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生活的艺术》作品中,设计了“一个准科学公式”对各国人进行评析。林语堂制定的几个标准为:现实、梦想、幽默和敏感。因此,在他笔下对中国人和日本人得出了这样评价:
中国人:现实四,梦想一,幽默三,敏感四。
日本人:现实二,梦想三,幽默一,敏感一。
从林语堂的结论可以看出,中国是一个注重现实的民族;中华民族极富幽默感而又敏感,但非常缺乏梦想。而日本则是一个偏重梦想的民族,但脱离现实,又极度缺乏幽默感与敏感。这样看来,日本人许多不可理喻的行为方式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如只有弹丸之地与身为蕞尔小国,日本人竟能产生不可思议、又荒唐可笑的想法:全面发动对中国以及对亚洲各国的侵略。林语堂于1938年时撰写了《日本必败论》的文章,文中从军事、政治、经济、外交与心理等诸多方面事实进行分析,但其基本前提却仍然为:日本人有着脱离现实、过度寄托梦想的缺陷,即“非现实的梦想性格”。很显然,要让一条小蛇吞下一头大象是极为不现实的。
但日本人有其值得钦佩的方面。日本人的雄心壮志、严格的纪律、合作团结精神、高超的组织才能、敬业的工作态度、精湛的模仿能力和勇敢拼搏的精神,这也是林语堂所欣赏的。也正是具有这些性格长处,才使得日本挤进世界一流强国,为其他国家不敢小视。在这几个方面,林语堂认为中国人相形见绌、不能同语。换句话说,对比日本人这些特点,中国人往往表现得相反,这也是为什么偌大的一个中国却被小小的日本侵略的原因。
林语堂又指出,日本人的长处还表现于文学艺术上。有意思的是,日本人虽然行为上十分严肃,非常没有幽默感,也谈不上可爱,但在文化艺术上却呈现出幽默的格调、细腻的感情与简朴的意蕴。例如卡通、随笔、书法、绘画、莳花、木刻和建筑等等,都有了中国人所表现的幽默感与细腻精美的情思。林语堂在《中国人与日本人》一文中说:“一个最令我大惑不解的现象,便是日本人和中国人的幽默感的歧异。在艺术及其文学方面,日本人显出很优秀的幽默感,他们有一种独出心裁的幽默文学(如‘理发店闲谈’及‘浴室闲谈’)。这种文学,即使不能胜过中国人的幽默,至少也能够跟它相比。然而,在行动和民族生活上,日本人似乎难免跟不懂幽默的德国人相似——他们都是拙劣的,笨重的,愚蠢地跟逻辑相合,而且不可救药地官僚化起来。”只是一个房间布置,日本人就显出朴素雅致的寓意,这好似中国人“窗明几净”的格局,如那些不加油漆的木器被主人擦拭得一尘不染,就是最好的例子。
对此,林语堂给予高度的评价,他在《中国人与日本人》文章中说: “当日本人能够这样优美地了解,感觉,以及表现出我们心中的情感时,我怎能够不对日本人的艺术意识和诗意感到钦佩呢?”林语堂还进一步指出,日本文化艺术上的最显著之处是过于“小”和“轻”:“他们也许要比任何的国家更为了解小型的,细小的,轻的,极小的东西的美点,可是我仍旧要在他们的艺术里找寻一种对神秘的深邃和伟大的感想。”当然,日本人对精巧之爱也是一种癖好,这就是为什么林语堂在《讽颂集》中说:“许多日本人的东西是可爱的,而很少是美丽的……日本据我的一般印象看来,一切都是像他们的木屋那样轻浮而不稳固。”
还有,能够说明林语堂对日本文化怀有敬意的例子,是他和川端康成交往中建立的友情。亚洲作家会议在台北市召开时,作为笔会会长的林语堂担任会议主席团主席,负责主持这次大会。为了邀请川端康成出席会议,林语堂派作家王蓝和李嘉二人特意到东京登门拜访。川端康成欣然同意参加,使会议增添生色。川端康成在大会上做了题为《源氏物语与芭蕉》的精彩演讲,畅谈日本文学所受中国文学的影响。在韩国首尔召开第37届国际笔会时,林语堂又与川端康成重逢,并有了深入的交流。著名学者施建伟在他撰写的《林语堂传》中描述:“在三十七届国际笔会期间,林语堂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川端康成在一起时,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乎已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可以看出,作为日本文化的代表人物端康成,在林语堂心目中所处的位置。
其实,更多的表现是林语堂对日本文化及日本人的批判。首先,林语堂指出日本人最大的短处是不明理,也没有思想可言,在这方面他们远远不能与中国人相提并论。在悠久的历史上,中国涌现了大量的思想家,而日本却寥若晨星,或者说基本上就没有,这是很可惜的。中国人明理知情,例如到了两人打架时,经常会说的一句话不外乎是问你“讲理不讲理”,让其他人评说是非也是看双方到底“讲理不讲理”。(www.xing528.com)
日本人不是这样,他没有理可说,完全是一种傲然的自满主义者。在日本人看来,其他国家和人民都是愚笨、弱者和劣等,而只有大和民族才是最优良的种族。日本的好战和狂热都是不明理的,凡是明理的人都不会这样做。从日本在外交方面、在对中国与亚洲人民的“傲然”态度方面,就可以清楚地理解这一点。日本人对俄国、对英国、对美国在外交上基本都是采取一种傲慢的态度,那是一种“日本高于一切”的挑战式的外交方式。对各国人民也是这样。鲁迅和郁达夫等人也怀着痛恨的心情批判日本人无知式的傲慢,尤其批判有些日本人对中国人的轻蔑。如果一个国家民族对其他国家民族不能持有平等和敬重的态度,而是自以为是、妄自尊大,那不仅是不明理的,是无知的,也是极其危险的。比如日本帝国主义者对中国人的反日情绪采取的态度。不是和平与善意,而是抢劫、奸污与屠杀,将婴儿用刀尖挑死,将妇女强奸,将俘虏浇上汽油烧死,因为他们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把中国人吓倒,放弃抵抗。
实际上,林语堂谈的这种不明理思想行为,是由于不懂天地之道。其行为相当无知。他在《讽颂集》中说:“他们没有明白,有些东西即便是炮舰或轰炸机也不能消灭的,他们跟反日情绪斗争时,不啻跟自然的动力和反动力斗争,跟自然斗争是愚蠢的。甚至大炮也不能跟自然斗争……结果是日本在中国所成就的正跟她所要做的相反……日本的进步主义分子当然看到这种‘跨在虎背’,趾高气扬,向着毁灭前进的愚蠢。”因为缺失明理,所以日本人就不会思想,亦必然缺乏圆熟、机智与自我批判的精神,这也是为什么日本变成了一个好战的法西斯民族国家。现代以来的日本尽管经济发展起来了,但还是难以摆脱其思想文化危机的命运。
林语堂还非常形象地比喻日本是踏着“鹅步”的国家。虽然现在国家实力走到世界的前列,但那样太累了;而且如果只用这种“鹅步”的步伐而不用思想那也是非常危险的。试想,当把现代的、科学的与军事的利器,放在那些富有团结精神,崇尚勇武与忠诚,却没有什么思想而是走着“鹅步”的岛国人手里,那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日本这样的岛国文化,有其不可否认的长处,如忧患意识、集体主义精神与勇敢品格。但也有相当突出的弱点,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狭隘的眼光与利己主义。在林语堂看来,日本人就是如此,他不具备中国人的广大眼光,也没有中国人的和平主义。因为广大的眼光是能够观察到别人优点的,而不是仅仅看到自己的优势;因为和平主义不是好斗与好战的,而是以和谐为追求的理想。林语堂曾写过《广田和孩子》一文,通过父子对话非常形象生动地显示了日本人的狡猾、自私与虚伪,也反映出日本人那种强烈的利己主义思想,还呈现了日本人狭隘的教育观。
林语堂还谈道,日本人性格中最缺失的一面,近日一直支配着日本,所以日本才有战争的灾难。日本全面入侵中国,结果只能与其愿望截然相反。日本进步人士当然看到了这种“跨在虎背”上的趾高气扬,必然向着毁灭走去的愚蠢。所以,对日本来说,更安稳的结果也许会由较温和的方法才能获得成功。另外,对日本来讲,只有文治派领袖执政并制约军人,才可以想象中日两国的接近以及关系的和平。如果这一点做不到,即使是世界上最佳的战争机构,也难以将日本从毁灭中拯救出来。
总而言之,林语堂深刻而全面地分析了日本人和日本文化。他尖锐的批判远远超过赞美的语调,尤其是把日本人“鹅步”和“短小”的形象做了概括性的比喻,其中不乏有些嘲弄和讽刺的意味。也可以这样讲,在所有国家中林语堂可能最不喜欢的就是日本人,也不太欣赏岛国文化。相反,他对中国人却满含着热爱与深情,阐扬中国人的美德:广大、明理、幽默、自由、和平、民主、智慧与可爱,并将这些优点和精神不遗余力地介绍给欧美国家。
值得注意的是,长期以来林语堂研究在中国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对他的评价也不太高,反而误解和批评之声不断。相反,日本却给了林语堂较高的评价。一个最耐人寻味的事实是,日本很早就将林语堂全集出版,并且对他给予高度的评价。比如,据学者彭歌在《林语堂、笔会与东西文化交流》一文中说道:曾翻译《京华烟云》的日本学者佐藤亮一高度赞扬林语堂的作品是“优美绝伦”,在翻译过程中还常常被作品中人物悲惨命运感动得流下热泪。佐藤亮一还说:“我们日本人在使用文字方面,得益于中国人的太多太多了。”而在中国,林语堂的作品只有一部分为人熟知,时至今日也只出版了林语堂名著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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