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卷：反杜林论与自然辩证法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卷收集了恩格斯的两部主要著作——“反杜林論”和“自然辯证法”。这两部著作是1873年至1883年这一时期写成的。恩格斯对它們的某些补充，是在馬克思逝世以后，即1883年以后才作的；其中最重要的是1885年写的“反杜林論”第二版序言。

1873—1883这十年是資本主义迅速地但比和平地发展的时期。同时，这一时期，在資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中发生了重大的轉变。对欧洲先进的工业国家来說，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正如列宁指出的，——是自由竞爭发展的最高的极限的阶段。1873年的世界經济危机引起了垄断联合的急剧增长。垄断以前的資本主义向垄断資本主义过渡的时期开始了，它完成于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之交。

为无产阶級解放斗爭的新时期奠定了基础的最重大的全世界历史事件是巴黎公社（1871年）。这第一次实际尝試确立无产阶級专政的經驗表明：沒有建立在科学共产主义原則之上的群众性的无产阶级政党，要順利实現无产阶级革命是不可能的。在一些国家建立这样的政党的任务被提到了首要地位。

巴黎公社在統治阶級中間引起了对无产阶級的未来統治的致命的恐惧。伴随着已經开始的向帝国主义的过渡而来的是整个資本主义制度腐朽的过程。所有这一切都导致了反动派的穷凶极恶。由于工人运动变成了一支实际的力量以及科学社会主义掌握了先进工人的头脑，馬克思主义从它的思想敌人方面遭到的攻击也加强了。

資本主义的特别迅速的发展和这种发展所引起的特别尖銳的矛盾，在德国也出現了，当时德国在普法战爭中已經取得胜利幷且后来随之完成了国家的政治联合。因此，巴黎公社失敗后，欧洲革命运动的中心轉移了。在这里产生了第一个群众性的无产阶級政党。

当时在德国各种敌視馬克思主义的思想派别中最危险的是德国小資产阶级的思想家欧·杜林的观点，这些观点是形形色色的庸俗唯物主义、唯心主义、实证主义、庸俗經济学和伪社会主义思想的折衷主义混合物。过去的馬克思主义的敌人主要是反对馬克思主义的政治原則，而杜林却与众不同，他攻击馬克思主义的一切組成部分，妄图建立一个新的包罗万象的哲学、政治經济学和社会主义体系。

还在1875年以前，杜林体系已經在德国社会民主工党（爱森納赫派）的部分成員中散布开来。从1875年起，即爱森納赫派和拉薩尔派合幷为統一的德国社会主义工党，爱森納赫派对拉薩尔派作了一系列原則性的让步以后，杜林体系的危险性就变得特别显著了。

連党的一些有影响的活动家也有意接受这种新生的“社会主义”学說。在党还沒有完全掌握科学社会主义的原則，工人运动还沒有完全摆脫馬克思以前的各种形式的空想社会主义的影响的条件下，这种情况就成了实在的威胁。問題涉及到德国工人党的理論原理，涉及到国际工人运动的先进队伍的命运。因此必須捍卫、发展和广泛宣传馬克思的学說。

恩格斯认为自己的党內义务就是把在年輕的党的队伍中捍卫和宣传馬克思主义原則的工作承担起来。恩格斯在两年当中（1876—1878）写成了一部名为“欧根·杜林先生在科学中实行的变革”（“反杜林論”）的巨著，他在书中对杜林的观点进行了毁灭性的批判，同时对馬克思主义理論的原理作了完整的闡述。从1877年初到1878年中，这部著作曾在社会民主党中央机关刊物上刊載过。后来，恩格斯本人曾說明为什么同杜林进行斗爭的任务正是落在他的肩上：“由于馬克思和我之間有分工，我的任务就是要在定期报刊上，因而特别是要在同敌对見解的斗爭中，发表我們的見解，以便让馬克思有时間去写作他那部伟大的基本著作。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我都必須采用論战形式即在反对其他种种观点的过程中，来叙述我們的观点。”（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2版第21卷第337頁）

馬克思直接参加了“反杜林論”的写作。他不仅仅是积极地促成恩格斯下决心对杜林体系进行反击和完全贊同恩格斯拟定的整个著作的計划，他还大力帮助恩格斯搜集必要的資料，了解全部手稿工作，而且批判杜林的政治經济学史观点的那一章，就是他亲自写的。这就是为什么“反杜林論”自始至終都反映出恩格斯和馬克思两人的观点。

虽然杜林体系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它本身未必值得恩格斯在书中对它做那样严正的批判。促使恩格斯做这样詳細的批判的有两个原因。第一，杜林是当时在社会主义者中間，特别是在对工人有影响的具有机会主义思想的社会民主派知識分子中間广泛流行的那种伪科学和庸俗民主主义的典型代表。必須使工人运动摆脫这种“幼稚病”。第二，批判杜林在三大卷书中表述的“体系”，可以使恩格斯系統地闡述馬克思主义关于哲学、政治經济学和社会主义的一切基本問題的理論，从而与杜林“体系”相对立。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一书的英文版导言中写道：“我的对手的包罗万象的体系，使我有机会在同他的爭論中闡明（而且是用比以前更連貫的形式）馬克思和我对这許多形形色色的問題的見解。”对杜林体系的否定的批判变成了对馬克思主义的肯定的闡述。这样，“反杜林論”的讀者就能够全面地了解馬克思主义，研究幷掌握它。

后来，恩格斯在談到“反杜林論”的这个特点时指出：“枯燥无味是在同微不足道的敌人进行的論战中所不可避免的，但是这幷沒有妨碍我們实現对哲学問題、自然科学問題和历史問題的观点作出百科全书式的槪述的意图。”（“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1版第27卷第371頁）

“反杜林論”实际上是馬克思主义的眞正的百科全书。书中全面地闡述了馬克思和恩格斯学說的所有三个組成部分：辯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政治經济学和科学共产主义理論。“它分析了哲学，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中最重大的問題……这是一部內容十分丰富、十分有益的书。”（“列宁全集”中文版第2卷第9頁）

恩格斯的这本书是馬克思主义从十九世紀四十年代中期产生起直到七十年代中期这三十年間发展的独特总結。这本书集中地囊括了这一时期馬克思主义在理論方面所获得的一切成果。恩格斯在书中出色地运用了馬克思和他制定的唯物主义辯证方法。恩格斯广泛地利用了他在哲学、政治經济学、历史方面的全部淵博的知識，自己多年来在自然科学和軍事方面的研究成果，以及馬克思和他还在合写“神圣家族”和“德意志意識形态”时期就日臻完善的那种卓越的論战技巧。恩格斯在自己的书中广泛地利用幷解释了“資本論”第一卷的材料和当时还沒有发表的馬克思的“哥达綱領批判”中的一些原理。

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不仅捍卫了幷且大大发展了馬克思主义。他在这里对基本原理作了經典的表述，深入地研究了馬克思主义理論的一系列原則性問題。

“反杜林論”首先是一部哲学著作。恩格斯这本书的主要內容就是为彻底的辯证唯物主义而斗爭。恩格斯的这本书是在哲学中运用馬克思主义的党性原則的典范。“在‘反杜林論’的每一节中都是这样提出問題的：不是彻底的唯物主义，就是哲学唯心主义的謊言和糊塗观点。”（“列宁全集”中文版第14卷第357頁）

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表述幷論证了唯物主义的一个最重要的論点——“世界的統一性在于它的物质性”（見本卷俄文版第43頁）。恩格斯在闡发关于物质和运动的不可分离性这一辯证学說时下了一个經典的定义：“运动是物质存在的方式。”（同上，第59頁）本书也发展了对空間和时間的唯物主义解释：“任何存在的基本形式是空間和时間。”（同上，第51頁）

同时，恩格斯还非常明确地規定了唯物主义辯证法这門科学的对象：“辯证法……是……关于自然界、人类社会和思維的运动和发展的最一般規律的科学。”（同上，第145頁）恩格斯在他的这部著作的引論中闡述了馬克思主义关于哲学史的几个主要时期的看法，指出了在哲学发展的几个主要阶段上占統治地位的几种方法交替的規律性：古代的素朴的辯证法——十七至十八世紀的形而上学——德国古典哲学的唯心主义辯证法——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辯证法。恩格斯对于形式邏輯和辯证法的关系問題給予了原則性的解决；发展了辯证法的基本規律；研究了像絕对眞理和相对眞理的相互关系这个认識論中最重要的問題，幷且还初步提出了后来由列宁发展成完整理論的反映論思想。

恩格斯根据大量的事实材料指出，运用辯证唯物主义方法能使我們解决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最复杂的問題。恩格斯考察了这样一些問題，如生命的本质，它的产生和发展；經济和政治的相互关系；暴力在历史中的作用；阶級的产生；社会平等問題；自由和必然性的相互关系；国家的起源和本质；作为上层建筑的道德和法；宗教的起源和本质；軍事的物质基础以及其他許多問題，从而大大丰富了辯证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和历史观。

恩格斯在該书的經济学部分詳細地規定了政治經济学的对象，区分了狹义的和广义的政治經济学，指出了这門科学的历史性；他在强調生产的首要地位的同时，发展了馬克思关于生产、交換和分配的辯证关系。恩格斯在这里槪述了馬克思的經济学說；同时他特别突出了馬克思主义关于价值、簡单劳动和复杂劳动、資本和剩余价值的观点。在馬克思写的一章中，闡明了政治經济学史的一些重要問題，其中詳尽地說明了弗·魁奈的“經济表”的意义。

由于对杜林的伪社会主义观点的批判，恩格斯揭示了資产阶級的全面的——經济的、政治的和思想的——破产，他证明，資产阶級的統治成了生产力进一步发展道路上的不可克服的障碍，同时揭穿了美化国家資本主义現象和把它們冒充为社会主义現象的企图。恩格斯描繪了共产主义社会經济的基本特点，同时特别提出了它的計划性；表述了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經济規律：“分配……将由生产的利益来調节，而最能促进生产的发展的則是那种能使社会全体成員尽可能全面地发展、保持和表現自己才能的分配方式。”（見本卷俄文版第206頁）他揭示了共产主义制度下的生产和分配的結构，論证了从通过价值来間接調节生产和分配向通过生产某一种产品所必需的时間的計算来直接調节生产和分配的过渡的必然性。恩格斯指出了合理配置生产力和消灭城乡对立的必要性。最后他在书中詳細地分析了共产主义制度下的劳动的性质。

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指出：唯物主义历史观和辯证方法是考察和认識資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規律的理論前提，馬克思創立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剩余价值理論是科学共产主义的基础，由于这些发現，社会主义才由空想变成了科学。恩格斯在該书的第三部分展开来闡述了科学共产主义的历史和理論。

恩格斯在书中发展了馬克思主义关于科学共产主义是无产阶级运动的理論表現这一原理，在馬克思主义对資本主义社会中占統治地位的各种对立的研究所取得的成果的基础上，科学地論证了資本主义崩潰和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不可避免性。恩格斯依据唯物主义历史观揭示了資本主义的基本矛盾——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間的矛盾，即生产的社会性和私人占有形式之間的矛盾。这个矛盾表現为每一单个企业的生产的組織和整个社会的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之間的对立，表現为无产阶级和資产阶级之間的对抗。它将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得到解决。无产阶級掌握政权幷把生产資料变为公有財产。

恩格斯在揭示由資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的規律性时，科学地預言了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的一系列基本特点。他强調指出：随着生产資料轉入社会主义国家的手中和新的排除人剝削人現象的生产关系的确立，生产中的无政府状态就为整个社会范围內的生产的有計划的組織所代替。生产力开始不断地經常地迅速发展。在这一基础上，使人片面发展的分工逐漸消失。社会全体成員都参加生产劳动；劳动将由沉重的負担变成生活的第一需要。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之間、城市和乡村之間的对立将消失。阶級差别将被消除，国家将消亡。对人的支配将由对物的支配和对生产过程的領导所代替。家庭将发生根本的变化。教育与劳动相結合。宗教将消失。人們成为社会的眞正的和自觉的主人，因而也成为自然的主宰。人类将完成从必然的王国向自由的王国的飞跃。恩格斯預見到未来的科学、技术和社会方面的空前进步。他在“自然辯证法”中发揮这一思想时預言道：在新的历史时代，“人們自身以及他們活动的一切方面，特别是自然科学，将获得使已往一切都黯然失色的成就”（見本卷俄文版第359頁）。

恩格斯这本书中所包含的关于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无比丰富的思想，对于現时代，即以資本主义向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过渡为內容的时代，具有特殊的实际重要的意义。

“反杜林論”的思想得到了最广泛的传播，发生了巨大的影响，它們在馬克思主义和革命工人运动的历史中起了卓越的作用。“反杜林論”成了“每个觉悟工人必讀的书籍”（“列宁全集”中文版第19卷第2頁）。

恩格斯的这一著作是作为連載論文刊登在社会民主党中央机关报“前进报”上的。在这里成千的先进工人閱讀了这本书。許多人写給馬克思和恩格斯的信件就证明“反杜林論”的发表在这个时候已引起强烈的反应。“反杜林論”在报上全文发表以后，立即出版了单行本，后来在恩格斯生前又再版了两次。恩格斯把該书的三章作了修訂，以单独的小册子的形式出版，名为“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这本小册子——馬克思称之为“科学社会主义的入門”（見“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19卷第263頁）——还在恩格斯生前就已翻譯成欧洲的所有主要的語言，因此，“反杜林論”的思想內容成了广大群众的財富。

“反杜林論”的发表引起了馬克思主义的敌人的不共戴天的仇恨。1877年，杜林分子在社会民主党代表大会上曾企图禁止发表恩格斯的这部著作。1878年，在反社会党人非常法施行以后，恩格斯的这本书在德国被查禁。但是，尽管有这一切阻碍，恩格斯的这本书完成了它的伟大的历史任务——它促进了馬克思主义在工人运动中的理論上的胜利。

“反杜林論”是馬克思主义政党的强大的理論武器。列宁曾广泛地利用它来反对民粹派、“合法馬克思主义者”、馬赫主义者。在列宁的“唯物主义和經驗批判主义”这一著作中，不仅是恩格斯的这本书的理論內容，而且連它的論战技巧都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恩格斯的这部天才著作包含着永不磨灭的意义，因为它旣是馬克思主义理論取之不尽的宝庫，又是反对馬克思主义的現代敌人——各种修正主义者、折衷主义者和伪社会主义者（他們的观点同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所击破的观点多少相似）的思想武器。

还在开始写作“反杜林論”的前几年，恩格斯就已着手写作一部名为“自然辯证法”的巨著。在三年（1873—1876）当中，恩格斯收集了大量的材料，幷写成了这一著作的导言。恩格斯結束了对杜林体系的批判以后，又重新回过来写作“自然辯证法”。开始了制定辯证唯物主义自然观这一工作的决定性阶段——对馬克思和恩格斯在自然科学方面多年来从事的研究进行总結的阶段。

在十九世紀的几十年的过程中，資本主义生产方式，它的生产力的发展推动了技术和自然科学，特别是同生产的需要多少有直接联系的那些自然科学部門的蓬勃发展。

十九世紀初叶，特别是中叶，数学、天文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中获得了一系列卓越的发現和成果。查明了新的事实和規律，建立了新的假說和理論，产生了新的科学部門。

自然科学的这种胜利进軍的最光輝的标記，正如恩格斯指出的，是三个伟大的发現：細胞理論，能量守恒和轉化定律，达尔文学說。1838—1839年，馬·雅·施萊登和泰·施旺确定了植物細胞和动物細胞的同一性，证明細胞是有机体的基本結构单位，幷創立了各种有机体結构的完整的細胞理論；这就证明了整个有机界的統一性。1842—1847年，罗·迈尔、詹·普·焦耳、威·罗·格罗夫、路·奥·柯尔丁和海·赫尔姆霍茨发現幷論证了能量守恒和轉化定律；因此整个自然界表現为普遍的物质运动的一种形式向另一种形式不断轉化的过程。1859年，查·达尔文的主要著作“論論通过自然选择的物种起源”問世了，它发展了整整一个世紀以来的进化思想，成了整个現代生物学的基础。这些发現的哲学意义在于：它們以最集中的形式揭示了自然过程的辯证性质。从十九世紀中叶开始，自然科学的发展具有了眞正革命的性质。但是，由于新的自然科学材料的辯证本性和自然科学家中間流行的形而上学方法之間存在着矛盾，这种发展遇到了阻碍。

从哲学上槪括十九世紀四十至七十年代自然科学的最重要成就和发展辯证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已經是十分必要的了。

由于当时馬克思全神貫注地写作他的主要著作——“資本論”，所以解决自然科学发展的全部进程所提出的这些新的理論任务的工作，就由恩格斯承担起来了。在恩格斯摆脫了曼彻斯特公司的工作幷迁居伦敦以后，才有了承担这項工作的实际可能性。但是，由于普法战爭、巴黎公社和国际的活动，恩格斯只是从1873年初才把主要精力放在理論研究上。

馬克思和恩格斯对自然科学問題的兴趣旣不是偶然的，也不是暫时的。从馬克思在年輕时写給父亲的一封信，談到自己学习自然科学的情况开始，直到他生前最后几年写作有关数学的独立著作为止，都可以观察到他对自然科学的研究是如何不断扩大和深入的。恩格斯在达方面的发展情况大体上也是如此。

馬克思主义的創始人在建立完整的世界观的过程中，不仅批判地改造了他們以前的哲学、政治經济学以及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学說的成果，而且也不可避免地总結了他們当代的自然科学的主要成就，否則就不可能賦予唯物主义以新的辯证的形式。恩格斯在“反杜林論”第二版序言中写道：“馬克思和我可以說是从德国唯心主义哲学中挽救了自觉的辯证法、幷且把它轉为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和历史观的唯一的人。但是对于辯证的同时又是唯物主义的自然观来說，須要有数学和自然科学的知識。”（見本卷俄文版第10—11頁）

馬克思在1863年写的有关“資本論”的准备著作中对自然科学的作用給予了高度的評价，他指出，自然科学“构成一切知識的基础”。(www.xing528.com)

馬克思和恩格斯对自然科学都表現了同样濃厚的兴趣。但是在他們之間却有独特的分工。馬克思对数学以及技术史和农业化学頗有研究；同时他也研究了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地质学、解剖学和生理学；和恩格斯不同，他更多地研究了数学和实用自然科学。恩格斯对物理学和生物学很有研究；同时他还研究了数学、天文学、化学、解剖学和生理学；和馬克思不同，他更多地研究了理論自然科学。

早在馬克思和恩格斯在馬克思主义形成时期，即1848年以前写的著作中就有許多事实說明，他們是非常重視自然科学和技术的发展和成就的。但是，在这一时期，馬克思和恩格斯还沒有专門从事自然科学的研究。

馬克思最初开始这种研究是在1851年，当时他恢复了政治經济学方面的研究工作，而为了深入研究工艺学和农艺学，就开始专門研究技术史和农业化学。后来，在“資本論”第一卷关于机器的一章中，在“資本論”第三卷中制定地租理論时就利用了这些研究的成果。在五十年代，恩格斯也开始对自然科学的某些問題进行研究。

馬克思直接开始写作未来的“資本論”的初稿以后，在这个工作进程中得出了一个結論：他必須专門研究数学。他从1858年开始研究代数，然后是解析几何，微积分。后来，这些研究具有了独立的意义。而这时恩格斯也开始研究物理学和生理学，以便利用这两門科学的成就（其中包括細胞理論和能量轉化学說）来进一步发展辯证法。有力地推动馬克思和恩格斯研究自然科学的是1859年底达尔文的主要著作的問世。恩格斯在达尔文的书出版后的最初几天就把它讀完了。馬克思在1860年底讀到这本书时給恩格斯写了一封信，信中对于达尔文的伟大发現对馬克思主义的意义作了經典的說明：“这本书为我們的观点提供了自然历史的基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1版第27卷第551頁）。随后的年代，馬克思和恩格斯对自然科学的兴趣更加广泛了。他們研究了生物学、解剖学、生理学、天文学、物理学、化学以及其他各种科学。

馬克思和恩格斯研究自然科学的最重要阶段是从1873年开始，一直继續到1883年馬克思逝世以前。在这一时期，馬克思和恩格斯一方面继續扩大和深入他們对自然科学的研究，同时着手写作独立的著作。馬克思写了自己的数学手稿的最重要的部分，其任务就是对微分的辯证論证。这一时期在自然科学方面起了决定性作用的是恩格斯的著作——“自然辯证法”。

馬克思逝世以后，恩格斯已經沒有可能系統地研究自然科学了。但是，在这最后一个时期写作的許多著作中，他利用了自己过去的研究成果和自然科学的新材料。

因此，在1878年，即恩格斯清算了杜林幷着手写作“自然辯证法”中的几章的时候，他已經能够依据自己多年来研究全部自然科学而获得的經驗了。

恩格斯在写作“自然辯证法”时給自己提出的任务，在“反杜林論”第二版序言中是这样表述的：“我是想在細节上也确证那种对于我自己一般地已不引起任何怀疑的眞理，就是：在自然界中，辯证的运动規律在无数变化的混乱情况中发生作用，正像在历史中这些規律支配着似乎是偶然的事变一样”，“在我看来，事情不能在于把辯证規律从外部注入自然界中，而是在于在自然界中找出它們，从自然界里闡发它們”（見本卷俄文版第11、12頁）。因此，任务就是揭示自然界中的客观辯证法，从而論证自觉的唯物主义辯证法在自然科学中的必要性，从自然科学中排除唯心主义，形而上学和不可知論，以及庸俗的唯物主义，对自然科学发展的最重要成果提供辯证唯物主义的槪括，从而論证唯物主义辯证法的基本規律的普遍性。

为此目的，恩格斯运用了大量的实际材料。他总共利用了許多大科学家的約一百部著作，其中包括：数学方面——沙·波緒的书，天文学方面——約·梅特勒和安·賽奇的书，物理学方面——罗·迈尔、海·赫尔姆霍茨、威·罗·格罗夫、威·湯姆生、魯·克劳胥斯、克·麦克斯韦尔、古·維德曼和托·湯姆生的书，化学方面——亚·諾曼、亨·恩·罗斯科和卡·肖萊馬的书，生物学方面——查·达尔文、恩·海克尔和亨·阿·尼科尔森的书；“自然”杂志。遺憾的是，由于种种情况，恩格斯沒有能够利用当时不太聞名但是历史上却很重要的学术著作，例如罗蒙諾索夫、洛巴切夫斯基、里曼、布特列罗夫的著作，以及麦克斯韦尔关于电磁場理論的著述。

尽管“自然辯证法”是一部未完成的著作，其中有些部分还是事先的草稿和片断的札記，但是这部著作是由共同的基本思想和統一的严整計划联系起来的一个整体。

在“自然辯证法”中，恩格斯根据自然科学史（特别是从文艺复兴时期到十九世紀中叶这一时期）的广泛材料表明：自然科学的发展归根結底是由实践的需要，即生产的需要决定的。在馬克思主义的历史上，恩格斯第一次在这里全面地考察了哲学和自然科学的相互关系問題，揭示了两者的不可分割的联系，幷且证明：“在自然科学中，由于它本身的发展，形而上学的观点已經成为不可能的了”，“回复到辯证法是不自觉的，因而也是充滿矛盾的和緩慢的”，摆脫了黑格尔神秘主义的辯证法“逐漸变成自然科学絕对必需的东西”（見本卷俄文版第343、520頁）。同时向自然科学家們提出了自觉地掌握辯证方法的任务。

恩格斯闡发了辯证唯物主义关于物质和运动、空間和时間的基本原理；具体地說明了辯证法的定义，表述了辯证法的三个基本規律，同时指明了“辯证的規律是自然界的現实的发展規律，因而对于理論自然科学也是有效的”（同上，第385頁）。

“自然辯证法”的中心思想是物质运动形式的分类，和与此相适应的研究这些运动形式的科学的分类。低級的运动形式是簡单的位移，高級的运动形式是思維。自然科学研究的基本形式是：机械的、物理的、化学的和生物的运动。每一种低級的运动形式通过辯证的飞跃轉变为高级的形式。每一种高級的运动形式本身包含着作为从属环节的低级形式，但是幷不轉化为它。根据这种关于物质运动形式的学說，恩格斯建立了辯证唯物主义的自然科学分类法，其中每一門科学都是“分析单个的运动形式或者相互关联和相互轉变的一系列运动形式的”（同上，第564頁）。

依据这一中心思想，恩格斯彻底地考察了数学、力学、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的辯证內容。同时，他在数学中特别提出数学抽象的表面的先驗性問題，在天文学中提出太阳系的产生和发展問題，在物理学中提出能量轉化的学說，在化学中提出原子論問題，在生物学中提出生命的起源和本质問題、細胞理論、达尔文主义。恩格斯在这里制定的人类起源于劳动的理論构成由自然科学向社会史的过渡。

恩格斯在考察所有这些問題的时候，幷不只是簡单地說明这个或那个自然科学的发現，而是运用辯证唯物主义的方法，重新闡明自然科学的最重要的成就。譬如，在讀到罗·迈尔以及其他确立了能量守恒定律的学者的发現时，恩格斯着重指出，在这一发現中特别新的东西就是对自然界的絕对規律的表述：任何一种运动形式能够而且必定轉化为另一种运动形式。恩格斯提出了这样的原理：即能量不仅在量的方面而且在质的方面都是不可消灭的，在无限的宇宙中，任何一种运动形式在轉化为另一种运动形式时本身都不可能完全消失，从而丰富了对能量守恒定律的理解。又如，在談到达尔文的发現的全世界历史意义时，恩格斯指出：达尔文丢开了有机体改变的原因，批判了把“生存斗爭”絕对化的片面观念，强調了环境在有机体发展中的作用和作为有机体的决定性职能的新陈代謝的作用。

恩格斯运用辯证唯物主义的方法解决了他那个时候的自然科学中的一系列問題，拟定了科学进一步发展的途徑，預料到了后来的科学取得的某些成果。例如，恩格斯解决了运动的两个量度的問題；在分析当时关于电的学說中的矛盾时，他預料到了电解的理論。

和当时大多数的学者不同，恩格斯捍卫幷发展了关于原子的复杂性的思想：“原子决不是什么单純的东西，不是一般地已知的物质的最小粒子。”（見本卷俄文版第585頁）恩格斯天才地預見了作为数学上的各种級数的无限小的相似物的粒子的存在。現代的物质結构学說证实了幷且还继續证实恩格斯关于原子的复杂性和无穷尽性的观点。同样，在闡发物质量吸收和排斥的統一这个观点时，恩格斯指出了那种——用現代物理学的語言来說——沒有靜止质量的物质的存在在原則上是可能的，这一点也被二十世紀的发現所证实。

恩格斯在“自然辯证法”中最先表述了生命的定义：“生命是蛋白质物体的存在方式。”（見本卷俄文版第616頁）这个定义是研究生命的起源和本质这一問題的出发点。

恩格斯的最大功績之一就是制定人类起源于劳动的理論。在“劳动在从猿到人轉变过程中的作用”这篇卓越的論文中，恩格斯以非凡的技巧闡明了劳动、工具的生产在人的身体的形成和人类社会的建立过程中的决定性作用，他指出：由于漫长的历史过程，类人猿祖先怎样发展成为与它本质上不同的生物——人。

在所有科学部門中，恩格斯都支持、十分重視幷向前发展先进的观点和理論。例如，他对創造了化学原素周期表的伟大的俄国学者德·伊·門得列耶夫的科学功績給予很高的評价。同时，恩格斯对那些已經不适合科学的最新成就幷阻碍研究工作向前进展的观点进行了坚决的斗爭。例如，他深刻地批判了魯·克劳胥斯一威·湯姆生一約·劳施米特关于所謂宇宙“热寂”的假說。恩格斯指出：这个流行的假說是同正确理解的能量守恒和轉化定律相抵触的。恩格斯关于运动不仅在量的意义上而且在质的意义上的不可消灭性和与此相关的宇宙“热寂”的不可能性的原則性論点，指出了先进的自然科学进一步发展的道路。

恩格斯在揭示自然的辯证法时，在整个著作中进行了不可調和的斗爭，来反对自然科学家中間的各种反科学的傾向——庸俗唯物主义、形而上学、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論，以及片面的經驗論、机械論、降神术和其他宗教思想的影响。

不言而喩，由于几十年来所有自然科学部門的蓬勃的革命性的发展，“自然辯证法”中的某些部分，而首先是恩格斯所依据的那些事实材料，不可能不显得过时了。例如，恩格斯所依据的康德—拉普拉斯的宇宙假說就已經过时了。机械的以太假說已被彻底推翻。据查明，电流的速度不可能超过光的速度。但是，所有这一切幷不損及“自然辯证法”的实质。这本书的总的方法論和总的观点現在和将来都保持着自己的永不磨灭的意义。

“自然辯证法”中的主要的东西就是它的方法，即唯物主义的辯证法。恩格斯在书中以非凡的力量表明了理論思維和方法在认識世界中的作用。“蔑視辯证法是不能不受到惩罰的”，因为沒有理論思維，“就連自然界的两件事实也联系不起来，或者就連二者之間所存在的联系都无法了解”，而辯证法恰恰“是唯一适合于自然科学发展的現阶段的最高级的思維方法”（見本卷俄文版第382、528頁）。

“自然辯证法”比馬克思主义創始人的其他著作更充分地研究了辯证法的这样一些問題和范疇，如因果性、必然性和偶然性、判断形式的分类、归納和演繹的相互关系、作为自然科学发展形式的假說的作用，等等。

这部天才的著作尽管沒有完成，但是它所包含的理論內容的丰富和深刻是惊人的。“自然辯证法”是辯证唯物主义发展中的新阶段。恩格斯在书中大大地发展了唯物主义和辯证法，指出了解决他那个时候的自然科学中的基本問題的途徑。

恩格斯沒有能够写完“自然辯证法”。馬克思逝世以后，恩格斯承担了出版馬克思的手稿和領导国际工人运动的全部責任。恩格斯逝世以后，“自然辯证法”的手稿在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档案庫中藏存了三十年之久。它于1925年在苏联第一次出版。

“自然辯证法”中的某些原理在十九世紀最后二十五年已为讀者所知悉，因为恩格斯在他发表的許多著作中，首先是在“反杜林論”、“路德維希·費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終結”以及“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的英文版导言中都利用了这些原理。

“反杜林論”和“自然辯证法”的思想在列宁的天才著作“唯物主义和經驗批判主义”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书中对二十世紀初期积累的大量的自然科学材料作了哲学上的槪括。这些思想又在列宁的“哲学笔記”和“論战斗唯物主义的意义”这篇綱領性論文中得到了发展。列宁不曾知道“自然辯证法”，但是依据馬克思和恩格斯所創立的辯证唯物主义，他在所有的原則性問題上都得出了幷向前发展了恩格斯在“自然辯证法”中表述的那些結論和原理。

二十世紀自然科学的发展证实幷且丰富了馬克思和恩格斯建立的辯证唯物主义的自然观。普兰克—波尔—德布洛伊在物理学方面的发現是辯证唯物主义关于物质的間断性和不間断性的統一的原理在自然科学上的证实。爱因斯坦的相对論使恩格斯关于物质、运动、空間和时間的原理具体化了。現代的元粒子理論出色地证明了恩格斯和列宁关于原子和电子的无穷尽性的原理。辯证唯物主义在生物学方面的結論也同样得到了证实。控制論和許多新产生的自然科学部門，像物理化学、生物化学、地球物理学、宇宙生物学等等实例，都完全证实了幷且还在证实着恩格斯的这一預言：正是在各門科学的交接点上可以指望获得最大的成果。

这些就是馬克思主义的方法論——辯证唯物主义的方法經过历史检驗而获得的結果。过去几十年的事例表明了恩格斯和列宁关于哲学与自然科学、哲学家与自然科学家相結合的必要性这一思想的全部深刻性。而在将来这个要求还会显現出更大的意义。

“反杜林論”和“自然辯证法”的理論內容已由近百年来的全部历史进程所证实，幷且被科学和技术的最新成就以及爭取共产主义的斗爭的全部实践不断地丰富着。恩格斯的这两部天才著作的不朽思想今后将照耀着原子能、控制論和征服宇宙时代的科学发展的道路，照耀着社会向伟大的共产主义时代发展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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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收入的恩格斯的两部著作基本上是按照“反杜林論”（1945—1957年版）和“自然辯证法”（1941—1955年版）的单行本刊印的。在“反杜林論”的旧俄文版本中，恩格斯給“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这本小册子所做的补充是用方括弧括起来的，而且沒有附入“反杜林論”正文的相应部分，而在本版中，这些补充則被放到卷末的“‘反杜林論’的材料”这一部分中。从“反杜林論”的“附录”中去掉了恩格斯本人把它們列入“自然辯证法”的那些材料——它們只編排在“自然辯证法”的正文中。“附录”的所有其余部分都列入了“‘反杜林論’的材料”这一部分。

在“自然辯证法”的末尾，載入了我們得到的这部著作手稿上的由恩格斯草拟的各組名称和目录。

在校訂“反杜林論”的正文的过程中，发現幷改正了这部著作的德文第三版中的一些刊誤和笔誤。本书的譯文重新作了校訂。

在校訂“自然辯证法”的正文的过程中，对恩格斯手稿的某些地方辯认得更准确了，而在一个地方，依据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得到的“地球中心的观点……”这一片断的完整而准确的原稿照相，恢复了旧原稿照相中缺少的这一片断的最后两行字。在“自然辯证法”的譯文中，有个别地方做了修改。

本卷的科学参考資料，較之“反杜林論”和“自然辯证法”的两个单行本，有很大的充实。

苏共中央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