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时代的发展与演变

澳大利亚著名学者安东尼 · 瑞德将1450—1680年称为东南亚的“贸易时代”，其实，这个时间还应向后延伸到18世纪末，这一时期都是蓬勃发展的“贸易时代”。

在马六甲王国时代，马六甲是东南亚最繁荣的贸易港口，马六甲海峡是最重要的商路。葡萄牙人占领马六甲后，来自印度和阿拉伯的穆斯林商人不愿停靠葡属马六甲，他们要么改走克拉地峡，要么从苏门答腊西海岸航行到巽他海峡，这种商路变化刺激了古老的贸易港口的复兴和新港口的出现，如吉打、亚齐、万丹、彭亨、柔佛、北大年、文莱等。

在马来半岛港口的商人除原来就活跃的中国人、印度人、阿拉伯人、波斯人、东南亚当地人外，还加上了欧洲人，国际贸易的范围更广，贸易全球化清晰可见。17世纪中叶贸易时代的商品交换形式是：东南亚从印度进口棉布，出口到中国；从美洲和日本进口白银，从中国进口茶叶、铜钱、丝绸、瓷器及其他制成品，出口到欧洲、印度；而东南亚本地的出口产品包括胡椒、香料、香木、树脂、虫胶、玳瑁、珍珠、锡等等。马来半岛和婆罗洲作为全球贸易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主要出口产品是胡椒、锡和黄金，都是因应国际市场的需要而繁荣。

胡椒是马来半岛和婆罗洲的主要出口产品之一，其生产和销售都深受国际市场的影响。欧洲市场对胡椒的需求旺盛，价格长期居高不下，1616—1641年胡椒在欧洲市场的价格达到顶点。相应地，出产胡椒的印度和东南亚海岛地区大量种植胡椒。16世纪以后，东南亚取代印度，成为胡椒的最大出口地。这一过程可以胡椒种植的传播过程为例，胡椒在1400年前后从印度南部移植到苏门答腊北部，1500年前传播到马来半岛，1550年前后传到苏门答腊西海岸，1600年前传到苏门答腊的米南加保内陆地区、西爪哇和苏门答腊南部，1630年传到婆罗洲南部。欧洲对胡椒的需求推动了东南亚地区胡椒的种植，据安东尼 · 瑞德推算，1600年前后苏门答腊、马来半岛和西爪哇出产的胡椒有4500吨，1630年苏门答腊、马来半岛（包括吉打、彭亨、北大年、宋卡）和婆罗洲的马辰等地胡椒的年产量在6000吨左右，1670年胡椒产量达到顶峰，大约8000吨，参与种植胡椒的家庭超过4万户，人数约为20万人，这意味着在苏门答腊、马来半岛和婆罗洲有6%的人口靠为国际市场种植胡椒为生。^[66]

锡是马来半岛的主要出口产品之一。马来锡产品很受国际市场欢迎，因为它品质更好，更适合被打造成精制箔片和器皿。因此锡矿丰富的霹雳和吉打受到欧洲人的特别关注，荷兰一心想与霹雳统治者签约垄断锡的出口，但未果。(www.xing528.com)

黄金也是马来半岛的出口产品。国际市场的扩张刺激人们寻求黄金白银，马来半岛一直是传说中的“黄金半岛”，它也确实蕴藏着金矿。1769年位于林茂的金矿被发现并被开采，同时吉兰丹、彭亨也发现金矿。据谢清高《海录》载，“其地名双戈（位于吉兰丹西南部）及呀喇顶（位于吉兰丹河上游）等处皆产金，由咭囒丹埔头入内河，南行二日许，西有小川通太呢阿罗帅（位于北大年河上游）。又南行日余，双戈水会之。又南行十余日，则至呀喇顶，与邦项（彭亨）后山麻姑产金处相连。河中巨石丛杂，水势峻厉，用小舟逆挽而上，行者甚艰。” ^[67]

马来半岛的进口商品多种多样，米、蔗糖等主要进口自东南亚当地，棉布等物品进口自印度，瓷器、丝绸等物品进口自中国。这一时期国际贸易的主要商品仍是东方商品，欧洲人尽管进入交易网络，但欧洲需求的是东方商品，而他们自己的产品几乎打不开东方市场，于是欧洲人要么用白银来支付，这导致欧洲的白银大量流入亚洲，1601—167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流入东亚和东南亚的白银共67.9吨，英国人流入的白银有29.1吨以上（其中20年未统计）；^[68]或者是贩卖东方商品来换取另外的东方商品，比如欧洲人贩卖印度棉布和鸦片到马来海岛地区，以交换锡和胡椒，再贩卖这些商品到中国市场，换取中国的茶、瓷器、丝绸等商品。

这一时期欧洲人来到东南亚并试图垄断贸易，但他们未能如愿，东南亚仍是贸易的中心之一，仍是东方各国商人活跃的舞台。正如曾在荷属东印度担任殖民官的学者范勒伊尔在他的《印度尼西亚的贸易与社会》中指出的，“亚洲的国际贸易的总体格局基本上维持着原样。当时的葡萄牙人殖民统治并没有给东南亚的商业带来一种新的因素。……从数量上看，华人、日本人、暹罗人、爪哇人、印度人……以及阿拉伯人所经营的贸易超出葡萄牙人的贸易许多倍。……各地的贸易继续安然进行。……凡是声称18世纪（更不用说更早的时候）有一个欧洲人的亚洲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 ^[69]尤其在马来半岛地区，多个贸易中转站发展，接纳来自各国的商人，与欧洲人不能主导马来半岛的政治格局一样，欧洲人同样也不能主导马来半岛的贸易，反而处于国际贸易的边缘地位。正如贡德 · 弗兰克指出的，“欧洲人在亚洲影响最深远的大规模活动，无疑是在东南亚，更确切地说，是在马来亚和印度尼西亚。即便如此，东南亚当地的生产和贸易活动仍未间断；欧洲人多次试图控制甚至垄断当地生产和贸易，但无一取得成功。”^[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