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的眼光：纪录片中视觉元素的重要性

很多书都罗列出一系列导演要具备的素质。有时你会发现好像不是在对一个谦卑的纪录片导演提要求，倒像是在找神仙，比如导演要有充分的聪明才智、要有耐心、智商要达到两百，是哈佛的高才生，等等。我想要列出的真正有用的素质，除了具备基本的聪明才智、耐心和敬业的品质外，就是好眼光。影片是视觉媒体，能知道如何发挥视觉潜力的才是一位好导演。

这一点是如此明显，已经近乎老生常谈，但近几年纪录片处理手法所形成的风气，却好像只是一种带图像的收音机。我们所收看的一次又一次的采访，都是以让人生厌的手法插入一些毫无意义的画面，好像只是为了让时间流逝，似乎导演已经忘记媒体最根本的东西。当然，有些采访片制作得还是很不错的，但是，大部分采访片都有这样一种感觉，导演只对辩论感兴趣，而把视觉媒体能让人兴奋的效果忘得一干二净。

因此，导演必须要有好眼光。我们从故事片中能发现这一点，也可以从彼得 · 杰克逊（Peter Jackson）、大卫 · 林奇（David Lynch）、凯瑟琳 · 毕格罗（Kathryn Bigelow）、史蒂芬 · 索德伯格（Steven Soderbergh）、索菲亚 · 科波拉（Sofia Coppola）、科恩兄弟（the Coen brothers）、马丁 · 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昆汀 · 塔伦蒂诺（Quentin Tarantino）和雷德利 · 斯科特（Ridley Scott）等的作品中看到这一点。对视觉元素的良好感觉对纪录片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但眼光要服从于目的。你首先需要确定影片要表达的主题，这些决定也就确定了画面的风格。你也可以采用另一种方式，在没有确定主题问题前，先确定画面的风格，但是，这可能是一种导致灾难的处方。肯 · 罗素（Ken Russell）的后期作品就是见证。

确定你的影片风格，并就此与摄影师进行讨论。只有了解了你的想法和感觉，摄影师才可能完整地把你的实现手法融入影片里。正式开始拍片时，摄影师会知道或者考虑一些明显的东西，一个特殊的镜头应该如何处理？它在影片中的位置？一个场景的情绪是怎样的？是狂热的、平静的、戏剧性的还是充满诗意的？是从远处观察，还是要营造某种参与的效果？

另外，还有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用三脚架进行拍摄，你所拍的镜头将显得很平静，是第三人称对事件的观察。你将是政治集会上冷漠的观众，大学毕业典礼上的局外人。相反，如果扛着摄像机进行拍摄，那么会增强第一人称的效果，成为情景的积极参与者。把自己从灾难中人群的旁观者变成了其中一员，穿梭其间。当然，你必须就以第三人称还是第一人称进行观察作明确的决定。

最后，摄影师也需要知道你对镜头所要求的力度。你是想靠近对象去拍摄特写镜头，还是更想与对象保持一定的距离？(www.xing528.com)

我所说的一个导演要有好眼光，实际上包括两个方面。首先，我认为导演应该具备对取景和构图的良好感觉，应该能够发现最佳的取景角度来演绎故事。其次，好眼光同时也意味着具备表述重要细节的感觉。有时候，重要细节会写入脚本。比如，你拍摄职员们在埋头苦干，脚本会告诉你拍摄老板把脚跷在办公桌上，一副花花公子的嘴脸。然而，大部分镜头片段不会有任何提示，导演的任务是去发现并用摄像机拍下一些重要的细节。

前面我曾提到一部关于一位音乐教师和他所工作的那家少年村。在这部影片里的最后一个情景，我让这位教师对一些十几岁的孩子们讲述伊戈尔 · 斯特拉文斯基的芭蕾舞《火鸟》，然后指挥想象中的乐队。随着芭蕾舞音乐的渐渐响起，我突然发现那位教师的肩膀随着想象中的指挥棒在起伏，在第一排中的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孩走出队伍，紧靠着他，和他一起指挥。这情景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镜头，两人同时指挥，肩靠着肩。但是，镜头的含义更深刻，意味着两代人的延续。我所拍下的这组镜头也许会显得做作，但是，自然发生的情景总是最有说服力的。

当亚历克斯 · 吉布尼（Alex Gibney）摄制影片《安然：房间里最聪明的人》（Enron： The Smartest Guys in the Room）时，他对安然前高管的一次采访安排在高级酒店的房间里。在场景设置的过程中，他和摄像师注意到这位高管前面的玻璃桌子上清楚地反射出这个人。由于整部纪录片都是关于安然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双重交易的两方面原因的解释，所以玻璃桌子的反射成为影片调查的隐喻，并出现在大多数的采访中。

我们再回到导演捕捉象征性镜头的论题上。技术上可以很夸张，但是，用得好可以产生很好的效果，因为几秒钟能浓缩影片想要表达的全部主题。最好的例子是汉弗莱 · 詹宁斯著名的影片《倾听英国》。镜头演绎了一个矮小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防护面具，得意洋洋走在大街上。而街道是被轰炸过的，一片狼藉，商店的门窗也破烂不堪。这组镜头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对英国观众来说却象征着普通伦敦人面对纳粹轰炸后最恶劣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