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莫熄：马来西亚民主运动的序幕

金融危机和安瓦尔事件引发了“烈火莫熄”（Reformasi，意为改革）运动，亦称为政治改革运动（简称政改运动）。

安瓦尔是政改运动的发起者。他在被罢黜第二天就召开记者会，否认对他的一切指控，随后他在全马各地讲演，为自己辩护，进行抗争，呼吁政改，1998年9月12日他提出《七点宣言》，系统阐述了他的政改主张：法律公正，每个人应禁止被剥削、羞辱或囚禁；社会公正，倡廉反贪；推动民主，人民主权；经济公正，反对贫富分化；文化包容，接受一切优质外来文化，等。^[9]宣言主题是民主和公正，成为指导政改运动的纲领，为后来蓬勃发展的政改运动奠定了最初的基础。9月18日他向支持者呼吁要求“马哈蒂尔下台”，得到热烈响应，所以，“马哈蒂尔下台”也是政改运动的主要目标之一。

马来西亚社会积蓄已久的对政府专权、贪污腐败、裙带关系、社会不公、压制民主的不满，由安瓦尔事件引爆。许多马来西亚人过去并不是安瓦尔的支持者，因为安瓦尔是体制内的一员，本身也是上述问题的制造者。但是安瓦尔的被捕，他与马哈蒂尔的斗争，他所遭受的虐待，使得人们不再在意他的过去，安瓦尔成为专制、不公正的受害者，“安瓦尔宁可面对逆境，也不愿以逃避的方式，安享财多望重之余生的壮举，让他赎回了自己。 ……安瓦尔成了只要你反对马哈蒂尔，就会如何遭殃的象征。安瓦尔更是反抗精神的化身。”^[10]在安瓦尔事件的刺激下，烈火莫熄运动轰轰烈烈展开，最初的参加者是安瓦尔的政界支持者，很快扩大到马来民众，反对党，再扩大到其他族群，他们聚集在安瓦尔住宅周围，聆听安瓦尔的讲演，随他到各地讲演，要求“还安瓦尔公道”。在安瓦尔被捕后，他们参加游行和集会，要求公正、民主、廉洁，还要求“释放安瓦尔”、“废除内安法”、“撤查和严惩凶手”。每次示威游行和集会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参加，这些手无寸铁进行和平抗议的民众与手持警棍的警察对峙，其实也就是民众与政府对抗，显示政改运动拥有庞大的社会基础。

反对党和非政府组织积极参与烈火莫熄运动。行动党和伊斯兰教党支持安瓦尔，批判政府的专制与不公，要求废除“内安法”。许多年轻的中产阶级专业人士和原巫统党员加入伊斯兰党，使该党党员人数迅速增加到80多万人，成为第二大党，同时也是第一大反对党，^[11]该党党报《哈卡拉》大受欢迎，发行量从“烈火莫熄”前的6.5万份急增至30万份以上。非政府组织也纷纷表达要求政改的诉求，如妇女集体发展中心（WDC）、妇女行动协会（AWAM）和伊斯兰姐妹等非政府组织积极参与烈火莫熄运动，要求民主和正义，1999年5月，包括上述组织在内的七个妇女组织联合发表“妇女改革议程”（women’s agenda for change），提出11点诉求，主要目标是：（1）提高女性和男性在马来西亚妇女地位上的意识；（2）加强马来西亚女性的政治参与和声音，以此来促进并获得两性平等，为公正与民主的社会而奋斗；（3）加强妇女组织和非政府组织的合作，为提高马来西亚妇女的地位做出努力。^[12]《妇女改革议程》得到70多个非政府组织的支持，在马来西亚产生巨大反响。而董教总等华人社团则提出《马来西亚华人社团大选诉求》，共有17项83点诉求，内容包括：加强国民团结，消除族群歧视，废除一切领域的“土著/非土著”区别；改革选举制度，贯彻“一人一票”，恢复地方选举和民选议员；实施公正的经济政策，废除“族群固打制”；关注新村及新村现代化问题；实施开明、自由的教育政策，废除大学招生的“固打制”；促进多元文化。^[13]印度人则提出《大马印度族人要求》，此外还有《大马相关工联联盟宣言》、《人民是老板宣言》、《人民宣言》等，这些诉求和宣言都指向公正、民主、变革等。(www.xing528.com)

烈火莫熄运动还摧生了一个新政党——公正党（People’s Justice Party）。早在1998年12月，安瓦尔夫人旺 · 阿兹莎建立非政府组织“社会公正运动组织”（简称公正运动），宗旨是争取社会公正和民主与人权。1999年4月4日旺 · 阿兹莎成立国民公正党，并担任主席，她是东南亚民主化浪潮中涌现的又一位女领袖，而安瓦尔是该党的精神领袖。公正党的宗旨是追求社会公正、民主人权、多元文化及族群，因此不仅马来人加入该党，不少华人和印度人也加入，并成为党的领导人，如蔡添强担任公正党副主席。

烈火莫熄运动是马来西亚历史上少有的几次大规模民主运动之一，中产阶级，尤其是马来中产阶级是运动的中坚力量。前文指出，新经济政策培育了马来中产阶级，他们在政府的扶持下不断壮大，他们是马来人优先政策的受益者，因而支持和依赖政府，但是，政府的专制、贪腐和裙带关系会损害他们的利益。当经济衰退时，马来人利益分配出现问题，中产阶级因购买股票和信托基金而损失惨重，中小企业纷纷倒闭，受政府资助出国的马来留学生也面临减少或取消奖学金的困境。而与政要有关系的人和企业会受到照顾，传说政府准备动用公积金去拯救陷入困境的马来人大财团，引起马来人的极大不满，以中产阶级为主导的烈火莫熄运动最核心的诉求就是公正和民主，他们要求政治改革，反对贪污腐败、裙带关系和贫富分化。

烈火莫熄运动揭开了马来西亚转型时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