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驹先生逝世转瞬已一周年了。他与先父玉如公同庚,而两位老人都于1982年病故,这真是艺坛文苑的莫大损失。
伯老是一位知名的鉴赏家、收藏家,也是一位受内外行推服的业余京剧爱好者。他一生酷爱戏曲,从余叔岩问艺达十年之久。建国以来,他为普及传统京戏做了大量工作,其贡献正不下于他为国家鉴定文物和提倡古代文化艺术。徐铸成先生在他的近作中认为,得余叔岩亲传的只有伯老和孟小冬两人。这话是有见地的。
我第一次见到伯驹先生是四十年代抗战胜利后在天津他外甥刘菱洲君家中。刘君是我教中学时班上的学生,也酷爱京戏。伯老到津后,菱洲便约了十几位中青年“票友”(包括文武场面)在他家相聚。当晚清唱,伯老和朱作舟先生的公子文鹏合演了一出《打渔杀家》,我陪另一位张姓青年唱了一出《洪羊洞》。我只是凑趣,前演令公,后配贤王,纯属“里子活儿”。但伯老事后却对菱洲说,你这些能唱的朋友,只有那个姓吴的还有点水平。1951年我到燕京大学中文系任教,伯老也恰在那里兼课,见到我还依稀记得那次聚会。从此我便时时出入于承泽园中。
当时我初到北京,妻儿无处安顿,伯老立即主动提出,把承泽园西北角上一座堆书小楼中两间空屋借给我住,不收分文房租。先生助人为乐从不挂于齿颊,仿佛行其所无事,这使我由衷感激。后来先生迁居城内,组织了一个京剧研习社,我曾屡次前往,从而认识了当时票界名宿顾赞臣、包丹庭、刘曾复诸先生,得到向他们请益的机会。而伯老则先后亲授我以《二进宫》《天水关》《审头》《七星灯》和《回荆州》(鲁肃)等戏的余派唱法。后来先生去了东北,从此隔绝音尘。七十年代,先生如令威化鹤归来,我虽在剧场数遇先生,始终未获畅谈。每思三十年前先生慨允借屋之事,令我没齿难忘。去年我在病中,听到先生病逝消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由于不克亲唁,遂手写挽联一副,烦友人送去。联云:
丛菊遗馨,诗纪红毹真一梦;(www.xing528.com)
碧纱笼句,词传彩笔足千秋。
上联指先生所著《红毹记梦诗注》,是京剧重要史料,下联指先生倚声之学足以不朽。而上下联之首字,则先生之别号也。先生女公子名传彩,我初不知,联成后友人见告,亦可谓巧合矣。
(原载1983年《团结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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