直来直去往下冲(舂),岂非木头呆子?所以这里还是以谐音和拟人的手法来命名茶具。
“金法曹,柔亦不茹,刚亦不吐,圆机运用,一皆有法,使强梗者不得殊,轨乱辙岂不韪欤!”原理同上,还是谐音,金法曹即金法槽[2]。把捣碎的茶砖放进槽里,来回碾压,软叶渗不进去,硬梗溅不出来,用它能把碎茶碾得更碎,把细末碾得更细。很明显,金法槽就是茶碾。何谓“法槽”?就是按照宫廷式样制造的茶碾。何谓“金法槽”?就是仿照宫廷式样用黄金打造的茶碾。范仲淹《斗茶歌》云:“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这里的黄金茶碾可不是艺术上的夸张,那在宋朝是实有其物的。黄金性质稳定,很难氧化生锈,用它碾茶,茶里不会混入金属物质。
“石转运,啖嚅英华,周行不怠……虽没齿无怨言。”这里说的是茶磨。茶磨用两层磨扇做成,下层固定不动,上层转动不休,两层之间是密密麻麻的磨齿,用强大的摩擦力将茶碾成细细的粉末。天长日久,磨齿渐渐地磨平了,但是人家无怨无悔,从来不抱怨。(www.xing528.com)
我们无须一条一条地详细解释,简而言之,韦鸿胪、木待制、金法曹、石转运、胡员外、罗枢密、宗从事、漆雕秘阁、陶宝文、汤提点、竺副帅、司职方,分别是烤茶的笼子、捣茶的木杵、金铸的茶碾、石雕的茶磨、用丝布和竹片捆扎的茶罗、用棕毛做的茶帚、刷了红漆的木制茶托、陶瓷的茶碗、烧水和点茶用的提梁铁壶、竹子做的茶筅、茶事结束时用来擦拭茶具的那块四四方方的丝布,以及用葫芦做成的水瓢。
我的天,喝个茶而已,居然需要这么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茶具!可见在宋朝喝茶,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茶具图赞》原图12幅
《茶具图赞》原图12幅
《茶具图赞》原图12幅
【注释】
[1]参见审安老人《茶具图赞》,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
[2]宋朝物品之前凡加“法”字者,多指宫廷式样,如“法酒”即用宫廷配方酿造的酒,“法茶”即用宫廷工艺制造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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