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泡茶,茶叶盒上的一行小字将我带入了回忆。那是一行用蓝色中性笔写的五个字:“谢谢郭老师。”我感慨时光之快,一转眼,这份去年教师节时从遥远的杭州寄来的礼物,已经在我的案头放置了一年。我舍不得用甘肃的水来冲泡这龙井茶,更难以忘记这段往事。
十二年前,她是我的学生,而我也正年轻。她无忧无虑,我也无拘无束。她成绩很好,我也一如所有的班主任对待优秀学生的态度那样,关心、呵护甚至偏心于她。如同许多优秀学生一样,她的勤奋上进给自己带来了无数的荣誉和赞赏,但同时,她的好强也给自己带来了很多迷茫和痛苦。
记得一次期中考试后,她因为种种原因,只考了班级第七名,这样的名次对于大多数孩子而言都是优秀的,甚至在我的学生时代也没有关于这样名次的记忆。但是对于她而言,却成了失败和痛苦的根源。她连续几天萎靡不振,最终被我发现了她的低落。当我从她的口中得知这痛苦的原因时,我的心情也随之低落。如果竞争不是为了更好、更快乐地上进,那不如没有竞争。如果竞争带给孩子的是畏惧和痛苦,那一定是心出了问题。我也是从竞争中一路成长起来的,但是人至中年,回头望时,却很难忆起自己的高峰与低谷,很多残酷的竞争和残忍的结果都在时光中变得云淡风轻。唯一不同的是,这条相同的路,我幸运地走过去了。但对于她而言,却正在其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决定同她在操场上走三圈。她如约而至。不到三百米的跑道,我们开始走第一圈。步伐缓慢,言语温和,我开始讲过去那个快乐的、无忧的她。一个关爱家人、尊重老师、关心自然的孩子,带着不错的成绩一步步地成长。一圈后,我们停了下来,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沉浸在对成功的过去的回忆中,每个人的微笑都是真实、甜美的。
我们开始走第二圈。我讲起了现在。环境变了,同学变了,成绩也变了。在这诸多的变化中,唯一没有变化的是自己的上进和勤奋。有些时候,上进和勤奋同竞争无关,而是一种习惯。把上进和勤奋当作竞争的工具,人就会成为竞争的奴隶,从而沉浸在过去与现在的对比中无法自拔。把上进和勤奋当作习惯并融入生活,现在才会变得有意义,人也会变得更加充实和快乐。这一圈,因为聊了很多,所以走得更慢了。都是一圈的距离,走慢了叫作享受,走快了叫作奔波。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在于此,就在于拥有着同样的时光,行进的方法却不同。(www.xing528.com)
她迫不及待地在走完第二圈后继续走下去,我却坐了下来。这第二圈属于现在,如此美好的现在,我怎么舍得让它那么快地过去?我们互相看到了快乐,因为我们同样感受到了现在。很多人都在未及感受现在的平淡与美好中匆忙地走向了未来。坐下来,品味一下现在的得到和失去,咀嚼一下失败的味道,让所有现在的成败都在心中各归其位,然后带着信心和快乐走向未来。
第三圈,我加快了脚步,带出了一丝微风,她紧随我行。我不再讲话了,因为这一圈是属于未来的。未来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的是,只要带着过去的感受和现在的信心,踏实地落脚,欣喜地走下去,就是未来。整整一圈,我们都没有过多的语言,即将到达终点时,我问她:“是终点吗?”她摇摇头。我很开心,一个孩子在走完三圈后,明白了未来是没有终点的,过去的都会过去,最美好的风景永远在下一站。“那未来在哪里?”我问她。“未来在我自己的脚下!”对!感念过去,珍重现在,未来就应该在每个人的脚下。
在她毕业后的十几年里,这三圈步行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我很庆幸自己那时的平和,带着学生走了三圈,也让自己多了三圈的思考,多年后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断地徘徊在这三圈当中,思考过去,感悟现在,憧憬未来。
于是拿起这盒过去的茶,认真地捧着茶杯,用现在的热水,冲泡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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