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初,我除了在课堂上讲“戏曲研究”专题课,还应北大团委和学生会之嘱,对广大同学在课余之暇讲过京剧常识。我除了自己讲,还请同学听唱片和录音,训练他们自己去鉴别优劣。有些同志还到我家里来听唱片,边听还要我边讲。姑以听老生唱片为例。我先请他们听许荫棠、双处、王凤卿等人的老腔老调,再请他们依次听谭鑫培、余叔岩、言菊朋、高庆奎、马连良、杨宝森等人的各种唱段。听来听去,他们开了窍。有一位同志直到今天还说:“吴老师通过各种感性材料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即老的未必就是好的。”夫“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一门艺术既要发展,就不可能静止不动地原地踏步。学问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可是与此同时,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还教导我们,老的不见得全不好,新的也不见得就全好。美与不美同新与旧有联系,但并不绝对成正比。世上根本不存在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艺术家,不是你超过前人,就是被后人超过。脱衣舞比京戏“新”多了,可它并不好;用古编钟奏仿唐音乐,一样可以给人以美感,而其艺术价值肯定高于酒吧间里的流行歌曲。这样说也许有人认为我比拟不伦,但我的意思乃是说,从事艺术革新的人并不就是善于鉴别的人。改得好或不好,并不随志在革新者本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而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仿佛有这么一种风气,即只要你一说“改”,别人就必须拍手叫好,不如此则将被扣上反对改革的大帽子。万一你说这样改未必合适(请注意,不是说不要改),那你就很容易被封为新事物的绊脚石或者是新人的拖后腿者。改不改是态度问题,改得好不好是水平问题。于是锐意求新的同志每被某些人的违心之论所陶醉,结果轻者事倍功半,重者南辕北辙。他们就没有想一想,如果你为“革新”而革新,却不考虑后果和效益;其损失究竟比真正的绊脚石或拖后腿孰小孰大,就很难说了。我们坚决反对顽固保守派,坚决支持改革派,然而“勇敢分子”也并不见得对革命和四化有利无弊。我们难保革新者不犯错误,所以允许他犯错误,也允许他改正错误,但我们却不同意任何人一味地文过饰非,主观地坚持错误,不虚心去考虑任何不同意见。我们既需要立志革新的志士仁人,也需要善于鉴别是非善恶美丑优劣的真正行家。(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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