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亭公司初创阶段的录音唱片收藏

罗文述高亭公司初期所录唱片情况最详赡，但在时间上则未免眉目不清。如罗说1925年开始在上海作第一次录音，在大东旅社楼上，罗先录《失街亭》和《镇潭州》各一面，又由许良臣录五片（剧目见罗文，不赘），由于环境嘈杂，天气又热，不数日即行结束。这是不错的。因这几张唱片都是红心的，故知录音时间最早。至于罗说后来录音室设在江西路申福新总公司楼上，继续录灌，则在时间上与最早一批有相当距离。因罗文所举陈道安胡琴独奏《柳青娘翻七调》、朱耐根《法场换子》《鱼肠剑》等片，皆为蓝心。但从行文上看，仿佛两次灌片时间相隔不久，这就容易使读者引起误解了。

接下来罗文又谈及高亭公司所录昆曲诸片，如俞振飞、项馨吾、高砚云、张某良等人所唱各段，皆详列片目。这一批唱片实际是最早所录，皆为红色片心，比上述陈道安、朱耐根所录诸片出版时间为早。罗文叙述次序似嫌先后倒置。

罗文说：“高亭这次拟订在北京和上海两次录音，计划中主要是老生王又宸、高庆奎、马连良、言菊朋、余叔岩、王少楼、谭富英、贯大元、罗小宝、安舒元、林树森、露兰春等；青衣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尚小云、陈德霖、徐碧云、王幼卿等；老旦卧云居士、松介眉等；花脸郝寿臣、金少山、裘桂仙、董俊峰；小生姜妙香；武生杨小楼；大鼓刘宝全。”事实上，1925年第一批所录之高亭红心唱片，有余叔岩六张，言菊朋六张半，谭小培三张，马连良四张半，谭富英三张，罗小宝六张，安舒元三张，梅兰芳五张，荀慧生三张半，陈德霖六张，徐碧云四张，陈彦衡三张半（说戏一张半，胡琴二张），蒋君稼三张，夏山楼主一张，萧长华、裘桂仙各一张，刘宝全若干张。至于王又宸、高庆奎、王少楼、贯大元、程砚秋、尚小云、王幼卿、卧云居士、松介眉、郝寿臣、金少山、董俊峰、杨小楼、姜妙香等人的唱片，都是稍晚一些时候才录制的。而言、马、小培、富英及梅、荀、尚、夏山楼主、裘桂仙等人，至1929年前后又录了第二批。至于林树森、露兰春等（还有麒麟童、瑞德宝、潘雪艳等），都不在第一批的演员名单之内。所以后来的这些唱片，都是蓝色片心。罗文笼统而言，故我以为有眉目不清之嫌也。

第一批红心高亭片中，余叔岩的六张是：《空城计》《搜孤救孤》各一张；《珠帘寨》《洪羊洞》合一张，《战太平》《状元谱》合一张，《鱼肠剑》《李陵碑》合一张，《乌盆记》《八大锤》合一张。其中《乌盆记》一面唱至最后，已有力竭气短的痕迹，不过总算唱下来了。言菊朋的六张半是：《法门寺》《清官册》《汾河湾》各一张，《宝莲灯》《回龙阁》合一张，《斩子》《战蒲关》合一张，《法场换子》《骂曹》合一张。其中《汾河湾》《宝莲灯》《换子》唱得最好，是言氏精品；《战蒲关》则力竭声嘶，疵病甚为明显，故销路最差。其中的半张为《奇冤报》，与马连良所录的半张《珠帘寨》的程敬思合为一张，而为罗文所漏记（马的半张罗亦漏记）。谭小培的三张是：《摘缨会》《桑园寄子》各一张，《洪羊洞》《打棍出箱》合一张。因我不收小培唱片，容有遗漏。富英的三张是：《南阳关》《搜孤救孤》各一张，《定军山》《珠帘寨》合一张，亦可能有遗漏。马连良的四张是：《四进士》《祭泸江》合一张，《雍凉关》《清官册》《审头刺汤》各一张，另半张已见前。罗小宝的六张是：《捉放曹》《骂曹》《探母》《奇冤报》《乌龙院》各一张，《举鼎观画》《碰碑》合一张。其中以《探母见娘》导板二六一面唱得最好。安舒元的三张是：《琼林宴》《探母》各一张，《珠帘寨》《定军山》合一张。余叔岩当时红极一时，而安则被认为学余最似者之一，而听其所录之三张唱片，实不能令人满意。梅兰芳的五张是：《太真外传》二张，《西施》一张，《天女散花》《御碑亭》合一张，《嫦娥奔月》《辕门射戟》合一张。除《奔月》《射戟》一张略欠精彩外，余皆精品。荀慧生的三张半是：《玉堂春》一张，《虹霓关》《孝义节》合一张，《刺汤》《穆天王》合一张。另外半张罗文漏记，乃《鸿鸾喜》的二六一面，与另一面“洋人大笑”合为一张。其中《穆天王》与金仲仁、马富禄合演，金之音响资料仅此而已；而荀之京白精彩绝伦，上海张古愚先生尝盛赞之。初版红色片心上，尚写“荀慧生即白牡丹”字样，再版改用蓝色片心，则只印“荀慧生”三字矣。陈德霖的六张是：《彩楼配》《虹霓关》各二张，《孝感天》《孝义节》各一张，孙佐臣操琴。罗文誉此六张为绝品，信然。美中不足的是，《孝感天》反调第一面仅一句，第二面只唱了一句半，殊非完璧。徐碧云的四张是：《薛琼英》《宝莲灯》《御碑亭》《女起解》各一张，而《起解》与萧长华合演，甚精彩，销路亦最佳。徐此时嗓音正好，所唱虽与梅异趣而自有特色。至1929年以后，徐在开明、蓓开、胜利等公司所录唱段，或失之标奇立异，或失之气力单薄，不及高亭所录者多矣。陈彦衡诸片，罗文记之甚详，兹从略。蒋君稼三张，罗仅著录二张，即《五花洞》《战蒲关》各一张之外，尚有《南天门》《孝义节》合为一张也。夏山楼主（韩慎先）一张为《朱砂痣》《定军山》各一面，但《朱砂痣》少唱了两句。蒋与韩所录唱段，皆由陈彦衡操琴，确兼有梅雨田、孙佐臣之长。萧长华的一张是《连升三级》的说白，由吴堃芳配演。裘桂仙的一张为《白良关》《二进宫》各一面。刘宝全所录京韵大鼓唱段，除罗文所著录之《华容道》、《关黄对刀》、《赵云截江》、二本《宁武关》、《乌龙院》诸片外，最受欢迎者为《百山图》，罗文漏记。

罗文曾谈到王又宸的《连营寨》唱段。王的这一剧目曾录制过三次。百代钻针一张所录为导板、哭头、原板及第一段哭关羽的反西皮；高亭则增加了第二段哭张飞的反西皮，共一张半，另外半张是《空城计》的二六。另外在胜利公司也录过一张半，当是物克多时期出版的。王的唱片确以《连营寨》销路最佳。他在高亭公司还录有三四本《金钱豹》即《盗魂铃》，有串演《三娘教子》（生、旦由一人唱）等，近于噱头，销路并不佳。(www.xing528.com)

言菊朋于1925年在高亭公司所录唱片，据奚啸伯谈，琴师为满族青年，人称庆二。罗文谓忘其名，今补记如上。

再有一事可补充者。七十年代末，陈少霖之长公子曾到舍下询及乃祖录制唱片的地点。因有人传说陈老夫子这六张唱片是在上海所录，但据他家人回忆，陈老晚年并未去过上海。我当时亦不能肯定，只提供他一个条件，即从1925年孙佐臣是居沪抑居京，以判定陈老录音地点。因这六张唱片由孙伴奏，而孙老晚年确长期居沪（1929年杨宝森所录唱片皆在沪上由孙老伴奏者）。罗文既出，此疑可决。陈片确在北京所录，当时正值孙佐臣在京，故可为陈伴奏耳。

高亭公司印制唱片还有一个不足之处，即某些唱片印过一两版后便认为无销路而不再重版。这实是缺乏远见的做法。但同时又为唱片收藏者及卖旧唱片者人为地制造了奇货可居的条件。如姜妙香在高亭公司共录制了三张唱片（皆蓝色片心），先发行的是《监酒令》一张，《西施》和《洛神》合一张；后来又出版了一张《探母》杨宗保的扯四门。前二张都很精彩，但不久即绝版，只有《探母》一张还不时重印。他如瑞德宝的《翠屏山》《骆马湖》各一张，王幼卿的《四进士》《摘缨会》各一张，都是蓝色片心版，也只发行了很短一个时期，后来就从片目广告中撤除，不再重版了。只有余叔岩、梅兰芳、程砚秋、荀慧生等名家的唱段，几乎每一种版本都重印过。唱片商为了销路，本亦难怪，但同时也说明，真正的艺术品是可以永垂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