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之有流派,正如学术之有学派。刚从学校毕业,教过三两年书或写过一两篇文章,是不容易成为学派创始人的。艺术流派亦复如是。不能为流派而流派。流派不是演员有意创出来的,而是几十年艺术实践的自然结果。流派不是自封的,必须群众批准,舆论承认才行。杨宝森、叶盛兰生前从未自诩为一派。在他们身后有了杨派、叶派,是实至名归,势所必然。
我以为,要发展一个艺术流派,戏路要越来越宽,不能越走越窄;剧目要越演越多,不能越唱越少;要青胜于蓝,不能应了“九斤老太”的话,一代不如一代。
发展流派,必须考虑全面继承,博采众长,一专多能,不能戏还没学到家就先想自创一派。何谓“全面”?比如学程派,不能只学悲剧;学荀派,不能只学喜剧。程的《风流棒》《赚文娟》《柳迎春》,荀的《鱼藻宫》《钗头凤》《杜十娘》,仿佛已被遗忘。这样学,只能越学路子越窄。何谓“博采”?比如张君秋初露头角时,观众争誉为梅派传人,但他在搭班之初就演《贺后骂殿》;挑班伊始就贴《红拂传》(都是程派戏);他演《虹霓关》,吸收荀的风韵;唱《祭塔》参用尚的唱腔。杨宝森学余,不仅是学《失·空·斩》或《捉放曹》,也唱《一捧雪》和《桑园会》。他的《卖马》就用了夏山楼主的腔,《大保国》《文昭关》更是余叔岩不唱的戏。何谓“多能”?比如侯喜瑞除了演架子花外,还能演《翠屏山》的杨雄、《胭脂虎》的庞勋。一出《蜡庙》,杨小楼就扮演过四个角色:褚彪、黄天霸、费德功之外,还反串过张桂兰。周信芳不挂髯口的戏,如《别窑》、《董小宛》、《白蛇传》(许仙),甚至比《跑城》《追韩信》更见功力。裘盛戎演《花田错》的鲁智深和《取洛阳》的马武,水平决不在他演铫期、包拯之下。
不能只演某一派的独有本戏,要演谁都会唱的戏。但同时要演出本派的特点来。1948年我在北京,为了看看赵荣琛同志学程到底学得怎样,就专门选看《王宝钏》《教子》《玉堂春》这类传统戏。马派也有《连营寨》《洪羊洞》《失·空·斩》。谭、余、言都有《斩子》、《清风亭》(只演《天雷报》一折)、《群英会》、《失印救火》。学一个流派,不但会唱正角,还要会唱配角。梅兰芳的《长坂坡》(糜夫人),余叔岩的《英杰烈》(王大人),都是绝活。学一个流派,要掌握这一派的特点。比如荀慧生演《女起解》就不唱反调;尚小云演《十三妹》就不穿红而穿蓝布短衫;尚和玉演《战马超》就专演张飞……(www.xing528.com)
学一个流派要是只会一两出戏,演得再好也无济于事。
198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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