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半岛诸王国的建立和发展历程揭秘

在马六甲王国建立以前，马来半岛就有王国存在，如彭亨、吉兰丹、吉打和丁加奴等，它们后来成为马六甲王国的属国。马六甲王国衰亡后，马来半岛出现新王国，有柔佛、霹雳、森美兰和雪兰莪。各王国间有密切联系，有些统治者本身就出身于同一王族，有些通过联姻保持密切关系，诸王国为了争夺马六甲王族正统、领土、财富、王权而展开内部和外部斗争，导致王朝更替和王国分合，马来半岛进入纷乱竞争时代。

1. 柔佛王国

柔佛王国的第一位统治者是苏丹阿拉乌德丁 · 罗特 · 沙，是苏丹马赫穆德 · 沙之子，他自认为是马六甲王国的直接继承者，该国在马来半岛的势力和实力相对较强，曾在马来诸国中起主导作用。

17世纪中叶前，柔佛的主要对手是葡萄牙人和亚齐人。柔佛苏丹一心要赶走葡萄牙人，收复国土，他曾向马六甲发起数次进攻，也遭遇葡萄牙军队的数次进攻，损失惨重，1536年葡军袭击柔佛，大获全胜，苏丹被迫求和，迁都麻坡。此外，新崛起的亚齐也是柔佛的劲敌，马六甲陷落后，大批穆斯林商人来到亚齐经商，加之它1524年占领巴塞，亚齐迅速崛起成为马来世界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与柔佛和葡占马六甲呈三足鼎立之势。亚齐的崛起对柔佛形成严峻挑战，双方争夺海峡控制权和马来世界主导权，发生多次战争，1539年亚齐出动上百艘战舰与柔佛大战，亚齐大败，损失一万多士兵，战舰只剩14艘。但大部分时候，柔佛处于战争的弱势一方，事实上，在随后的一百年中，柔佛饱受葡萄牙人和亚齐人的欺凌。为了对抗葡萄牙人，1640年柔佛与荷兰人合作组成联军进攻马六甲，并于1641年获胜。与荷兰人的结盟给柔佛带来许多好处，荷兰准许柔佛在马六甲享有贸易特权，并向柔佛提供保护，以对抗其对手亚齐。1641年在荷兰的斡旋下，柔佛和亚齐签订和平条约，双方同意“各自占有自己的国家，……停止一切敌对行动。”^[41]这使柔佛摆脱了葡萄牙人和亚齐人的威胁，柔佛王国实力有所恢复。

但柔佛因王储婚姻问题与占卑交恶，1673年占卑进攻柔佛，并占其首都，掠走4吨黄金和2500人口，柔佛受到重创，^[42]苏丹阿卜杜勒 · 沙里尔流亡彭亨，宰相拉克萨玛家族本来就势力强大，又成功报复占卑，势力更大。17世纪末柔佛成为海峡地区的一流强国，但王弱臣强的权力格局注定引发内乱，1685年5岁的苏丹马哈茂德 · 沙继位，其母是拉克萨玛的女儿，拉克萨玛及其儿子们都位居要职，后来其他贵族发动政变，铲除了拉克萨玛家族势力。苏丹马哈茂德 · 沙长大亲政，他十分残暴，滥杀无辜，引发又一次宫廷政变，1699年苏丹马哈茂德 · 沙遇刺身亡，这一弑君事件对后来的历史发展有一定影响，它违背了马来人“君不辱臣，臣不叛君”的理念，断绝了柔佛的马六甲王族世系，柔佛不再享有在众多马来王国中的尊贵地位，柔佛王国开始走向衰落。

苏丹马哈茂德 · 沙死后，宰相被选为柔佛的新统治者，称号为苏丹阿卜杜勒 · 沙里尔 · 沙，他的合法性受到质疑，许多属地不再听命于柔佛。以后数十年柔佛陷入动荡中，先是自称遇刺苏丹马哈茂德 · 沙遗腹子的吉斯尔王公赶走了苏丹阿卜杜勒 · 沙里尔 · 沙，之后布吉斯人又赶走了吉斯尔王公，成为柔佛王国的主人，1721年布吉斯人立苏丹阿卜杜勒 · 沙里尔 · 沙之子苏莱曼为统治者，但他只是傀儡，布吉斯人出任宰相（副王），掌握所有权力。一本编年史形象地比喻，“大王像一个女人，给他食物时他就吃；副王则像他的丈夫，如果出现任何问题，都是他做决定。”^[43]荷兰人也记载了苏莱曼的屈辱，说他是傀儡，“必须按照副王和布吉斯人的笛声起舞。” ^[44]为了摆脱傀儡地位，1784年廖内—柔佛苏丹马哈茂德与荷兰人签订一项条约，宣布“永久臣服”于荷兰人，廖内—柔佛成为荷兰的属国，荷兰人规定布吉斯人不能担任副王，所有贸易要受荷兰人控制。但随后苏丹马哈茂德又与荷兰人反目，遭到荷兰人报复，该国陷入混乱。1812年苏丹马哈茂德死后，两子争夺王位，次子阿卜杜拉 · 拉赫曼登上有名无实的王位，1818年苏丹阿卜杜拉 · 拉赫曼与荷兰签约，允许荷兰人在廖内群岛重建哨所，荷兰人则承认他为苏丹。而英国人也希望控制马六甲海峡，1819年英国人找到流浪在外的长子侯赛因，与其和柔佛的天猛公签约，承认侯赛因为廖内—柔佛的合法继承人，英国以此控制了新加坡。柔佛就这样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

2. 霹雳王国

霹雳王国的建立者是马六甲苏丹马赫穆德 · 沙另一子穆扎法尔 · 沙，高贵的世系提升了霹雳王国的地位，它不再只是马六甲王国的诸多属地之一。霹雳锡矿丰富，锡产品是国际贸易中受欢迎的商品，给国家带来大量财富。但霹雳人口稀少，面积广阔，交通不便，管理不易，因此霹雳王朝没有太大的称霸野心，更关心的是政权稳固。16世纪中叶亚齐攻占霹雳，苏丹遗孀和子女被掠到亚齐，霹雳大王子与亚齐女王结婚，之后成为亚齐国王，他派遣自己的弟弟去统治霹雳。^[45]在随后100多年，霹雳成为亚齐的属地。

1699年柔佛王国的弑君事件提高了霹雳王室的地位，因为后者被视为马六甲王族世系的唯一继承者，但霹雳却因内战而四分五裂，毫无称霸的能力和野心。1743年苏丹穆扎法尔· 沙被驱逐，占据霹雳河上游，伊斯坎达尔王公则占据下游，1746年苏丹穆扎法尔· 沙与荷兰人签约，荷兰人承诺反对伊斯坎达尔王公继位，苏丹穆扎法尔· 沙则以允许荷兰人垄断霹雳的锡矿作为回报。讽刺的是，这个条约并没有阻止伊斯坎达尔王公即位，反而给伊斯坎达尔带来最大好处：与荷兰人结盟使得荷兰东印度公司要保护霹雳不受外敌侵略，为伊斯坎达尔赢得打击对手、发展贸易的机会，“在霹雳的历史上，他的统治达到强盛顶点，今天仍被视为一个黄金时代。” ^[46] 但伊斯坎达尔去世后，霹雳王室的控制力降低。到18世纪末，霹雳因王位继承陷入内讧，衰弱到极点。 1804年吉打军队入侵，图谋其锡矿资源，1816年暹罗要求霹雳向其纳贡，而霹雳自许高贵的“神光山”出身，加以拒绝，于是暹罗命其属地吉打进攻霹雳，最终霹雳被迫向暹罗称臣纳贡。(www.xing528.com)

3. 其他马来诸国

丁加奴在马六甲王国建国之前就立国，之后成为马六甲的属国，马六甲王国亡后，丁加奴又成为柔佛的属地，据《明史》载，“柔佛黠而雄，丁机宜与接壤，时被其患。后以厚币求婚，稍获宁处。”^[47]1718年柔佛苏丹阿卜杜勒 · 沙里尔 · 沙被吉斯尔王公赶到丁加奴，丁加奴的地位提高，成为柔佛的新政治中心。1722年流亡苏丹的弟弟柴诺尔 · 艾伯丁（Zainal Abidin）被立为丁加奴新王朝的第一任统治者，他死后，他的小弟曼苏尔（Mansur）即位为第二任统治者，丁加奴依然是柔佛的属地。曼苏尔苏丹雄才大略，不仅对内治理有方，对外也积极扩张，他让自己的儿子迎娶吉兰丹公主，成为吉兰丹的统治者。^[48]1793年曼苏尔苏丹去世后，丁加奴实力下降。

吉兰丹曾是马六甲王国的属国，马六甲亡后，吉兰丹始终受到暹罗的威胁。在17世纪的大部分时间，吉兰丹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王位争夺严重削弱了它的力量。1764年丁加奴苏丹曼苏尔与萨科军队结盟，入侵吉兰丹，册立一名吉兰丹王子为储君，立自己的儿子为统治者。18世纪末吉兰丹一名王子在暹罗人的支持下登上王位，称苏丹穆罕默德一世。成书于18世纪下半叶的中国史籍《海录》对吉兰丹国所载甚详，据亲历者及口述者谢清高说，吉兰丹是暹罗属国，是无来由（马来）种类，国王出行有勇士数十人护卫，行人俯身合掌，国王过后才能起身，国王每日坐堂，对于争讼者，“王以片言决其曲直，无敢不遵者。”如果是非难断，则用两法判决，一是没水法，争讼二人出外各找一个小孩，拉到水边，先由僧人念咒，然后让小孩拉着竹竿没入水中，哪位讼者的小孩先浮出水面，他就败诉；二是探油锅法，装满油的锅被火烧热，僧人在旁念咒，将一铁块放入油锅，令争讼者用手取出。“理直者引手入滚油中，取出铁块，毫无损伤。否则，手始入油锅即鼎沸伤人，终不能取。”谢清高认为，“国有此法，故讼者无大崛强，而君民俱奉佛甚虔也。”^[49]事实上，吉兰丹此时应该已信奉伊斯兰教，谢清高将其误为佛教。

吉打也曾是马六甲王国的属地，后来成为暹罗的属国。其历史是模糊不清的，从互相矛盾的零星记载可见，17世纪末以来，吉打陷入内战中，18世纪中叶出现一个有作为的苏丹穆罕默德，被视为“英雄”，他曾到巨港、爪哇、印度等地游历，确立实行马来传统和伊斯兰教法。他不与荷兰人签约，以保证港口开放。^[50]吉打饱受布吉斯人、暹罗人和荷兰人的威胁，为此寄希望于英国，1770—1771年吉打统治者曾与英国人结盟，但很快瓦解。1785年再与英国签约，将槟榔屿给予英国，指望能得到英国的某种军事帮助，来对抗暹罗，但英国绝不会卷入这类争端。

彭亨，在马六甲王国早期是独立国家，《明史》记载其于1411年、1414年、1416年向中国进贡，后该国成为马六甲王国的属国。马六甲王国灭亡后的一百年间，彭亨历史不详，17世纪40年代彭亨成为柔佛的属地。到18世纪末，随着柔佛的衰弱，彭亨日趋独立。

雪兰莪一直是柔佛的属地，由布吉斯人控制，1766年卢姆王公宣布雪兰莪脱离柔佛，独立建国，改称自己为苏丹沙胡丁（Saleuddin），为了加强自己的合法性，他请求霹雳苏丹承认他的马六甲王族血统，霹雳苏丹允其所请，还送了马来人王室标志“君权之鼓”支持其独立。当1784年柔佛臣服荷兰人时，布吉斯人受到打击，雪兰莪苏丹易卜拉欣逃到彭亨，荷兰东印度公司派军队占领雪兰莪，另立新统治者。随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破产，1786年原苏丹易卜拉欣卷土重来，重登王位，荷兰势力退出雪兰莪，实际上，荷兰在雪兰莪的影响力非常小，正如一位学者指出的：“1784年之前，东印度公司从来没有踏进雪兰莪，1786年8月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来。”^[51]

综上，马六甲王国灭亡后，马来半岛陷入纷乱竞争的时代，继承了马六甲王国遗产的柔佛算是大国，拥有尊贵的王族血统和众多属地，但因为内乱和外扰而日益衰弱，最终分裂。其他国家更是衰弱，王位继承、领土和财富争夺，导致频繁的战争和王朝更替，而欧洲人和暹罗人的介入加剧了马来诸国的动荡和衰弱。

这一时期也是马来半岛全面马来化的时代。马六甲王国确立了马来化的基础，之后的马来诸王国通过强调王族世系、联姻、属国等方式，使非马来人政权演变为马来政权，加之马来语、马来人王权观念和伊斯兰教的传播，马来半岛日益马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