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甲王国在短短的一百年时间里,达到国力的兴盛。如前所述,马六甲的疆界包括了马来半岛和部分海岛,为了有效治理疆界,国王将国土分为直辖地、属地和朝贡国三部分。首都马六甲城及其附近地区为苏丹直辖地;马六甲海峡沿岸地区,包括马来半岛南部,即从霹雳到新加坡一带,苏门答腊东岸,以及宾坦岛、林加群岛为属地;而马来半岛的东海岸和苏门答腊一些小王国,包括彭亨、丁加奴等为朝贡国,定期进贡黄金。[6]这种从中心到边缘的松散权力结构继承了东南亚诸多大王国的统治模式。
马六甲王国的兴盛建立在国际贸易繁荣的基础之上。马六甲地处海上丝绸之路的咽喉,是海上航线的必经之地。每年的12月和3月有很多商船停泊马六甲港口,等待季风转向以继续航行。马六甲迅速取代了另一个贸易中心巴塞,商人们发现,在马六甲进行贸易有极大的好处,因为“他们能够在任何气候条件下安全地停泊在那里,并在方便之时购买别人的商品。”[7]跟随郑和下西洋的马欢观察到马六甲“各国船只回到此处取齐,打整番货,装载船内,等候南风正顺,于五月中旬开洋回还。”[8]来自各国的商人在此交易,好不热闹,皮列士说,马六甲港口常常听得到84种语言,仅从新加坡和卡里门到摩鹿加群岛,就有40种已知的语言,[9]还有来自阿拉伯、印度、锡兰、波斯、暹罗、缅甸、高棉、中国的商人,语言多达84种一点也不奇怪。其中来自中国的郑和船队受到优待,“凡中国宝船到彼,则立排栅,如城垣,设四门更鼓楼,夜则提铃巡警。内又立重栅,如小城,盖造库藏仓厫,一应钱粮顿在其内。” [10]
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带来各种各样的商品,开罗商人贩卖威尼斯商人运来的染料、珊瑚、铀、水银、朱砂、玻璃器皿等,麦加商人带来鸦片、蔷薇水、苏合香水,印度古吉拉特的商人带来多种布料、木香、仙药等,[11]中国商人运来的货物主要是丝绸、瓷器、锦缎等,海岛地区商人运来的货物主要是黄金、胡椒、安息香、蜂蜜、黄蜡、稻米、肉豆蔻、檀香木等,马六甲本地则出产黄速香、乌木、打麻儿香、花锡等。这些货物通过交易流向世界各地。贸易的兴盛使马六甲云集了各地客商和商品,这从马六甲国王向明朝皇帝的贡品中可见一斑,《明史》记载,马六甲向明朝皇帝所贡物品有玛瑙、珍珠、玳瑁、珊瑚树、鹤顶、金母鹤顶、锁服、白芯布、西洋布、撒哈剌、犀角、象牙、黑熊、黑猿、白麂、火鸡、鹦鹉、片脑、蔷薇露、苏合油、栀子花、乌爹泥(又名孩儿茶)、沉香、速香、金银香、阿魏。[12]上述贡品有很多来自印度和西亚,如锁服是一种毛织品,产自西域,白芯布产自孟加拉,西洋布产自印度西南海岸的西洋古里,撒哈剌是一种宽幅毛绒,产自西域,蔷薇露产自大食、苏合油产自西域和昆仑,阿魏是一种植物树脂制成品,在印度用作调味品。[13]更重要的是,贸易兴盛给马六甲国王带来财富,“马六甲国王对每艘出港的船都抽份子,他和诸王用此法得到了大笔金钱,他们无疑非常富有。”[14](www.xing528.com)
马六甲的兴盛取决于保持国际贸易中心地位的能力,如何将外国商船和商人吸引到马六甲,是国王的首要关注点,为此,马六甲采取下述措施:(1)设立方便的商业设施以吸引商人。由于外国商人要在马六甲停留较长时间进行交易,同时等待季风转变,其货物需要存储,于是马六甲在港口设立地下仓库供商人储存货物,以免其失火、被盗或受损。这一举措很有吸引力,“完备安全的存储设施是马六甲能够吸引各国客户的一个重要因素。”[15]而且,马六甲国王“宽大合理地对待商人,这是大大吸引商人的事,特别是外国人。”[16](2)制定法律管理内政和贸易。马六甲编纂了《马六甲法典》(Undang-Undang Melaka),这是伊斯兰教法与当地习惯法(adat)相结合的法律汇编,涉及刑法、审判法等,包括对逃奴的处罚、对诽谤的处罚,租借奴隶和牲畜的契约,对君主不敬和叛逆的处罚,对婚姻的规定,对盗窃他人奴隶的处罚,等等,还包括对商业事务的规定。[17]马六甲还制定了海事法,专门受理与航海贸易相关的事务,如债务收缴、海上行凶、船长和水手的责任与义务,事实上,“有效的司法制度能够促进商业发展。” [18](3)设立管理国际贸易和商人的机构和官员。马六甲朝廷任命了四名沙班答(syahbandar,意为港口官),每一名沙班达管理特定的商人:一名沙班达负责来自印度西北地区古吉拉特的商人,他们人数最多,在1509年大约有1000人;一名沙班达负责来自印度南部和孟加拉、巴塞和缅甸的商人;一名沙班达负责来自爪哇、马鲁古群岛、班达海、巨港、婆罗洲和菲律宾的商人;一名沙班达负责来自中国、琉球和占婆的商人。每一名沙班达负责管理这一群体的事务,管理市场和仓库,核查度量衡和货币,仲裁船长与商人的纠纷。如不能解决,要上报国王。当商船到达港口后,船长先向相应的沙班答报告,沙班答再上报宰相,还要为商船提供大象运输货物到指定的仓库。[19](4)制定税收制度和标准。马六甲根据商船的来源地和体积大小有不同的征税标准,据皮列士说,来自西亚、印度、孟加拉、缅甸的商船要支付货值6%的税,本地人支付3%的税,还要送礼物给国王、宰相和沙班答,礼物的价值是货物价值的1%—2%。[20]对待大船,另有一种税收方法,国王允许税收官对大船进行估价。所有货物只交纳入口税,不交纳出口税。
据估计,在马六甲港口最繁忙的时候,100艘远洋帆船中至少有30艘属于马六甲的苏丹和商人,其他都来自印度、中国、缅甸、爪哇等地。[21]可见,马六甲的地理位置加上良好的管理,成功吸引各国商船的到来,使得马六甲成为盛极一时的国际贸易中心,大大促进了其财富增长和国力提升。正如《马来纪年》所追忆的,“从风上之国到风下之国,马六甲王国的强大传遍了各个地方。所有阿拉伯人都称之为满喇卡,在那个时代,除了巴塞、哈鲁两国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与马六甲匹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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